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让心情平稳下来,卓沐风问道:“除了以上这些,就没有更多关于斗篷人的信息吗?比如他传给你们的书信,有没有?”
雷大娘颇为意外地瞅了卓沐风一眼,有些复杂道:“你竟想通过书信,去揣摩研究斗篷人?”
以小见大,从这些细微之处,便能看出一个人的行事风格。眼前这年轻人,绝对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角色,而且多半心细如发。
卓沐风催促道:“大娘,那个斗篷人藏头露尾,必心怀叵测。他与圣门非亲非故,为何费那么大的心思帮助我等?
其背后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能不防!还请大娘将那人的书信拿来,让晚辈过目一番。”
雷大娘没有动,只是叹了口气:“没用的,他发来的几封书信,笔迹各不相同,明显是由他人代笔而成,而且每回代笔的人都不同。”
卓沐风被噎得哑口无言。
“那人布局深远,思虑周全,运筹帷幄,偏偏手段极其阴险毒辣,连这些细微的破绽都没有泄露过半分,让人无缝可钻。小子,并非是老身等人愚笨,实在是那人太狡猾了。老身现在提起他,心中便一阵恐惧!”
难得雷大娘袒露心扉,也许是这种情绪被她压抑得太久,今日恰好到了发泄的关头。
卓沐风仍不死心,问出一个关键性问题:“近一年来,斗篷人没有再联系你们吗?”
“没有。”雷大娘摇摇头:“那人很谨慎,最开始便找上了妖道,后来一直和妖道单线联系。如今妖道身陷宝缘寺,联系也就断了。”
“不可能!”卓沐风断然否决:“那人既然如此神通广大,他能找上妖道,又怎会联系不上其他人?大娘,你确定你们之中,没有人和那个斗篷人偷偷联系吗?”
闻听此言,雷大娘的身躯很明显地颤了颤,握拐的五指一阵发白,老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
她怎么可能确定得了!这一年多以来,魔门九大高手虽大体待在一起,可私下里,谁也不清楚对方在干什么。
她和杜月红,不就瞒着另外几人偷偷吸收魔帝珠的力量吗?她们能隐瞒,其他人为何不能?
相反,卓沐风的话一下子点醒了雷大娘,打破了她想当然的思维盲区。
一阵无法言喻的惊慌和茫然笼罩住雷大娘。假如真有人偷偷和斗篷人联系,以斗篷人的心机和手段,她无法预料将来会发生什么。
但可以肯定,对方肯定不怀好意!
怕就怕,有的人自作聪明,自以为只要保持警惕就能不被利用,什么时候中了圈套都不知道。
雷大娘的呼吸粗重了几分,她有些心神大乱,下意识看向面容沉静冷酷的卓沐风:“你有什么想法吗?”
“查!”卓沐风斩钉截铁道:“以城主府如今的阵法和兵力防御,哪怕是超级高手,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外出。清查最近一段日子,除大娘之外的另外几人的外出情况,或能做出最初步的判断。”
话是如此说,但卓沐风却很清楚,这只是理论上的,真要查起来,多半是无疾而终。你根本不知道对方何时会联系。另外,谁能跟踪超级高手?
可不做出一些反应,实在令人心中难安。
雷大娘显然也明白,默了默,忽奇异道:“小子,你怎知老身不会是那个联系的人?”
卓沐风回答得毫不迟疑:“晚辈一万个相信大娘。”心中却想,回头我偷偷把你的进出记录查一遍,你也不知道啊。
看了他一阵,雷大娘嘴角微撇:“小子,别以为老身看不出你的鬼心思,哼!”
该说的都说完了,她不愿再待下去,飞快扫了一眼远处亭亭玉立的巫媛媛,冷着脸迈步离开了院子。
隔空关上院门,卓沐风站在梧桐树下,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之中,心情颇为烦躁。
他没预料到,因为询问斗篷人的事,居然牵出了城主府的安全问题。可也明白,若非今夜的这一问,将来真出现了变故,只怕反应都来不及,提前警惕反倒是好事。
“想什么呢?”香风飘荡中,巫媛媛走到了卓沐风身旁。
她一直在等卓沐风主动道歉,却发现这家伙一直发呆,好似忘记了自己的存在,也不知道刚才和那老太婆传音说了些什么。
但巫媛媛很有眼力劲,看出卓沐风是真的烦恼,想起母亲苗倾城传授的驭夫之道,便按住不满,一脸温柔地靠近询问。
卓沐风被她惊醒,回过头,也不说话,伸手将巫媛媛用力抱了个满怀,与她紧紧地脸贴脸。
这下子巫媛媛真的有些慌了,忙急声问道:“喂,到底发生了何事?雷大娘同你说了什么?”
