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
清廷六省总督行辕,洪承畴面无表情地看着南赣巡抚苏弘祖以及广西巡抚陈维新等人的急递,只那微微发抖的手昭示着他的不安。
“广州城破,平南王等一众满汉将佐尽皆殉国,海贼连接小李贼又取了潮惠之地,如今两广尽丧,你们说怎么办?”
洪承畴脸上依旧是古井不波,仿佛一切皆在他掌握之中。
节堂内的一众文武官员俱是不敢说话,一个个低垂着头,默不作声,开玩笑这小李贼较之当年的李定国有过之而无不及,李定国虽两蹶名王,但是当时斩杀的满洲兵也只有数千人,这小李贼可是比李定国还要狠,整个顺治十六年歼灭的清军已经近十万了,其中满蒙汉八旗也达到了近三万,而且这次还屠了广州满城。
“老太师,如今贼寇势大,据探子回报,贼寇目前已经拥兵十万,而且又与海贼合流,本督以为我军目前只能以守为主,稳固湘、赣、闽将小李贼堵死在两广,然后等朝廷再发大军征剿。”
洪承畴不置可否,略做思索后却是对着张长庚说道:“张督以为我湘、赣两省城防较之广州如何?”
张长庚顿时无言以对,广州可是江南有数的几个坚城之一,小李贼能在区区半个月就破开了坐拥数万大军的广州城,这湖广和江西又有哪座城池他不能破开。
“那依老太师之见,我等该如何处置?”张长庚等一众文武均是看向了正在节堂上的洪承畴。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你们说这小李贼较之李定国如何?”洪承畴沉着的声音,令在场的一众文武均是有些心安。
长沙知府郭之治思索了一番说道:“老太师,若依属下看,这小李贼较之老本贼更难对付,老本贼虽说能打,但是犹有孙可望掣肘,这小李贼自成一军,内无掣肘之患,其军战力惊人,属下只恐若不早除,必为我大清心腹之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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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承畴督标副将胡跃龙忍不住起身说道:“郭知府,依你之见咱们如何对付这小李贼,满汉蒙八旗兵皆不是他的对手,如今他收了广州之兵,就是信郡王与咱们会师,末将也恐怕没有必胜的把握呀。”
胡跃龙的话,道出了在场诸官的心声,在同等兵力下野战全歼平郡王罗可铎的大军,而根据靖南王耿继茂送过来的情报,贼寇进取广州的总兵力不超过六万。
其实在场的诸官那个不是人精,小李贼号称行师十万,这必定是虚妄之言,他手下的贼寇数量用手指头都能扒出来,而且还留了数万军马镇守广西,他能出动的人马不会超过四万。
以四万人马旬月之间就破开了拥兵三万的坚城,在坐的一众武将以及洪承畴都不认为自己能办到。
现在的话题转回了原点,战吧怕战不过,守吧怕守不住,一众文武俱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却是对目前的形势表示担忧。
“肃静!有老夫在,这大清的天塌不了!”洪承畴面色严肃,面无表情地环视了一众官员,“本督以为,贼寇虽攻取了两广,其必然要消化战果,短时间内必然没有入寇的可能,所以我军必须趁此空档在湘南和赣南设置防线,同时分兵多路袭扰,两广边境狭长,我军四处出击,务必要让贼寇顾此失彼,再相机和贼寇决战。”
“再者,小李贼固然能打,然而他所部降兵居多,咱们再分化拉拢,以金银美色、高官显爵授之,必然有人动心,凡从贼之军民若是来归者,不论满汉还是绿营皆不论罪,老夫这边再发一道奏疏请求朝廷增兵!”
“老太师之见甚高,我等拜伏!”张长庚等一众文武皆是拱手称赞,当年洪承畴督抚东南乃至后面的西南军务,那些抗清武装不就是在洪总督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之下土崩瓦解的吗?
所以一众文武闻得洪承畴之言,均是对靖南军的畏惧之心大减,有洪承畴在,贼寇纵能得逞于一时,但是绝对会在洪承畴的谋划中溃败。
散帐之后,洪承畴抬眼看了看身旁的亲卫统领王辅臣正色道:“辅臣你带着亲卫将总督府后院给本督看死,任何人不得进入。”
“喳!”
王辅臣躬身领命,按刀匆匆走出节堂。
这王辅臣本是农民军出身,骁勇善战,当年大同姜瓖反正归明,清廷英亲王阿济格率兵进剿,王辅臣在大同城下纵马冲阵,十荡十决,当时如日中天的满洲兵只要看到他的旗号根本不敢与其接战,号称活吕布,又称马鹞子。
阿济格剿灭姜瓖后,王辅臣因罪没入辛库者为奴,多尔衮死后却被顺治看中,被授为一等侍卫着他保护洪承畴。
王辅臣奉顺治令充当洪承畴的贴身侍卫,一则有保护洪承畴,此外还有监视之意。
然而洪承畴是何等人物,几番拉拢之下,这王辅臣却是死心塌地跟着洪承畴了。
王辅臣调兵将总督府后院封锁之后,洪承畴就是带着儿子洪士铭进了书房。
洪士铭对洪承畴的举动有些疑惑,遂问道:“父亲大人,在这总督府内又何必如此?”
洪承畴端起案几上的茶盏慢悠悠地啜了一口,缓缓地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如今伪明恢复了两广,为父却是不得不防呀!”
“父亲不是定计破贼了吗?如何还有疑虑?”洪士铭有些不解。
“呵呵,两广边境狭长,大清的战线却同样狭长,我们能数路袭扰,贼寇就不能吗?我们能拉拢贼寇,贼寇就不能拉拢我们吗?为父看过奏报,贼寇年初之时军马不过数千,如今可是拥兵近十万了,老夫刚才对众官之言,不过是安他们的心而已。”
“那父亲的意思是?”洪士铭小心翼翼地问道。
“为父想着你去一趟昆明,告诉吴三桂让他务必要将永历弄回昆明,事情办完,你就在云南谋个差事吧。”
看着惊疑不定的洪士铭,洪承畴哈哈一笑:“为父只不过提前布下棋子,若是湘、赣有变,这永历可是有大用的,再者你去了云南,为父也能心无旁鹭,专心剿贼事宜。”
洪士铭看着这个垂垂老矣的父亲,心中一酸:“儿领命,只是儿担心父亲的身体。”
“身体算得了什么,老夫所图者不过身后之名而已,你明日就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