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面龙王爆炸的众人已经能够感受到那迎面而来的巨大冲击了。
宣泄的暴风摧毁了整个广场的高空残留物,极端的火焰冲垮了周边的可燃品,连着墙壁一起摧毁的火焰从天空中降落,而在绘梨衣所处的中心,那恐怖的高温已经消融了冰墙。
谁都没有料到龙王竟然会自爆,在数千年的屠龙历史中可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大爆炸的浪潮向上杉绘梨衣冲去,那个在刚才傲慢无比的黑蛇瞬间就被汽化了,甚至来不及发出最后一声惨叫,它就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耀眼的光芒几乎撕裂天空,在龙王头顶上矗立的正是古剑·纯均。
银白色的光芒开始紧缚着火团,那被龙种使用的古剑在此刻散发出了不亚于龙且挥剑时的强大言灵。
不知道是在咒骂着龙王的无能还是不忍心看到绘梨衣死在龙王之火上,纯均爆发出强大威光,那银白的剑刃吞下了整个爆炸的火团。
在两秒钟之后,膨胀的火团将整个白光彻底摧毁,炫目的火焰在绘梨衣的头顶闪耀。
火焰团会慢慢降落,第一波冲击就会把周边五百米的地方瞬间融掉,最接近龙种尸首的绘梨衣会惨死在这声势浩大的攻击下。
她能感受到无比的炙热袭来,她能倾听到周边混血种的凄苦惨叫。
时间被放慢了许多倍,绘梨衣能够看到参天的巨树上围满彩色的祥云,星空中夺目的绚烂萦绕在树枝的一端。
多么令人神往的景象啊,如果看见这幅光景的代价就是死亡,那么绘梨衣会毫不犹豫的支付死去的车票。
炫目,迷人,这是如此的美好,无比接近死亡的绘梨衣在人生的最后感受到了一些遗憾。
要是可以多看一会儿,那样也感觉挺好的啊。
她并不抗拒死亡,因为她的生命本没有希望。
从记事开始,绘梨衣就没有家的概念。哥哥曾经向她解释过什么叫做‘家’,那个被所有影视作品赞扬的美好事物却从来没有出现在绘梨衣的身边。
家是温暖的,家是可以和亲人一起欢笑的。
“那这里肯定不是我的家吧?”
当源稚生向绘梨衣解释家的概念时,女孩儿使用着不熟悉的手机给他打字。
“我只有哥哥,但是哥哥不会和我一起笑,这里也不温暖。”
源稚生在那晚向她解释了何谓‘大义’,向上杉绘梨衣讲述了混血种家族和百王血裔究竟拥有怎样沉重的任务,但是绘梨衣只是低着头打字:“可是绘梨衣想要有个家。”
源稚生细心的向她讲解着人生的哲学,但是她在点头后反问:“为什么绘梨衣不能离开这里呢?”
她指了指周边十几米厚的钢铁壁垒,不解的摇头:“哥哥你说自由是美好的,可是绘梨衣一点儿也不自由。”
“你不懂,这也是为了你好。”
执行局的局长自然是很忙的,他不仅要在出席日本大大小小的各种场合,也要在黑月的照应下杀掉那些成为鬼的堕落者,虽然自己的妹妹被终日封死在钢铁中不得自由,但是源稚生本人还是会想着哪一天自己要甩掉所有东西去卖防晒霜。
所有人都有梦想,唯独绘梨衣不能有。
她想出去看一看电视外的世界,但是菊政宗坚决不能同意,他厉声说道:“就算只是出去吃个饭,她也有可能毁灭整个东京城!”
就算是天天养尊处优的小公主也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生气抱怨吧,可是绘梨衣在提案被拒绝后只是抱着自己的玩偶躺在沙发上,那一个星期,她都只看着欧莱雅在埃菲尔铁塔处拍的某个广告,眼睛里只有一些奇特的光。
自从源氏重工的主梁替换后,绘梨衣就免去了每天注射古龙血清的折磨,但是不知道为何,她的身上开始长出那些刺刺的龙鳞,每个星期都会有橘政宗安排的女医生拿着一对沉重的大钳子来拔出那些龙鳞。
当橘政宗第一次看见绘梨衣手臂上的龙鳞时,那种无比恐惧的眼神是绘梨衣无法忘却的,但是在后来,橘政宗总是会异常兴奋的盯着那些带血的鳞片,他甚至会跪倒在那端着龙鳞的盘子下,嘴里嘟囔着伟大和奇迹。
很疼的,真的很疼。
绘梨衣从来都不会给源稚生哭诉自己的痛,她在电视里学到过,一个不给家人添乱的孩子才是好孩子。
逐渐的,在发现绘梨衣有很强的学习能力后,橘政宗甚至断掉了绘梨衣看电视的权利,得知这个消息的源稚生第一次和橘政宗起了冲突,但是为了不让家人操心,绘梨衣并没有抗拒。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看见过任何东西了,她整日要做的就只有对着墙壁发呆,抱着玩偶发呆,躺在床上发呆,坐在沙发上发呆。
她已经没有什么时间的概念了,每周一次的拔龙鳞成为了她唯一的计时单位。
“第一百八十八次拔龙鳞,哥哥说要带我出去,开心!!”
她在那精钢的铁门上刻下了这段话,兴奋的整整一个星期没合眼的绘梨衣盯着黑眼圈钻进了直升机内。
橘政宗安排了无数的手段,为了配合林凤隆的计划,他甚至设下后算在事情无法挽回之前杀死绘梨衣回收神血。
但是绘梨衣没有任何随心的行动,她甚至比源稚生身边的矢吹樱还要听话。
哪怕她对所有的一切抱着好奇,哪怕她想接触这从来没有见识过的世界,但是为了不给源稚生添麻烦,她就只是乖乖的坐在机舱当中,就连头也不敢转。
她比任何人都要兴奋和激动,但是她比任何人都要稳定和平淡。
她甚至从来没有得到过一天的人生。
当绚丽的星空之花换换垂落在她的耳边只时,绘梨衣第一次违背了自己不惹麻烦的准则。
“死人是不可以亵渎的,那只要我死了,就算是稍微摸一摸这些发光的东西,哥哥应该…也不会怪我吧?”
她轻轻的抚摸着清晨花瓣,手上的刀具被放在一旁。
她无比期盼着火焰的到来,只要火焰将她焚烧殆尽,那么她就不会看到哥哥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她热切的亲吻着花瓣,随后双手按在胸前,昂着头等待着终结生命的天火。
“做出这样寻死的举动,会被哥哥谅解吗?”
她很抱歉的想到:“哥哥,对不起,但是死亡好像也不是什么恐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