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墨斯喜欢开玩笑,这点曼达很清楚。
但眼前的状况不像是在开玩笑,赫尔墨斯哭的非常伤心,而且还一再强调祂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
曼达不敢贸然安慰赫尔墨斯,他在回想昨晚的一些细节,关于姿势上和位置上的细节。
结论是,他无法排除发生严重渎神事件的可能性,因为昨晚实在太狂野了。
“父亲,对于最宝贵的东西,我觉得我有不同的见解。”
赫尔墨斯沮丧的抬起头:“你能有什么见解?”
“我觉得这世上值得珍惜的东西有很多,比如说亲情,比如说友谊,比如说奥林匹亚山上的宏图霸业!”
“奥林匹亚山!”赫尔墨斯鼻子抽动,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我永远都不能回奥林匹亚山了,那里有我的梦想,有我苦心经营的一切,可我却失去了它,永远的失去了。”
赫尔墨斯走到山洞外,仰望着天空,试着寻找奥林匹亚山的位置。
祂刚才所说的话有些复杂,曼达消化许久,得到了一个结论:“所以昨天晚上和我的……不是你?”
赫尔墨斯一巴掌把曼达拍到了黄沙之中:“当然不是我!”
“从头到尾都不是?”
“觉得很遗憾吧?”赫尔墨斯狰狞笑道,“我也挺遗憾的,盖亚把我送来之后就走了,我本以为祂会给我一次机会,我很仰慕祂的。”
曼达从黄沙里钻了出来,甩掉身上的沙尘,长舒一口气道:“不是你就好,这事真把我吓坏了。”
“你还知道害怕?你和盖亚的事迹足以轰动奥林匹亚山,虽然我回不去了,但我会让潘想办法把这段事迹刻在你的石板上。”
“为什么回不去了?您找不到回去的通道?这件事潘神应该能处置好。”
“他处置不好,我给过他机会。”赫尔墨斯摇了摇头,坐在山洞外,再度陷入到消沉之中,“我不是回不去,是不能回去,我伤害过奥林匹亚山,难以弥补的伤害,我曾让潘阻止过我自己,但他失败了,没有人能阻止我,如果我继续留在山上,我对奥林匹亚的伤害仍将继续。”
曼达一脸愕然:“你做了什么伤害奥林匹亚山的事情?”
“不能告诉你。”
“你确定是你做的?”曼达知道这个问题很荒谬,但他宁愿相信赫尔墨斯在发疯,在说笑,在胡言乱语,也不相信祂会伤害奥林匹亚山,在存亡绝续之际,曼达亲眼见到过赫尔墨斯为奥林匹亚山拼上性命。
“我确系这是我做的,而且没有人能阻止我继续做下去。”赫尔墨斯的表情非常严肃。
但赫尔墨斯也很喜欢用这种严肃的方式恶作剧,曼达想起了盖亚昨夜跟他说过的一句话:“他的真分身正在人间冒充他,他的假分身则在蚕食他的本体,这种状况维持了很久。”
也许是因为受到假分身的蚕食,让赫尔墨斯对自己产生了误解。
“您从什么时候开始伤害奥林匹亚山?”
这个问题引爆了赫尔墨斯的情绪:“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想了很久,我在想之前我做过多少可怕的事情!我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而且还被偷走了记忆,所以这一切都要从我开始发疯那天算起,你知道我从什么开始发疯的吗?”
曼达思索片刻,这事他还真有些耳闻,只是不知道该不该提起。
“我听潘神说,在得到金骨架天平之后,有那么一段时间,您的神智不是太清醒……”
这件事还真不敢往深说,瓜特尔盗走了天平的一部分,曼达怀疑可能吃了不纯的原初之力导致了赫尔墨斯的疯狂。
赫尔墨斯摇头道:“服食原初之力的确给我带来了一些麻烦,但那点麻烦不足挂齿,我发疯的时日远比那时候要早,只是我一直隐藏的很深,以你为例,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成为我的眷者?”
曼达想了想:“是因为您的信徒太过稀少?”
“虽然稀少,但并不是没有别人,在你入阶之前,我还有两名信徒,但我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你?是你长得俊么?你可知道,从提丰手上把你偷过来,我冒了多大的风险?”
曼达吞了吞口水道:“莫非你那时候已经疯了?”
“答对了,我已经疯了!疯狂到了去提丰的神殿里和他抢信徒,虽然现在证明这是一次非常值得的冒险,但这只是在疯狂之下的意外行为。”
赫尔墨斯的这番话,狠狠地刺痛了曼达的心。
这就好比说,一个纯真的孩子问自己的父亲:“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上?”