这样又问了几遍,等到巫媛媛声音都开始发抖,卓沐风觉得这女人应该不会再生之前的气了,这才语气沉重地说出了刚才的事。这份沉重倒不是装的。
“你是说,城主府内有危险?”巫媛媛听得有点头皮发麻,主要是雷大娘和卓沐风把斗篷人形容得太恐怖了,先入为主之下,她自然也会受影响。
想到前不久,卓沐风刚刚扛过一次杀局,这会儿又疑似身陷漩涡,巫媛媛抱着他的双臂加重了力道,喃喃道:“坏蛋,不如我们逃吧,远离这里的纷纷扰扰,找个没有人能发现的地方。”
卓沐风失笑:“我们若逃了,爹和娘怎么办?”
巫媛媛仰起绝美妩媚的小脸,眼神坚决,咬牙道:“只要你活着,别人就不敢对爹娘怎样。我们隐居起来,你安心练武,我帮你洗衣做饭。以你的天赋,没了烦心事的打扰,一定能很快天下无敌,届时救出爹娘还不是易如反掌。”
看不出来,这女人还有这样的见地,不过卓沐风只想笑,心说你也太高估你男人了。
还天下无敌呢,真要那样干,凭你老公这点资质,估计练个十辈子也跟天下无敌沾不到边。
但能让这样一个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下定这样的决心,足见她爱极了卓沐风,不愿丈夫承受任何的风险。
在嘴角掀起之前,卓沐风以莫大的毅力压制住,一脸动容道:“媛丫头,别说这种傻话了。我们跑了,楼伯伯他们怎么办?若是一起跑,又能跑多远?
放心吧,你相公很厉害的,对付敌人,就跟在床上一样厉害,轻易就能杀得敌人丢盔弃甲,痛哭求饶,你担心个什么劲。”
明明是温情脉脉的时候,结果被这厮一说,彻底变了味,气得巫媛媛眼睛都瞪圆了,满腔柔意化为乌有,一脚狠狠踩在了某人的脚背上。
嗷的一声,卓大官人痛得脸庞直抽,放开怀抱之际,巫媛媛一把揪起他的左耳,来回旋转,另一只手叉腰,气呼呼道:“丢盔弃甲是吧?痛哭求饶是吧?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丢盔弃甲,痛哭求饶!”
“娘子快松手,要扯断了……”卓沐风扭着身体,赶紧求饶。
巫媛媛不依,二人便打闹起来,闹着闹着,不知怎么地就闹到床上去了。
卓大官人言出必行,这一夜果真勇猛强悍,势不可挡,杀敌于阵前,毙敌于枪口,令对手直泄三千里……
第二天一大清早,神清气爽,恢复了自信的卓大刺史就派人叫来了楼临轩,将昨夜与雷大娘谈话的内容尽数告之。
这是他权衡许久之后的决定。
如今他的手下不少,算上隐村,浩气门乃至于风雨为代表的魔人党,早已达到了数万人。
可这些人中,真正拥有非凡能力,至少能替他运筹帷幄,出谋划策的人,却一个都没有。
此等人才可遇不可求,但随着局势的进一步发展,卓沐风面对的问题只会越来越复杂,他身边必须有人分担。
思来想去,他终于决定托付给楼临轩。过去虽然也信任对方,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心腹,彼此隔了一些距离,很多事情也要对他保密。
而今日,卓沐风却打算开诚布公,彻底消除这些距离,将此人变成自己的心腹!虽然此举有挖巫冠廷墙角的嫌疑,但形势所迫,相信老巫不会介意的。
楼临轩何等人也,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望着卓沐风的目光闪了闪,无奈道:“姑爷,你未免难为楼某了。”
卓沐风拱手拜道:“楼伯伯,小侄实在是没办法了!如今前有天下正道口诛笔伐,后有张家全居心叵测,明有十二圣地虎视眈眈,暗又有强敌伺机而动。
小侄四面受困,独木难支,身边虽有忠心之士,但无一人能有楼伯伯的能力。楼伯伯就帮帮小侄吧!”
说罢,一拜到底,弯腰九十度,姿态要多诚恳有多诚恳,俨然是一副山穷水尽,只能赖上你的架势。
楼临轩都无语了,这姑爷一上来就装惨卖可怜,但仔细想想,发现这家伙还真不是一般的惨。
天下正道视他为叛徒,魔道和他互相算计,名义上的靠山张家全又对他有所图谋。
这种微妙的局势一旦被打破,这位姑爷随时可能船翻人亡,动辄便是举世皆敌的节奏啊!
楼临轩想得牙疼,可他又明白,这一切说到底,其实也是受了三江盟的拖累。若非为了救尹相风三人,卓沐风怎会暴露和魔门的关系?
更别说,若卓沐风出了事,这一船的人都得死,盟主夫妇必定不得善终,这是楼临轩最大的软肋。
所以尽管知道,想帮助这位姑爷在乱局中乘风破浪,难度实在太大,但他并没有考虑太久,便有了决定:“姑爷不必多言,楼某略有三分薄力,但凡有能为姑爷效劳的地方,义不容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