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新商标的标样,因为赵慕慈的看法和意见,王翠莲先后和高层沟通不下三次,一波三折,最后还是要原封不动的按着一开始就确定的商标标样尽心申请,这让王翠莲有些不爽。于是在最后一次沟通完毕,告知赵慕慈结果之后,她忍不住对她讲:“以后你有想法和意见,能不能一次性说全面?别跟挤牙膏似的,一次一点。张超很忙的,我也不是每次都能找到他。”
赵慕慈有点冤。她回道:“我也是从你这里得到新的消息,才能想到新的情况,给出新的意见。你和管理层的沟通情况及决定,我没有办法一开始就能预知呀。”
王翠莲不说话。赵慕慈想了一会儿,,又讲道:“莲姐,如果你希望我的意见和想法能及时给到你的话,以后跟业务部门或者高层开会的时候,可以带我一起去,这样在他们作出最终决定之前,我就可以及时的作出分析决策跟你同步了。”
王翠莲看着电脑,面无表情,像是没听到一样。
对于王翠莲这种莫名其妙的要求,赵慕慈也觉得莫名其妙。不带她开会,又希望她能像神棍一样未卜先知,给出所有能预见到的情形和意见,这未免有些难为人。有一次跟张敏吃饭的时候,赵慕慈忍不住便跟她聊起了心中疑惑。
张敏:“你上次跟莲姐去设计部开会的时候怎么样?”
赵慕慈:“就那样吧。hue说新商标标样是高策个集体创作的结果,不肯换。还让莲姐去找张超。我帮着讲了法律上的考量,她也无动于衷。”
张敏:“你没说什么跟莲姐观点不一致的话吧?”
赵慕慈:“没有啊。这件事上我跟莲姐的想法基本是一致的。”
实际情况是,商标这件事情上,赵慕慈说什么,王翠莲就采纳什么,看起来信任到了极点,但这并非是一种法律人之间心知肚明的信任,也不是上下级领导之间彼此照应,互有担待的信任,而是一种由于无知和无措产生的无头苍蝇般的期待和狂热,不加择拣,照单全收。这种照单全收带着一种赌徒般的狂热,又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看起来是将全副身家托付了,但这背后的期待和狂热,经不起一点辜负和挫败。一旦有半点闪失,那就全是赵慕慈的不是了。这样的王翠莲令赵慕慈感到担忧,她没法讲给人听,只是存在心里,只讲些无关紧要的话。
张敏听了这句,却说起了一段旧事。原来赵慕慈之前,还招过一个法务总监。王翠莲带着她跟业务部门开会,会上王翠莲讲了一个观点,法务总监接着发表了自己的观点,跟王翠莲的观点不一致,又或者是完全相反的。王翠莲因此便不开心,觉得法务总监在其他部门面前跟自己唱反调,令她没面子。于是没多久,法务总监就被开了。
赵慕慈愕然:“就为这?”
张敏:“还有一些其他事吧。这件事是主要的。反正最后跟hr说就是说这个人业务不精,做法律研究不够仔细,给不出建设性的意见和方案,光会说没有。”
赵慕慈无语。她默了一会儿问道:“那会上两人的意见,到底谁的对?”
张敏:“这就不知道了,我也没去。不过……就算那人有自己的想法和观点,完全可以私底下跟莲姐交流沟通啊,当着业务部门的面说出来,还跟莲姐说的不一样,让业务部门怎么看?莲姐这人最好面子了,她就不高兴。莲姐不高兴了,对错还重要吗?那种情况下,就算她说的对,莲姐也不买帐。”
赵慕慈默默的想,前法务总监若说的对,或者说的业务部门支持了,就说明莲姐错了,或者她的观点没那么好,莲姐对外形象就受到了严重挑战,那更糟了,越对越糟。可即便说的不对,仅仅是跟莲姐观点不一致,就已经有没跟领导站在一条线上的嫌疑了,莲姐照样不高兴。这么看来,在莲姐这里,对错在所不不论,她高兴与否才是要紧的。本来在律所里,对错分明,谁对听谁的这个道理,到了莲姐这里倒是另一回事了。
由此又想到,陈丽美无限逢迎讨好的种种姿态,还真是很合王翠莲的胃口。只要王翠莲高兴了,业务不精又怎样,屡屡出错又怎样,都是小事。看来陈丽美并非仅仅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般不入流,她心中的小精明,早已经将王翠莲看的透透的,并且做出了迎合的姿势。所以王翠莲更喜欢她,也是有原因的。
赵慕慈又想到上次跟设计副总开会前莫名其妙被数落的事情。如今她有了新的猜想:王翠莲忽然数落她,有没可能是想到了张敏口中这桩不愉快的过往,所以便提前敲打她?不得而知。王翠莲这样爱面子,那是好听的说法,真实一点去看,她其实是业务太差,又坐在了副总的位子上,想hold住这个摊子。所以自然神经敏感,自尊比较强,见不得手下比自己厉害。作为的面子,其实就是遮羞的抹布。这抹布之所以重要,是因为一旦被不小心扯下,自己的那点本事和短处就暴露在外了,让别人瞧了去,她自己的场子和位子就岌岌可危了。
所以王翠莲这样的人手下,时间长了,基本就都是虾兵蟹将,个个没啥本事,个个仰仗她,跪舔她,而她就活在前呼后拥的虚假繁荣里自得其乐。强人也会有,但很快就会被淘汰,就像那位不小心讲了一个迥异的观点就被开掉的前法务总监一样。想到这里,赵慕慈不禁为自己担起心来。她固然可以洗接受张敏的好意提醒,不犯类似的错误,可是她这样的“强”人,真的可以和王翠莲这样的老板相安无事的共事下去吗?陈丽美的那些言行,她是做不来的。张敏的专业功底虽然也是平平,但却不像陈丽美那样没有自我,不如跟她多取取经,学一学她跟王翠莲的相处之道。
正想到这里,张敏见她半天不说话,以为是她方才那番话起了震慑作用,将这位新的法务总监震住了,不禁暗自得意,开口又讲道:“莲姐这人,别看面上挺凶的,其实心软。一开始她不高兴那人,却下不了决心开,是我劝她开除的。”
赵慕慈闻言看去,张敏被中午的太阳晒的眯起了眼,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色。赵慕慈本已生了几分要跟她再多交往一层的意思,此时立刻打了退堂鼓。她不禁问:“为什么劝呢?”
张敏鼓了半天:“我不喜欢她。”
赵慕慈没再问了,一个人不喜欢另一个人,有时候连理由都不用。她也没必要追问下去了。想了想,她讲了一句:“看来你讲话蛮有分量的嘛。莲姐也信任你。”
张敏听了这句,看起来更开心了,转而说道:“你也不错,好好干,继续保持。”
赵慕慈从善如流:“多谢大佬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