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怎么回事儿?你们是不是说什么了?
两人不语。没说什么。
看着赵慕慈的背影,警察忍不住对房间里面面有戾色的两人问道:“怎么回事?刚刚不还好好的吗?”
肖远妈:“我们也不知道。她自己走掉了。”郑玉妈一声不吭。
警察:“你们是不是说什么不好听的了?”
两人当然不肯承认。
警察:“这么高的赔偿额,你们双方刚才明明都同意和解了,怎么对方突然就走掉了呢?你们肯定说什么刺激到对方了,所以对方宁可不要钱也不和解了。”
郑玉妈:“她自己走的,自己不要钱的。不要正好。”
警察有点恨铁不成钢:“你以为她白走了?这种走法,那是要跟你们对到底了。跟你们实话说吧,这案子,也就差一点证据就能立案了。对方又是律师,要真搜集到了证据,到时候你们求着人,人都未必肯和解呢。”
一番话说得肖远妈和郑玉妈立时紧张了起来。方才那样口不择言指桑骂槐,也就是听警官说她们不构成犯罪,不用走刑事程序,才有恃无恐的。如今听了警官这一番话,两人气焰顿时消了大半,不由得担心起来。
警察说完话,转身便要走。郑玉妈忙站起来:“那个……警官,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警察:“没办法了。对方明确表示不和解,我们不能强迫人家和解吧。我的工作结束了。你们可以回去了。”说完便走了。
郑玉妈跟肖远妈对视一眼,两人你挤我我挤你,推推搡搡出了调解室。
赵慕慈已经走出派出所大厅老远了。肖远在后面追着,口中不住的说道:“慕慕,你去哪儿呀?不是还没签和解协议呢吗?慕慕,慕慕停下,你要去哪里……”
赵慕慈不理会,走的飞快。肖远拽她也被甩开,只不言不语的往车子那里走去。快到跟前,她突然停住,转过头来看着肖远:“远远,我们分手吧。”
肖远呆住:“为什么?你在怪我吗?”
赵慕慈沉默了一阵,摇摇头:“不怪你。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的缘分到头了。该散了。”
肖远半晌无语,看着她问:“你不要我了?”
赵慕慈心中难受:“要不起了。跟你在一起这段日子,我很幸福,很快乐。我会记得的。谢谢你。”
说完便要转身。肖远忙一把拉住:“你……是因为这件事吗?那我……我……”想了半天不知要怎样,终于说道:“我让她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好不好?”
赵慕慈:“不用了。”说完看了一眼肖远身后。肖远妈和郑玉妈正急急赶来,好像要抢东西一般的架势。接着就听到肖远妈一声喊:“儿子快回来!妈有话说!”
肖远皱了皱眉,没有回头,只看着赵慕慈,拉着她不肯放手。
赵慕慈凄然一笑:“其实没有我,一切都很完美,对吗。你跟郑玉,你妈跟她妈,都会很和谐。我成全你们,你也放过我吧。”
肖远:“我不放,我不跟别人,我就跟你!”
赵慕慈心中大恸,鼻中酸楚。未及说什么,只听肖远妈又在喊了,生怕儿子跟着走了。她再看肖远一眼:“回去吧。回到你妈身边去吧。别为了我……跟你妈吵。”
说完便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肖远掰着车门不肯放手,肖远妈跟郑玉妈已经赶上前来,拉着肖远往后退去,肖远妈不知怎的突然就晕了,肖远又吓了一跳,便去看他妈,赵慕慈趁机开了出去。后视镜里看到肖远站在原地的身影,她瞧着瞧着,终于没有了。
行驶在人流中,人流和车流都是往常一样的,红绿灯也是往常一样的。赵慕慈有种想哭的冲动,临了却无泪,只觉得胸腔喉咙堵得慌。分了。她想。完了。她想。解脱了。她默默的对自己说着。本以为会难受到撕心裂肺,谁知竟然是这样空虚无力的感觉,像是低血糖反应一样的。想到低血糖,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到现在还水米未进。看来真的是低血糖吧。
赵慕慈一走,肖远妈立刻神志清醒了。她有气无力的对肖远说着警察刚才说的那番话,说赵慕慈可能还会闹事,会找什么证据。要他一定要阻止她。肖远心中如置身茫茫荒野中一般无措,只觉得周边一切都不那么真实起来,人像是脱离了这个环境,也脱离了他这幅躯壳一般莫可名状。听到他妈这样说,他便不由得拿出手机,想再看看监控删除了没有。结果却登不进去,被拒绝了。原来慕慕已经开始拒绝他的接近了。她刚才,跟他说分手了。
郑玉妈在一旁看得一脸焦急,肖远妈口中催促着,问怎么样。肖远却怔怔的,眼中是茫然的。他有点恍惚,怎么一觉起来,一切就变成这样了呢?
