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父母家回来之后,顾立泽陷入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情绪之中。与其说这种情绪是突然出现的,不如说它酝酿已久,因了一场家庭聚会的催化和亲人们的调侃,从之前的压抑隐蔽变得显而易见,不可忽略了。
他不肯承认又无法忽略的一个念头是,他遇到了自己中意的人,却不能拥她入怀,因为她有男友。这意味着,他要与她失之交臂,抱憾终生。这让他感到甜蜜又痛苦,怅然若失。
这种怅然若失的情绪很快便转变了,变成一种类似于忧郁的情绪。他开始有意无意的留意那些破碎伤感的流行歌曲,以前他是不听的;他吃的食不知味,脸上也少了笑容,连眼睛都蒙上了一层忧郁。
晚上躺在黑暗里,他会忍不住抚摸床的另一边,那种空荡荡的感觉,令他更觉得惆怅,脑海中也会浮现出类似这样的句子:“失眠是枕头之上无尽的流浪。”那一刻,他觉得自己转变了,从一个理性果断、不拖泥带水的律师,变成了一个忧伤感怀,剪不断理还乱的诗人。
尤其是看着夕阳每日从窗边落下的时候,他心中的忧伤和缱卷,遗憾和惆怅便随着那昏黄的铺遍的光辉达到顶点,令他觉得浑身虚弱,心中泛起隐痛,好像被人刺了一箭般。每每这个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分裂成了两半。理性的一半在头脑中喊道:“这太可笑了,赶快振作,保持强大!”而感性的一半却捧着心中的遗憾,像是捧着未竟的理想或尚未盛开便濒临枯萎的玫瑰,不断的在他内心制造出一阵冲动:“去找她,去找她!拥她入怀,与她相爱!”
同事们显然觉察出了他的这种转变,男同事会关心他,是生病了还是压力太大?不要太逼自己。女同事们却是另一番反应,觉得他似乎更像爱情电影男主角了,帅气加上忧郁,更有看头了。
压抑许久,一朝破功。爱情的火焰在内里缓缓焚烧着他,将原先的一切冷静自持,若无其事烧的一干二净。内心的想法和情感再一次无比清晰的展露在自己面前,无从躲避,无法忽略,无处可逃。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渴望拥有一个人,可是赵慕慈却在另一个人的怀里,并且为此拒绝了他。随着那句谢谢,他就那样守分随时的呆在原地,再也没有了前进的勇气。
工作繁忙一如既往。以前不觉得,如今在这忙碌中,他竟也感到了一丝枯燥和孤独,繁华之下尽是空虚。这生命尽用来做这些事情,尽是为了别人而忙碌,却没有空去顾及一下自己内心的真实情感,自己真正的热情所在。
可是繁忙有一个好处,可以让他从那种内心的焚烧与煎熬中得以暂时解脱,获得些许喘息,就像是一切都没发生过时候那样。前进无法,后退不得,待在原地备受煎熬。所以他免不了要逃了。工作接的更多了,他也更忙碌了。不仅做客户的工作,还开始亲自做起了案子,日日熬到很晚,甚至通宵。求的是疲惫到极点,倒头就睡,没有精力想到其它。
内外夹击之下,他果然生病了,就像他那些地下迷妹们所担心的那样。病是由一场夜里两三点的大风引起的,很快变成感冒,再演变成高烧。他不肯休息在家,坚持到所里上班,好像忽然之间敬业到了极点,其实只是在逃避。但是他很快烧的迷迷糊糊,逐渐不省人事。
智诚显然已经习惯了三不五时将律师送到医院急救的事情。好在他问题不大,就是重感冒又不肯休息。人事部见风使舵,赶紧发了篇宣传通稿,什么合伙人带病熬夜通宵加班做案子,敬业精神实乃智诚服务精神之写照。
一场病养好,他清减了许多,倒是看着少了许多世故和浮华。情绪和内火似乎也随着这场病烧走了,人似乎也轻松了许多。
静下心来的时候,不由想到父亲对自己讲过的那番钓鱼的经验来。
不管父亲对自己这桩心事是否知情,那番话倒是有几分道理。一味作姜太公,强调尊重和民主,强调绝对的平等自愿,也许并非是明智的。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精髓,也许就在这拉拉扯扯之中。一拉一扯,都是使力,只不过劲巧而已。都不拉扯,等着对方走近,最终难免走散变成陌生人。
由此他想到,如果喜欢一个人,那就是要想法设法和她在一起。也许一个人会有成千上万个合适的匹配对象,没准他和她也是匹配的,又没准,他比她现在的恋爱对象更适合她也说不定。如果没有开始,这一切的可能性都不会显现,他也只好如现在一般原地踏步,没有任何转机,而她只会成为他生命中那匆匆流逝的过客。
虽然如此,可是又该怎么办呢。难道去强抢吗。他暗自祈祷,若是有缘,请务必给他机会,他会行动,竭尽所能,成全自己,也给她新的选择和希望。
这一天他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卢婧打过来的,他接起来:
“卢婧。”
“顾律师。”
“你说。”
“是这样的,有件事想麻烦你。”
“嗯。”
“就是我两个孩子吧。庆生走了这许久,俩孩子都见不着爸爸。女儿还好,儿子懂事了,好像知道什么了。我跟他说爸爸去很远的地方工作了,要很久才会回来。他听了,又问爸爸做什么。我想光靠我一个人说,始终还是不够。孩子正在形成认知的关键期,我想……你要是有时间的话,能不能来跟他讲几句话?说一说他爸爸的工作,为人,我想会有好处的吧。”
顾立泽沉默一阵:“可以。不过……我毕竟跟他不是一个组,相对知道的也有限。赵律师跟他上下级,知道的细节可能会更全面一些。”
“那也让赵……让慕慈一起来吧。”
“好。你有她电话吗?她之前时常提起你,你打给她,她会很高兴的。”
“……我手机出了点状况,很多人的联系方式都丢了。你发我一个吧?”
“好。”
“好的,那我先给她打电话,之后再确认时间吧。谢谢。”
“不客气。”
顾立泽很快将手机号码发了过来。卢婧有些犹豫。
Danny刚过世那会,她恨透了律所,连带也恨透了跟他们家谈判的所有律师。尤其是看到赵慕慈跟他们坐在一起,还出门去叫保安镇压他们家小叔子,之前的热情亲密顿时就变成了不满和怨恨。后来赵慕慈发消息问侯过她几次,她都视若无睹。过了一段时间,心中的怨恨实在无法消除,就删除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
赔偿方案达成协议之后,后面的事情就是顾律师和另一位男律师出面负责。相对而言,顾律师言辞态度更和善,他们家那段时间讲了很多不好听的话,他都不计较,仍旧帮忙,尽量为她家里行方便。后来还来家里看望过几次。时间长了,渐渐明白人各有其命,心里的怨恨慢慢也就散了,与顾律师也就和善起来了。
如今又要打这个电话,她难免有些顾虑,担心赵慕慈介意。但是顾律师说的也没错。比起Julia,赵慕慈又要好打交道的多。
犹豫一阵,她将电话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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