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疲力竭的爱丽丝已经沉沉睡去,发出轻微的呼噜声。她侧着头,修长的脖子上印着一瓣瓣桃花,淡金色的头发散落在枕头上。
收拾格里高利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这个家伙奸诈得很,几乎将自己的一切罪恶都隐藏在账簿和数字之下,隐藏在貌似合法的合同之下。即使阿尔伯特用「魅惑术」控制了他,他对自己的罪行也是只字不提,只能靠爱丽丝。
这几天她都很辛苦,为了整理账册、证据,了解情况,只睡很短的时间。现在弟弟找到了,兽化人诅咒也治好了,她的心里落下了一块大石头。一场酣畅淋漓的彻夜激战,动情的少女投入了全部的精力。
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阿尔伯特在她的脸上轻轻一吻,随后把帐幔放下来。
为她分担一些工作吧。
他打开了爱丽丝的笔记本,只见待办事项第一条写着:走访格里高利的福利院。
一米七五的戈登蜷缩在一米四的床上,眼睛直瞪瞪地看着天花板。还没到起床的时间,可他却已经被隔壁曼德拉震天响的呼噜声吵醒了。
见鬼的“福利院”!
他睡不着,索性爬起来,从包裹里拿出自己的水袋,“咕咚咕咚”灌了两口,带上自己的撬棍,走出了房间。
走廊两边是一个紧挨着一个的房间,巴掌大小的地方住着一个人,有的还得带上自己家几个小男孩。曼德拉在打呼噜,老矮子在磨牙,不知道谁放了一个很响很响的屁,引来一阵骂声。
戈登走到门口时,朝房间张望了一下,房间里空无一人,座钟指向5点半。
看门的老头有两三天没来了吧?
他推开门,一股新鲜的湿润的空气涌了进来。他使劲地吸了两口,让充满酸腐和汗臭味的空气离开自己的肺。
“早。”
戈登转过头,看到一个金色头发的衣着光鲜的少年。他蹲在台阶上,一把黑色的伞随意地放在一边。
“早。你不是这里的住户,一大早跑来这里做什么?”
“我替我媳妇来看看福利院。”
戈登说:“你难道打算住进来?只怕你住不惯。”
“我当然不住。走廊两边一排小卧室,巴掌大的地方,三两步就走到头了,活像养鸡场,我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愿意住在这里?”
戈登干脆坐了下来:“便宜呗。外面想租一间卧室,一个月得要两枚金币,这里租个太平间,只要两枚银币,差着十倍呢。只要图了这个便宜,来了,就别想走了。”
阿尔伯特好奇地问道:“难道有人限制你们的自由?”
如果是的话,又可以为格里高利添上一条罪状。
戈登摇摇头:“人家手段精着呢。反正我也睡不着,就给你讲讲吧。”
“住下来,先收你四枚金币,说是押金,你要是想走,绝对不给你退的。”
“然后他就会告诉你,由于人员繁杂,经常会发生盗窃情况,建议你把钱全部存到前台,否则财物丢失概不负责。”
阿尔伯特问道:“难道这钱存了就拿不出来?”
“那倒不是。要是拿不出来,就不会有人存了。只不过取的时候要等一天,还会收你10的保管费而已。”
阿尔伯特沉声说:“真黑!这还能忍?”
“假如不存起来的话,第二天就会被偷光。不忍,怎么办呢?”
阿尔伯特毫不犹豫地说:“放身上啊!”
戈登用嘲弄的口气说:“你是没被抢过吧!只要别人发现你身上有钱,就会把你拦住毒打一顿。”
“比起被抢光,10的保管费确实能接受。”
戈登“嘿嘿”地笑起来:“你这么想,就中圈套了。他给你发个小本子,你在里面买东西,可以直接记在本子上;想出去买东西,得等一天,你怎么选?”
阿尔伯特叹了口气:“选里面的?”
“对啊,哪怕里面的东西贵一点,差一点,可是它方便啊!”
阿尔伯特呼了一口气:“够狠的!”
“这就狠了吗?那你还没懂。这个小本子是可以欠债的!”
阿尔伯特好奇地问:“可以欠债?难道不怕你们跑了?”
戈登说:“最多欠三枚金币,他怎么可能怕我们跑了?”
“倒也是。”
“月息也是一成。听起来是不是不多?”
阿尔伯特听得毛骨悚然。月息10,算起来年利率就是300还多!
“这哪里是不多,这太多了,一年下来就是两倍的利息!”
戈登叹了口气:“你是个有见识的孩子,竟然这么快就算明白了。可那些人——”他转过去指了指楼房:“他们不懂啊!他们听说下个月多还一成就行,根本不在乎!”
“那,让他们欠债都要买的东西又是什么呢?”
戈登说:“娱乐券。就是……妓寮的入场券。”
阿尔伯特苦笑道:“那这怪不得别人。管不住自己欲望,便和畜牲无异。”
戈登大怒,一下子站了起来,手指着阿尔伯特说:“你懂什么!他这个破地方,夫妻不能住一起,要同房还得再花高价租专门的卧室,这不是管不住自己,是他们在把人当牲口养!你见过牧场吗?牧场的大牲口是不能自己配种的,只有主人精挑出来的最好的牲口才能和母牲口交配,其他牲口就只能看着!”
阿尔伯特连忙摆摆手,说:“你别气,别气,咱们就是随便聊聊。要是我猜得不错,妓寮里的那些女人多半是还不起债的男人的家眷了?”
戈登颓然坐了下来,自嘲道:“戈登啊戈登,你还没个年轻人有素质。”
顿了顿,他说:“你猜得没错,骂得也没错。男人们造孽,妻儿遭殃。他们就是畜牲,畜牲也不如!”
阿尔伯特点点头,随口问道:“先生看得很清,不像是会长久住在这里的人,多半是为了娶妻买房才临时住在这里的吧?”
戈登忽然间就愣了。
“我今年已经二十九,快三十了。”
“十六岁那年,我离开了家,去低地赌命。”
“二十四岁,我来到溪木镇,在商行做伙计,住在福利院。”
“现在快三十了,我还是伙计,还住在福利院。”
“我没娶到妻子,也没买上房子。”
“我看了那么多书,整天却还是被人呼来喝去,只有你一个孩子夸我!”
“我前半辈子,全是活到狗肚子里去啦!”
他一边说,一边哭。
阿尔伯特有些不解:怎么好端端地聊天,忽然就哭起来了?
但看他哭得可怜,又不免心生恻隐。
这个人谈吐文明,思维清晰;敢在低地待了七年,胆略也是有的。
是个人才,能用。
阿尔伯特问道:“你会写字么?”
戈登沙哑着说:“会,怎么了?”
“给我做书记员吧。包吃住,每个月6枚金币。”
戈登的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你是谁?”
“我是溪木镇的守护者,阿尔伯特·克劳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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