赵慕慈回到家中,来开房门,屋里还是一片狼籍的景象,早上噩梦一般的经历顿时又回到了脑袋里,冲淡了一路上的惆怅和无力的空虚。她站在卧室门口,看看里面,再看看客厅,愤怒和应激反应再一次占据了她的身体,令她再次生出一种强烈的想要复仇的冲动。她想起自去徐州见过肖远妈以来受过来自她的种种恶言恶语,恶行恶迹,又想到自己和肖远如今撒手两不顾的局面皆是拜她所赐,心中恶意立时如激潮汹涌。蓦地,她脑海中闪出一句话:“并不是只有正面才是人类的样子,负面也是。”
她忽然觉得有一种笃定的感觉,仿佛有什么在支持着她去反击一般。肖远妈有恶气的一面,难道她赵慕慈就没有吗?她拿出电脑,开始搜索如何恢复监控的办法,找到了几家公司,打过去问,都说可以拿来看看,如果是删除的话,是可以恢复的。于是她根据对方提示,拿出了监控中的存储卡,直接驱车去了一家数据恢复中心,交给了工作人员。这次她留了心眼,全程录音录像。监控很快恢复好了,在工作人员的电脑中,她又一次看到了早上发生的一幕。
赵慕慈付了钱,回了家,才松了口气。肖远打了无数个电话,她只不想接,后来干脆关了机。站在客厅里,她默默的收拾着,要离开的冲动愈发强烈。她的生活被撕开了一个口子,虽然痛,但她不是还有喘息和逃离的机会吗。不想再被打扰,不想在某一个周末突然被搅得乱七八糟,她不想再有了。她开始迅速收拾起来,很快收拾出来,原来自己的东西也不没有多少。她坐下来给熟悉的房屋中介打电话,希望能帮自己在杨浦区公司附近找一处房子,越快越好。中介答应了,说半小时后给她回复。
赵慕慈挂了电话,静静地等着。窗外已经黑了,房间里也没有开灯,她就那样坐在黄昏的阴影里,窗边有断断续续的雨滴在雨棚上,寂寞又清冷。看着房间里的一切,像是经了一场浩劫一般,往日住了很久,无比熟悉的地方,如今似乎也像是有了隔阂,变成了一个陌生的所在一般。在夜色的掩隐下,她似乎放松了一点,却也无比清晰的感知到一个事实:她要离开这里了,也要离开她朝夕相伴了很久的男人肖远了。
不痛是假的。此刻便是痛的。这痛不像菜刀切到手指的锐痛,也不似例假第一天的无法摆脱的钝痛。而是身体里面不知到深到何处的某个地方,好像在漏。漏得她浑身没有力气,连呼吸都觉得吃力和费劲。漏得她坐在此处,一动不想动,连拿手机的这只手都好似没了力气,像是要虚脱了。
中介来电话了。她接通,像生了重病一般喂了一声。中介说道:“赵小姐,您运气真好,我有位客户刚好在杨浦区有房子,离您公司大约五公里左右,您能接受吗?”
赵慕慈说可以。
中介继续:“这房子挺好的,是两居室,挺新的,设备都齐全,可以拎包入住,目前还没有人住过,刚挂出来不久。我刚跟房东说了您这边的情况,房东一听您的职业就很愿意,说价格上也可以优惠一点,您看可以吗?我发实景拍摄视频和给您。”
赵慕慈看了一会儿:“两居就两居吧。现在可以搬吗?”
中介:“我明白,您比较中意一居室。但是您要的急,现在符合您其他要求的,也就是这套了。房东说了,如果您急着搬的话,可以先住进去,钥匙我等下给您送过来。房东这几天在外地出差,等回上海再跟您签合同一样的。签合同前这几日都不算在合同期内,免费送您的。”
赵慕慈:“那替我谢谢房东。那就这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