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异能一定和记忆有关,但却不知道是哪种异能,如果是阅读记忆这样强力的异能,那部长肯定会再来见自己一次,因为如果如果她的记忆被公安部的人阅读了,副局长和部长帮助苏明的事也就暴露了。
“咯咯——!!”
熟悉的金属噪声再次出现,铁门又被打开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希尔薇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对芙罗拉露出微笑,芙罗拉看到对方,心情便莫名放松下来。
部长真是一个奇怪的人,虽然长久以来脸上都挂着笑容,但却能从看似相似的表情里读出不同的情绪,就像现在,她感觉部长带来的应该是好消息。
“真冲动啊,没想到你会这么努力,你不想复仇了吗?”
“这比复仇重要。”芙罗拉回道,“部长,你来找我……应该是关于记忆的事吧,我的记忆要怎么办?”
“放心,副局长在联盟工作这么久,一点人脉还是有的,公安部里负责这块的人有她认识的,那个检测记忆的异能者是那人的手下,昨天她已经打过招呼,那个异能者检测完你的记忆后,不会把我们说出来。
当然,你就不行了,我们没办法保住你,你做的事太明显,如果让那个人强行为你开脱,或许联盟会更换审问的人,那样牵扯更大,我们必须要有一个替罪羊。”
芙罗拉微微颔首,表示理解,然后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这桩罪名确定后,我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会给你选择,让你去执行非常危险的任务,或是关押一段时间后处死。如果你的异常性很低,那或许我们能帮你争取到无期徒刑,但你的异常性太高了,压制你异能的丧失药价格昂贵,联盟不会把这些资源浪费在一个犯人身上。
如果你是真正的贵族,那只要你的家族愿意舍弃一些利益来和联盟合作,释放不是一件大事,但我猜奥斯本家应该不会为了你牺牲自己的利益……当然就算他们愿意也没机会,这次情况不同以往,副局长说有第三方势力在其中作祟。”
“听起来也不是那么糟糕。”芙罗拉喃喃自语道。
希尔薇笑着点了点头:“的确算不上糟糕,以你的实力,只要不是非常规任务,生还几率还是很大的。”
芙罗拉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于是双方陷入了一种诡秘的沉默。
过了不知多久,芙罗拉开口问道:“部长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重要的事倒是没了,但有些私人的话要和你说,我想问一下……你有什么希望我帮你办的吗?”希尔薇问。
芙罗拉疑惑地凝视着对方,于是希尔薇解释道:“你执行任务虽然有很大几率生还,但也可能会死,用直白的话讲,就是你有没有什么想要我替你完成的心愿。”
闻言,芙罗拉陷入了沉思,坦白说,她从来没有想过心愿这种东西,她很小的时候,愿望是努力修炼异能,成为一个强大的异能者后获得家族的认可,那时她还不知道家族讨厌她并非因为她的弱小,而是因为她的身份。
后来稍微长大了些,猜到了双生子假设,她的愿望就变成了让米洛尽可能久地活下去,让母亲在家族里能得到最起码的尊重,然而这个愿望在不久前也消失了,现在芙罗拉的愿望只有一个,那就是复仇。
但是,复仇这种事情……
“如果——”
“呵呵,如果是想让我帮你完成复仇,那还是算了,这件事的善后难度可不是一般的高。”希尔薇笑着打断道,“换一个吧。”
“那能帮我照顾好我妈妈吗?我死了之后,奥斯本家也没有继续控制我妈妈的理由了,如果是您去沟通,他们可能会让你带走我妈妈,到时候就把我存的那些钱给她,让她在随便一个宜居的岛屿上开个小店,或者帮她购置房产,让她收收房租。”
“这件事我会试着帮你办妥,另外还有呢?”希尔薇继续问道。
芙罗拉低头思索了一阵,摇了摇头,表示想不出来了。
希尔薇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在桌上展开,接着拿出一个信封。
“你没有想要对苏明说的话吗?死之前不准备好,死后就永远没机会了。”
