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戏还是让宁胜男负责。
这段时间有人试过出去单飞,结果是效果不如她们一起演出好,赚的钱也没她们一起演出多。
大伙一琢磨,一致决定把宁胜男推举为班头,按照苏辂的意思正式成立了正儿八经的戏班子。
宁胜男这次不演提刑官,而是演戏中戏份很多的捕头,好充分发挥她打戏的特长。
演提刑官的是个面容方正的中年卖艺人。
宁胜男挑人的眼光还是很绝的,这汉子的身量和面容与苏涣有些相像,化化妆特别容易让人将这位提刑官和苏涣联系到一起!
“小郎君好。”中年汉子憨憨地向苏辂问好。
“眼神锐利点。”苏辂纠正。
中年汉子一下子挺直腰。
眼神锐利。
目光深沉。
活脱脱一个青天大老爷!
演技不错啊!
苏辂对选角很满意,亲自见了这位准“提刑官”,私下给他传授苏涣判案时的口癖。
演戏嘛,细节很重要,只有细节到位了,才能让人印象深刻且不出戏!
台本确定好了,宁胜男这边正式开始排练新戏了。
这段时间铁面将军平蛮记的热度已经降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其他人自己写的传奇新说,有一两出戏小火了一把。
蜀地虽然被崇山峻岭构成的天然屏障阻挡着,蜀人却从未停下过走出去的脚步。
与此同时,历朝历代也有不少外来者迁入蜀中,造成了蜀地文化十分多样,蜀人绝对不会说“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东西,我绝对不接受”。
相反,蜀人的接受能力非常强。
像交子这玩意,搁别的地方可能根本没人敢想,偏偏蜀商就是敢搞!
更难得的是,蜀商敢搞,蜀人还敢用!
也正是因为蜀地有这种氛围,苏辂才会大胆地在舞台形式上搞了点创新,还捣腾出唢呐和抽奖。
范百福收到叔父范镇的回信时,也收到了苏辂送来的内场票。
这段时间范百福已经收到江先生写的策论。
江先生是个快枪手,文章写得非常快。
要是搁在大宋刚开国那个时期,他绝对是状元苗子。
毕竟那时候殿试就是走个过场,谁先写好殿试文章谁就是状元!
别觉得这种选法很儿戏,当时殿试就是这样搞的。
当年皇帝老儿觉得乡试省试已经筛选两轮了,殿试意思意思得了,写得快不正说明考生才思敏捷吗?
直到有个考生得意洋洋地在外头和人比谁写得快,吹牛逼说“今年状元就是我了”,这种只讲速度不看内容的殿试选人模式才正式改革。
江先生学习能力非常强,只要范百福指出某个缺点,他就绝对不会再犯,可塑性非常强。
范百福觉得江先生以前屡试不中,估计是因为找的老师水平太差,把他给耽搁了。
有些事情其实不难做到,很多人缺的不是本领,而是方向。
这次江先生还是很有希望的。
既然没辜负苏辂的请托,范百福欣然收下苏辂送来的内场票。
见苏辂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刚收到的那封信,范百福也不避着他,直接拆了信。
“上回我给叔父去信时正巧提起过来,你也留下看看,说不准我叔父的回信里有写到关于你的。”
范百福笑着给苏辂介绍。
苏辂眼前一亮。
范夫子多好啊,跟他爹完全不一样!
他爹有时候明明在写信,还要藏着掖着不给他看,也不知在和他那些个朋友聊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苏辂挨到范百福身边看起信来。
到底是落在纸上的东西,不好授人以柄,范镇整封信只是绕着弯子讲了讲狄青在朝中的处境,提醒范百福告诫苏辂别再让人演那出戏。
苏辂看了半天没看懂,不知道信里在打什么哑谜。
涉及到朝中之事,范镇写得贼隐晦!
好在范百福对他叔父的说话艺术了如指掌,读上一遍就知道信中的含义。
范百福耐心地给苏辂解释了一遍。
解释完了,范百福又拿起桌上的内场票,笑道:“你哪用人提醒,你那个戏班子都挺久没演过那出戏了。”
苏辂坚决不承认自己思虑有那么深远。
他还是个孩子,他可单纯了,什么文官歧视武官,什么朝中权位都争,他一个字都听不懂。
这些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苏辂矢口否认:“我可没想这么多,我就是觉得那么多人再演了,胜男她们再演也没意思,还不如来出新戏。”
范百福捋着须笑而不语。
苏辂继续严词纠正:“戏班子也不是我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多正经一个人啊,我还要清清白白地娶媳妇,您可别凭空污蔑我!”
范百福只笑着听。
这种事朝里朝外都太多了。
明面上某样产业跟它背后的靠山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每到逢年过节,掌管着那些产业的人都会“心甘情愿”地捧着利钱去送给靠山。
没权的仗势,有权的拿钱,各取所需、相辅相成。
相比之下,搞个戏班子真不算什么事,唯一可能让人惊讶的兴许是苏辂的年纪了。
既然范百福给看了信,苏辂便得寸进尺地问起狄青之事来。
范百福知道苏辂不是寻常小孩,很多事他是听得懂的,所以把枢密使之位的归属之争给苏辂讲了讲。
简单来说,就是军方一把手的位置只许文官上不许武官上!
苏辂听了咋舌不已,忍不住啧啧感慨道:“让外行领导内行这事儿,古来有之!”
范百福听了这句“外行领导内行”,眉心直跳。
这小子年纪小,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得小心祸从口出!
范百福肃颜教育道:“别瞎说,有些事不是你能评议的。”
苏辂笑眯眯:“那不是因为是在跟您说话吗?要是换了别人,我一准不会这么说!”
范百福也是个文人,他细致地给苏辂分析起来这个传统的因由来。
“要说‘内行’,武将当枢密使还不一定内行,他懂行军打仗、懂兵马调动,但不一定懂怎么处理枢密院事务。”
“要论朝中之事的话,文官才算是内行。”
苏辂虚心受教。
范百福见左右无人,一时半会不会有人过来,才给苏辂讲更深层次的原因。
“枢密使在文官手里和在武将手里,影响是大不相同的。”
“有道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倘若武将能调动天下兵马,又熟知举国军情,官家岂能放心?”
“如今官家一时兴起将枢密使之职授予狄将军,将来他必然会后悔这一决定。”
“到那时,狄将军的处境可就艰难了。”
苏辂听了范百福这番分析,在心里叹了口气。
大宋能打仗,而且能打胜仗,只是很喜欢过河拆桥。
比如说打赢了就换文臣去议和。
朝廷还喜欢花钱买平安。
比如每次议和前算算军费,觉得与其打来打去不如直接给对方点钱让对方别再来找事了,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
这些事武将都没资格掺和。
武将么,只管去打仗就好,朝廷里头没你的事。
反正,武将待遇低,晋升途径少,不好混!
如今狄青成了枢密使,怕是要从上任那天起就被挑刺到卸任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