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士杰接过圣旨,众人也不再拘束。
白袍小将翻身下马,在廉士杰身前单膝跪地,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孩儿参见义父!”
“好孩子,快快起来,让义父好好看看。你这一去,就是八年,没想到陛下今日派来传旨的人居然会是你。”
“义父,您知道陛下的旨意今天会到?”
廉士杰抚须哈哈一笑,说道:“军心不稳,最担心的可不是我们这些将领,而是陛下才对,所以我料定,旨意不会太久,最多两天之内,一定会到。”
“义父还是像当年那么老谋深算啊。”
经过一番交代之后,廉士杰将三军将领散去,各司其职。
如今主帅将军之人已定,三军军心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得到稳固加强。
而且,圣旨上的另一则消息,才是稳定军心的最佳良药。
甚至比廉士杰这个三军主帅还要管用。
庆帝在圣旨中提及,已经派出钦差大臣赶往江南调度粮食,最多两天,经由内库商队的快速运输途径,粮食很快就会救济到三州百姓手中。
三军将士,闻之消息,无一不是心中喜悦。
果然,陛下是不会让他们失望的。
如今的庆国,愿意为了庆国霸业,愿意豁出性命的疯狂之人,大有人在。
而千林军,便是凭此而建。
再有,鉴查院中,这样的人更多。
就连陈萍萍,也不好说什么。
同时,这也是庆帝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任用廉士杰的原因。
千林军,要的是对庆国,对庆帝的绝对忠诚,绝对疯狂,而不是处处与自己唱反调。
之所以现在启用廉士杰,是出于无奈,庆帝在短时间内,根本就暂时找不到人担任主帅的位置。
虽然启用了廉士杰,却也特意强调了暂任二字。
军营主帅帐内,就只留下了白袍小将与廉士杰二人。
廉士杰将圣旨放于军案之上,看向白袍小将,问道:“你此次突然前来,可是带来了什么指示?”
白袍小将自顾自到了一碗白开水,一饮而尽,然后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型竹囊,一边说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什么都瞒不过你。”
“少废话ꓹ把东西给我。”
廉士杰从白袍小将手中接过竹囊ꓹ取出其中的纸条ꓹ认真看了起来。
纸条的末尾ꓹ一朵带血寒梅开得正艳。
廉士杰沉默了一阵ꓹ然后将纸条塞入嘴里,咀嚼一番ꓹ即使开肠破肚取出纸条,什么也看不清楚ꓹ这才咽了下去。
然后,又将那个小型竹囊放在手心ꓹ运功将之捏得粉碎,随手撒了出去。
“什么命令?”白袍小将凑近ꓹ低声问道。
“你没看过?”
老将的反问,将白袍小将吓了一跳ꓹ连忙倒退一步,喉咙鼓动,咽了咽口水。
“义父ꓹ你可别害我,阁主的手段ꓹ您也是见识过的。”
看着白袍小将伸头往外看了几眼,廉士杰笑道:“放心吧,这周围都是我的亲兵,都是自己人。”
“自己人?阁里的人?”白袍小将试探着问道。
“你觉得呢?若非阁里的人,我也不敢用啊!”
忽然,白袍小将脸色略微发白,喃喃道:“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你个瓜娃子在嘀咕什么呢!”
“义父,你方才的话肯定已经被外面的人听了去,必然会传到阁主耳朵里,我这下完了。”
廉士杰瞥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
大惊小怪的,你以为阁主跟你一样,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一番交代,将白袍小将赶走之后,营帐里,也就只剩下了廉士杰一人。
看着营帐外飞舞的寒沙,廉士杰眼眸微微偶尔眯起,又舒展开。
脑海中,不断闪过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心中的猜测,现在终于得到了验证。
琅琊阁里的计划,他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和义子,至今都只是琅琊阁的外围成员,这么多年,一直命他们潜伏下来。
可没想到,这次潜伏,就是五年之久。
廉士杰多年前就已经生了退出军队,回乡养老的心思,可就在那个时候,琅琊阁来了三个黑衣人面具,两个九品,一个八品。
生死符的生不如死,也为了义子性命,他最终决定,带着义子从此加入了琅琊阁,之后,琅琊阁命两人继续潜伏在千林军中。
后来,军部传来调令,将自己的义子,白袍小将,调往军部任职,具体职位不明,神神秘秘的。
廉士杰怀疑,这背后也是琅琊阁在策划着一切。
在那之后,军中就不断有人来找他表忠心,廉士杰知道,这是琅琊阁在替他稳固根基,收拢和控制一些真正可用的人。
那日,林珙秘密召集大量心腹高手,连夜出了军营,赶往京都。
廉士杰知道,林珙完了!
琅琊阁这是在清理林珙在千叶军中的,最忠诚的那一部分心腹。
果然,不久,京都传来消息,林珙身死京都,死无全尸,只找到了一只断臂和一块身份玉佩。
还有,他带去的那些高手,也分批全军覆没。
那些将领的职位,则是由军部不断下达命令,提拔人顶了上去。
廉士杰怀疑,那些人很大一部分都是琅琊阁的人。
但那些人从未与他联系过,琅琊阁也没有相关命令。
从林珙离开军营开始,这一切,就是一个阴谋,一张被人编织的巨大阴谋网。
那时候,廉士杰就已经猜到,自己离千林军的主帅将军的位置,不远了……
今天的圣旨,可不就是刚好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吗?
但他看起来,并没有丝毫的开心,嘴角反而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忧心。
他,心里还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一个连他最信任,最看重的义子也不知道的秘密。
越是知道和了解到琅琊阁的恐怖与神秘、诡异,他心里越发恐惧,越发心虚。
白袍小将出了营帐,迎接他的是程老哈的一个虎虎的拥抱,差点让他喘不过气来。
“廉刀,你终于舍得回来了!怎么,在京都升了高官,就不想回来看兄弟们了?”
老哈口中那四处飞溅的唾沫星子,让白袍小将一脸嫌弃。
让他更嫌弃的是,老哈口中那个,已经八年没有人这么称呼他的名字。
廉刀。
他想明白,为什么满腹经纶,熟读兵法的义父,却给他取了这么一个撇脚的名字。
廉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镰刀”呢!
所以,后来习武之时,他坚决不用刀,而是选择了长枪,银色长枪。
廉刀这个名字,他也不喜欢。
他更喜欢别人叫自己白袍小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