芙罗拉微微动容,盯着眼前的信张纸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希尔薇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波动,起身帮她解开束缚双手的皮带,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支笔轻放在桌上:“写好放进信封里,傍晚我会来拿。”
铁门吱吱呀呀的声音再次响起,门关上了,芙罗拉拿起笔,盯着笔下的白纸,思考自己应该在上面写点什么。
的确,她心里有很多东西想让苏明知道,而这些东西平常是说不出口的,但既然这封信是在死之后才能交托出去,那么那些话也能让苏明知道吧。
笔尖刚刚落在纸上,她又忽然停笔,她意识到这封信的意义,或许和自己所理解的不一样,这封信的性质和遗书类似,而遗书对于死者的意义是让死者临死前可以安心,对于生者的意义却并不是特别明显,有些时候死者的遗愿甚至是一种累赘,有可能成为生者的心结。
芙罗拉并不想让苏明看到这封信后,为她改变什么,所以其实她想写的那些话,其实并没有意义。
关键在于,苏明看到这封信上的内容时,心里会产生怎样的想法,而她又希望苏明能产生怎样的想法。
“那么,就这样写吧。”芙罗拉有了主意。
苏明,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死了,死在某一次危险的任务里,但不必介怀,这对我本来就已经失败的人生而言,并不算太坏的结局,我的运气本来就不是特别好。
从出生开始我就背负着诅咒,因为体质的原因,弟弟注定为我而死,回顾我的前半生,几乎都在为弥补这份与生俱来的负罪感而奔波,除了消除内心的愧疚感,我这个人本身并没有多大的愿望。
现在想来,大概是因为当时我就知道一辈子都无法完成第一个目标,所以也没了追求其他欲望的动力,如果没有遇到你,我可能会一直处于这种努力后失败,失败后努力的循环里。
我在早年就出现过一种想法,就是如果在我发生双生子假说之前,米洛就死了该多好。
这种恶毒的想法常常不受控制地出现在脑海里,比起追寻治疗米洛的方法,承受这种想法带来折磨花去了我更多的精力,当一个人被困于一个无法逃脱的循环中时,想要脱离的唯一方法就是变成另外一个人。
如果我要脱离那个循环,就得变成轻视家人生命的人,只要我变成那样的人,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但如果无法改变,就只能困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除非有外力打破这个死局。
对我来说,你就是那个外力,直至今日我依旧对你感激不尽,虽然我无法理解你帮助我的动机,但我庆幸世界上有你这样的人在,我骗了你想要利用你,但你还是尽力帮了我,连我的父亲都没这样。
仔细想想,我要说的其实也没有更多了,我相信能那样帮助我的人不会是视频里的那种杀人魔。
但如果万一,你真的是那样的人,那么就想一想假如时间能倒流,回到你和我初遇的时候,再重来一次的话你是否还会帮助我,如果你的回答同样如此,那你就还是那个苏明。
这个世界上一定还有许多像我一样的人,如果你遇到他们的话,你会像帮我一样帮他们吗?
芙罗拉写完最后一句话,水笔悬在半空停留了足足一分钟,才被放下。
像这种时候,最难控制的并不是无字可写,最难控制的恰恰是强烈的倾诉欲。
在最感性的时候,用最理性的思维去思考什么能写什么不能写,的确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写完信的芙罗拉,没有丝毫释放的感觉,她心里想说的话有很多都没写出来,她认为那些话没必要在死后让苏明看到,苏明只要看到现在这样的遗书就可以了。
芙罗拉相信这封信多多少少对苏明还是有些帮助的,假如说苏明真的是视频里的杀人魔,但却失去了记忆,那么现在的苏明知道真相后,很有可能会为自己过去的罪行赎罪,这恰恰不是她希望看到的。
不管过去做了什么,只要苏明还是那个会无私帮助陌生人的苏明,那他就不应该为那种已经不记得的记忆付出生命。
万一这种极端的情况的确发生了,而那时候她也已经死了,那她希望在自己死后,苏明看到这封信,能坚强起来,忘记过去接受现在的自己。
这封信就算是她最后的努力的报答吧。
“好了,还行。”芙罗拉重新阅读了一遍,觉得字里行间透露的情绪恰到好处,这种平静的告别很适合她和苏明的关系。
她将信纸折好塞进信封里,深深吐出一口气……她能努力的都努力了,现在已经没有她能做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