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潜意识里都觉得孔彦缙必输无疑了,毕竟这吴与弼敢在这里说出这种话,要么是一个哗众取宠的家伙,要么就是有真才实学之人。
而此刻有来自江西的进士们,在听到吴与弼这个名字的时候就知晓了他是谁了,向身旁人解释了起来,诉说着吴与弼的学识。
“呵,圣上面前,一言一行都应当谨慎,先生既然敢说出这样的话,那么就让老夫与圣上都一起听听你的见解吧!”孔彦缙轻笑道。
他这句话说完,立马又不少人皱着眉看向了他,他刚才那番话可是将自己摆在了朱祁钰的前面。
这种事情可不是一个“百官之首”应当干出来的事,所以又不少人已经对他有些不满了,而朱祁钰也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吴与弼在征得朱祁钰同意后起身朝孔彦缙拜了一拜,随后开口道。
“学生以为,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即君子做事时,会去好好考虑一番这件事是否符合道义,而小人做事时,他们只会考虑这件事是否有利益就行了,此利当然不是指行商,而是指私利,所以学生以为如果君子行商的话,应当会以道义为主,这样一来也可以一改商人奸诈逐利之心,与其让他们永无止境的追求私利,不如从根本上去感觉商人。”
“而衍圣公方才所说,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学生以为,君子们都是读万卷书已修身养性为己任的,那么即使是身居商贾之中也能保持本心,不忘道义者,则为素位而行。”
“故学生以为,读书人无论从何业,身居何为,当素位而行不忘本心,坚守道义,这才是一名读书人应该做的事,不能因为职业的转换亦或者身份的变换,就忘掉了自己的本心。”
吴与弼一番话说完之后,四周的进士们开始思考了起来,对于吴与弼的这番话他们的也说不上市认同,但是都觉得有些道理。
孔彦缙不屑的笑了一声,“先生当真是好一张嘴皮子啊,难怪年级轻轻便可为师,如此诡辩之话,当属当世第一啊,先生自称常年钻研程朱之理学,如今看来也不过只是一个空架子罢了,先生今日所以可有哪一点能与之对的上的?”
说罢孔彦缙看着吴与弼问道,“敢问先生,读书者放弃读书去从商,其目的为何?是为了钱和利吗?”
对于孔彦缙的文化吴与弼点着头回答道,“确实如此。”
“那么这就怪了,老夫记得朱子有云,‘饮食,天理也,山珍海味,人欲也,夫妻,天理也,三妻四妾,人欲也’,敢问先生,他所求得钱与利是天理还是人欲?”孔彦缙问道。
“人欲也!”吴与弼答道。
听到吴与弼的回答,孔彦缙嘴角上翘,一脸鄙夷的看着他,“人欲也?朱子有云,‘人心私欲,故危殆。道心天理,故精微。灭私欲则天理明矣。’,礼记亦有云,‘人化物也者,灭天理而穷人欲者也。于是有悖逆诈伪之心,有淫泆作乱之事。’”
“先生不求天理,反而求人欲,莫非先生所读之书与我等的不同?”
孔彦缙一番话说完,吴与弼只是安静的听着,所有人都以为吴与弼是无话可说了,已经有不少人将他规划到哗众取宠的那一批人之中了。
良久吴与弼才笑着开口道,“那衍圣公以为读书者求官是天理还是人欲呢?”
“……”
孔彦缙没有说话了,吴与弼的这一问把所有人都问住了,求官考举到底是天理还是人欲,若是人欲那与从商有何不同。
若是天理,那从商又为何不可为天理。
“求官着当以道义为己任,为的是天下之万民,天理也!”孔彦缙回答道。
吴与弼笑着看着他,“从商者,为的是使家里人足以吃饱饭,足够衣食无忧,有罪乎?”
“诡辩!诡辩!你这是诡辩!”孔彦缙指着吴与弼怒骂道。
吵不过就骂人,孔彦缙算是把无赖玩到了极致,面对着如此愤怒指着自己骂着的孔彦缙,吴与弼只是面色平静的看着他。
“身垢易除,心垢难克,坚守本心都难,何谈去求天理?自欺欺人罢了。”
吴与弼的这句话可把孔彦缙给气的不轻,吴与弼当然不是说天理有错,他说的是孔彦缙有错。
他不是在针对所有人,而是独独针对孔彦缙一人。
他觉得如果说从商之后就忘记了道义,那么他继续读书追求天理也没有意义,他根本无法克服自身内心的人欲。
若是能坚守道义,那么无论他做什么都是没有区别的,他坚守了本心,那这便是“理”。
吴与弼算是拿“克己复礼”来教育孔彦缙了,那便是克制自己内心的欲望,遵从于“礼”。
所以这场争辩吴与弼简简单单的就胜出了,毫无意外的胜出了,朱祁钰在那里都还没有看明白怎么回事。
只知道突然孔彦缙怒吼了一声便就暴跳如雷了,然后所有人看向吴与弼的眼神都变了,有点尊重的样子。
朱祁钰也算领教了他们这些研究哲理的家伙们本领了,其实说来说去那些哲理在普通人看来还没有一个馒头之前。
毕竟是饭吃多了,吃饱了撑着的,吴与弼倒还好,知道有些人饿着肚子,所以赞同他们经商。
可是像孔彦缙这种的还是大多数,在外面吹嘘着各种大道理,门一关自己大鱼大肉三妻四妾的享受了起来,让那些相信他们话的人在外面受苦。
不过朱祁钰也没有去深究了,毕竟总归是自己这边获胜了,那么接下来也该到重头戏了。
毕竟这些理学不理学的,对掌权者们来说,说到底只是他们用掌控天下仕子们的一种把戏罢了,宋朝之所以中兴这个,为的还不是打压一些人吗。
反正朱祁钰可不想培养出一群“东林党”,所以这些东西底下玩玩就可以了,拿到台面上来的话,朱祁钰可就不会当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