父亲的回答是:“这纯属意外。”
还没等曼达表达自己的愤懑,赫尔墨斯接着说道:“当然,这一次发疯并不算严重,至少我还保留着清醒的记忆,有些疯狂的行为没有留下任何记忆,比如说我弄丢了双蛇杖。”
弄丢了双蛇杖?
曼达一脸费解道:“双蛇杖不是您赐予凡间的吗?”
“这是人间的传闻,”赫尔墨斯叹口气道,“你想想看,神灵为什么要把神器赐予凡间?”
“为了让信徒得到神器,帮助神灵夺回在人间的信仰。”
赫尔墨斯苦笑道:“神灵本尊拿着神器,尚且无法夺回信仰,让信徒拿着又有什么用?神灵只想让满阶信徒暂时保管好神器,在合适的时机交还到神灵手上。”
又是在瞎折腾,曼达面带鄙夷道:“既然没有意义,又何必把神器送到人间?”
“我是不想送的,是父亲逼我们这么做的,在提丰之战结束之后,盖亚的愤怒仍未消退,险些再次打上奥林匹亚山,为了平息盖亚的怒火,众神之主宙斯下令把所有的神器送到人间,以此展示休战的诚意。”
曼达一愣:“宙斯打败了提丰,为什么还要主动提出休战?”
“祂的确打败了提丰,但这场战斗几乎搭上了奥林匹亚的全部家当,如果盖亚此刻攻上山来,又能拿什么抵挡?更何况那个时候,提丰的父亲也醒了。”
“提丰的父亲?塔尔塔洛斯?”
“是的,自祂降生之日,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可偏偏在那个时候苏醒了,如果祂和盖亚一起攻上奥林匹亚山,只怕诸神的时代已经提前结束了。”
“于是宙斯主动送出神器,祈求盖亚的宽恕?”
“是的,”赫尔墨斯点点头,“可我不想这么做,我的信徒太少,双蛇杖的威力太大,一旦流入凡间,很可能会被其他神灵抢走,于是我想了个对策,让赫淮斯托斯做了一根假权杖。”
曼达示意赫尔墨斯小声一点,这里还是盖亚的地盘,真没想到赫尔墨斯竟然敢欺骗盖亚。
不过想来倒也合理,赫尔墨斯一生下来就敢去偷阿波罗的牛,祂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暗中搞事情的机会。
赫尔墨斯摆摆手道:“没什么可担心的,我没有欺骗盖亚,我把真正的双蛇杖送到了凡间。”
曼达懵了很久,他没明白赫尔墨斯的意思。
“你找赫淮斯托斯做了一根假的双蛇杖,然后把真的双蛇杖送到了凡间?”
“是的,”赫尔墨斯点点头,“那根假双蛇杖就在你手上,当时花了我整整两万颗珍珠。”
“那你为什么还要把真的送到凡间?”
“我不知道,”赫尔墨斯摇头道,“我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犯下这样的错误,我给自己的解释是,这根双蛇杖做的太像真的,我没能分辨出来。”
这倒是个合理的解释,虽然这根假双蛇杖只能使用一次,但在使用之前,和真双蛇杖没有任何分别。
但赫尔墨斯不该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这简直不能用错误来形容,这纯属一个笑话!
赫尔墨斯点点头:“说的没错,就是一个笑话,我在用一个笑话欺骗自己,其实在那个时候,我已经疯了,做了一件非常疯狂的事情,却还没能留下任何记忆,恐怕在那个时候,我已经在伤害奥林匹亚山了。”
赫尔墨斯神色凄然,陷入了沉默。
曼达沉思良久,小心问了一句:“您来到凡间,目的是什么?”
“放逐我自己,”赫尔墨斯起身道,“当然,我并没有放弃最后的机会,我想从人间的冒充者身上找到一些线索,可等我看到他之后,发现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可能真的是我的信徒,满阶信徒,我可能忘了他的存在,可能那段时间我一直都在发疯。”
曼达站起身,双目炯炯,看着赫尔墨斯:“我知道现在的情势很艰难,但总能想到解决的办法。”
“没有办法,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不想继续伤害奥林匹亚山,但奥林匹亚山上没有人能控制我”赫尔墨斯摇头道,“如果你能成长的更快一点,或许还能找到阻止我的方法,可那一天太遥远了,我能做的,只有远离奥林匹亚山,暂时在凡间流浪。”
“千万不要那么悲观!”曼达的神情更庄严了,“这么多年来,你也看到了,只要我们兄弟齐心,就没有闯不过的磨难!”
赫尔墨斯看着曼达,眼睛略微有些泛红。
“谢谢你,我的孩子。”说完,祂一巴掌再次把曼达拍进了黄沙里,
“首先,我不是你的兄弟,我是你的父亲,其次,做事之前先说价码,如果你真有办法,我们就做一场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