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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妞没有读过书,也不识字。
看她的名字,就知道,不管她张家家境如何,她都不受家中长辈待见。
事实上,张大妞的娘家还真不是贫苦人家。
想想也是,能够嫁入玫瑰镇数一数二的富户魏家,张家也肯定查不到哪里。
张大妞的祖父是前朝秀才,父亲是私塾先生,家中有几十亩良田,虽然不如魏家豪富,却也称得上一句“略有薄产”。
若是再文雅些,还能标榜自家是“耕读传家”。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书香门第,却格外遵从那些所谓的古礼。
女人要三从四德,女人要守贞洁烈,女人要从一而终,女人要……
不识字、不读书,这是张家对于家中女儿最基础的要求。
因为,“先贤”说了,女子无才便是德!
甚至于,张家父母都没有给自己的亲生女儿取什么像样的名字。
大女儿就叫张大妞,二女儿就叫张二妞,小女儿则是张妞妞。
从记事起,张大妞所接受的教养就是男尊女卑,就是女人要为娘家、婆家奉献。
至于她自己,会有什么需求,有什么渴望,全完不重要。
她只需做到在家听父亲的话,嫁人后听丈夫的话,为夫家传宗接代。
等丈夫死了,就像婆婆魏秦氏一般,再守着儿子过日子即可。
张大妞四五岁起就开始裹脚,那时祖母和母亲告诉她,只有这样,才能嫁个好人家。
结果,当她跟魏英杰成亲的时候,魏英杰看到她的三寸金莲,直接变了脸,连声咒骂:“这是封建残余,这是畸形的、丑陋的——”
张大妞当时都被吓傻了,更是无法理解。
如果裹脚不好,为什么她的祖母、母亲,以及婆婆都裹了脚。
如果魏英杰真的觉得这是封建残余,应该被唾弃、被控诉,那他怎么不对他的亲娘去喊、去抗争?
毕竟,要论封建残余,再也没有比魏秦氏更加“残余”的存在了。
张大妞只是裹脚,只是不识字,不懂外头那些新鲜的玩意儿。
而魏秦氏呢,裹小脚、虐打奴婢,抽大烟、打叶子牌,可以说,你能想象得到的民国遗族所能沾染的恶习,魏秦氏一样不落。
当然了,张大妞想不到这些,她也不敢想。
她就是有种深深的自责与羞耻感:她果然没有用,都不能得到丈夫的欢心,还把丈夫逼得离家出走!
她、她果然是个不贤不德的坏女人。
所以,丈夫走后,不管婆母如何辱骂、虐待与她,她都没有任何怨言。
她会这般,除了愧疚外,更多的也是受到了家中老人的有关因果报应思想的影响。
“这一世我吃亏受罪,主要是上辈子作孽太多。我、我这是来还债的啊!”
“今生我一定好好补偿人家,并且积善行德,将来投胎转世,也能投个好人家!”
每每被婆婆凌虐得受不了,恨不能自我了断的时候,张大妞就会这般安慰自己。
虽然是读书人不耻的封建迷信,但对于张大妞来说,却是让她熬过无数苦难的唯一支柱。
“我、我竟真的投胎转世了?”
张大妞努力睁开眼睛,想看清眼前的一切。
但新生儿根本就看不清,整个世家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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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看来都是模糊、黑白的。
张大妞看不清,但她能听得清楚啊——
“娘子,快看,咱们的女儿长得粉粉嫩嫩,就跟雪团一样。”
“是啊,刚出生的孩子大多都红彤彤、皱巴巴的,可咱们家闺女就跟水蜜桃似的,白里透着粉。”
这是一对夫妻在说话。
张大妞暗暗想着,这约莫就是她这一世的爹娘吧。
只是,娘子、夫君什么的,这是什么称呼?
前朝早就亡了啊。
就算没亡,也是老爷太太吧,娘子什么的,似乎只有那些戏文才会这么唱。
所以,她这是到了戏文里,还是去了前前前朝?
“夫君,给咱们女儿取个名字吧。你可是咱们朝的探花郎,又拜入陈大学士门下,人人称赞的才俊,总不好连女儿的名字都取不好吧。”
女子玩笑般的说着,直接把丈夫当成了说笑的对象。
张大妞一阵紧张:作为妻子,怎么能跟丈夫这么说话?
张大妞忍不住为自己这一世的娘亲担心。
她虽然不认同亲娘这种“放肆”的做法,但自她出世后,亲娘待她就非常好,没有嫌弃她是个赔钱货,更没有偷偷的掐她、拧她!
而且,在张大妞接受的教育里,父母孕育了孩子,那就是天大的恩德。
哪怕父母打骂孩子,孩子也不能对父母心生怨怼,而是继续好好孝顺、尊敬父母。
所以,不管是因为感情还是责任,张大妞都不想亲娘被亲爹训斥、责怪。
然而,张大妞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这一世的亲爹非但没有责怪亲娘“没规矩”,还笑着说道:“我倒是想了一个名字,只是略显俗气了些,怕说出来,会让娘子笑话!”
“毕竟我家娘子,可是堂堂首辅的孙女儿,状元郎的爱女,满京城都有名的才女呢!”
张大妞:……
这、这,严重冲击了她的认知啊。
父母长辈天天挂在嘴边的话,“女子无才便是德”,张大妞无比深刻,直接当成了至理名言。
但重活一世,来到一个奇怪的地方,重新拥有了一对父母,她的母亲,居然是什么才女?
更诡异的是,她的父亲非但不嫌弃,反而在言谈间,颇有些引以为傲的意思。
“才女不敢当,只是读了几本书,不做个睁眼瞎子罢了。”妻子故作谦虚的说着。
夫妻俩想看片刻,忽的齐齐笑出声来。
“好了好了,不说笑了。”
丈夫没有忘了正事儿,认真的跟妻子说道:“我给女儿起了个名字,宝珠!”
妻子佯装嫌弃的撇撇嘴,“嗯,又是宝、又是珠的,果然俗气。不过大俗即大雅,我倒觉得这名字不错。宝珠,张宝珠!女儿就是咱们的稀世珍宝、掌上明珠啊!”
“好个大俗即大雅,我娘子果然不负才女的盛名,确实有见地!”
夫妻俩又是一阵说笑。
虽是开玩笑,但他们言语间提及女儿时,那种珍爱、那种欢喜,躺在襁褓里的张大妞听得明明白白,也感受深刻。
“这一切好生奇怪,但、但也无比让人向往!”
张大妞只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般,可又不愿意从梦中惊醒。
因为这样的梦,实在太美好,太、太让她渴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