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得知消息,已经是半个月后。
胡将军带领的禁卫被燕凌清理了个干净,他的消息比蒋奕滞后。
等到各家使者回程,生辰宴上发生的事才传出来。
端王连把控言论都来不及,“贼匪伪装成天使被龙骧卫中将郎江越识破”的消息已经传遍天下。
到了这个地步,这个亏他不吃也得吃。
因为燕家还放出话来,这桩婚事早就向先帝禀告过了。跟意图抢夺臣妻比起来,还不如认了天使是假的,不然面子丢得更大。
只是理智如此,端王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姜先生到时,御书房内满地碎瓷,宫人内侍跪了一地,低着头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陛下。”他神态自若,躬身施礼。
端王脸上的怒色稍收:“姜先生来了啊!看座。”
内侍这才飞快起身,搬了锦凳过来。
端王扫过书房,眉头紧皱:“都是死的吗?东西碎了也不知道收?”
宫人连连叩首:“奴婢该死,奴婢这就收拾。”
威势之下,宫人动作飞快,不一会儿便清理干净,御书房恢复了整洁端肃。
端王摆摆手,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只剩他和姜先生二人。
“姜先生,事情你都听说了吧?”
“是。”
“朕真是低估了徐焕,他明知道是朕的人,竟然还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甚至栽赃给蒋都督!”
端王脸上浮现出怒气,这是专门给姜先生看的,告诉他:朕相信蒋奕,没有中他们的计。
姜先生果然神情和缓许多,含笑回道:“陛下莫恼,事情到这一步我们确实没料到,不过总的来说,我们并没有亏是不是?”
端王闻言不悦。长宁公主没死,他的心腹侍卫倒是死了一批,还叫徐家声望大涨,这怎么叫没亏?
但他知道自己根基不稳,还有许多事要靠蒋奕,便把真实情绪隐藏下来,虚心求教:“还请姜先生赐教。”
“陛下有命,自当效力。”
姜先生起身作揖,整理一番语言,与他细细讲解:“陛下此番派人去南源,第一要紧的事便是长宁公主,是也不是?”
端王点头。长宁公主留着就是个大隐患,一则她是他弑君夺位的证人,二则说不准叫人借着她的名头生事。
“臣以为,陛下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生辰宴上的情形我们虽然不知,可徐家从头到尾都没漏过半点口风,可见他们并不打算把长宁公主推出来。不然的话,借着生辰宴的机会,以陛下威逼为由,让长宁公主在世人面前亮相,是最好的时机。”
端王却忧虑:“难道不是奇货可居,另有打算?”
姜先生摇头:“陛下,眼下京城事变不久,很多人能证明长宁公主的身份,但拖下去就未必了,证人会越来越少,疑点则越来越多。所以说,时间越久,长宁公主的身份越不值钱。试想,再过个几年,有人打着长宁公主的名号出来生事,天下有谁会信呢?”
这倒也是,待时机过去,打长宁公主的名号还不如打太子的名号,这种花招史书上多得是,没什么人会信。
“所以说,徐氏这回不公布,您就不必忧心了。”
端王点点头,略微放松下来。
“其次,您想叫燕徐两家结不成姻亲。恕臣直言,这事本来就难办,失败了您也没想着降罪是不是?”
端王思来想去,最终叹了口气:“话虽如此,到底可惜了……”
“原本成功的可能性就很小,对我们而言,不过一切回到了原点,就当下了步闲棋,亏不了什么。”
端王只能认了:“好吧!朕就先饶了他们!”
“陛下英明。”
两人又谈了一会儿,姜先生才告辞离去。
行至宫门,他看到一个老头在那等候召见,看到他时冷哼一声,十分不屑的样子。
是卢太傅啊!
姜先生笑笑,扶着随从上了马车。
打从端王篡位,这位卢太傅就没上过工,听说他在登基大典那天想进宫闹事,路上被马车撞折了腿,以至于当不了诤臣,十分地遗憾。今天又来求见,这是不骂不死心?
这些念头在姜先生心里滑过,便放到一边去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回到府邸,文书迎上来:“先生,江北来信了。”
姜先生点点头,伸手接过,就在大堂里看了起来。
信件颇长,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等到看完,不由长长叹了口气,脸上堆满了忧色。
他在端王面前装得波澜不惊,其实心里忐忑得很。
什么不亏,全是糊弄端王的,这回他们亏大了!
“阿越完了啊!都督该有多痛心!”姜先生长吁短叹。
那文书也是蒋奕的心腹,已经先一步看过信了,点头附和:“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阿越之前多有愤懑,这回却是心如死灰。”
姜先生扯着嘴角笑了声:“杀人诛心,这位徐三小姐果然深谙其理。”
“而且,徐氏势成了。”文书苦笑着说,“我们被那位拉下水,本就沾了污名,这下还叫徐氏收买了人去,日后强敌环伺,难啊!”
江北是块好地,可周围是劲敌。南边有东江,西南是南源,西北有河兴,再加上北边盗匪横行……现下强敌连成一片,江北日后举步维艰。
“姜先生,我们留在京城还有意义吗?这风向不对啊,若是火星点着了,只怕瞬时蔓延成火海。如今世人当我们是端王一党,到那个时候……”
“确实没意义了。”姜先生想了想,“我们吃了这个大亏,目下最好韬光养晦。”
“那我们回江北去?”
姜先生若有所思:“自然是要回的,不过回去之前,或许我们可以把这个火星给点了,如此就能转移焦点,安心发展。”
“怎么点?您有主意了吗?”
姜先生思来想去,忽然灵光一闪,笑了:“陛下不是想召徐三小姐入宫么?后宫无主确实不像话。现下徐三小姐是来不了了,可皇后还是要立的,对吧?”
文书愣了下,兴奋地点头:“您说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