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鸡头、不做凤尾是一些人的行事准则。
是以很多人一定要争个第一,不是第一就是失败。
夜星沉的“前五”评价对某些人来说,绝对是侮辱,沈约却神色平和道,“夜先生过奖了。”
沈约知道对方绝对没有看轻他沈约。
跟着土狗吃屎、跟着独狼吃肉。
以夜星沉的奇诡经历、对科技的透彻认知,他的生平绝对是波澜壮阔的存在,他能认识的人自然多是人中翘楚。
夜星沉不是个谎言之徒,他根本不屑说谎。
撒谎是因为自身的懦弱无能,一个真正的强者,为什么要撒谎?强者不是应该面对真相、解决问题的吗?
可这样的一个夜星沉见他沈约第一面,就将他推到前五的位置,这不是轻蔑,而是极为重视。
夜星沉摇头道,“没有过奖,因为你的到来,让我改变了决定。”
张继先讶然,从他的角度来看,沈约根本什么都没说,那夜星沉为何会改变决定?
夜星沉望着枫叶,继续道,“你既然如此睿智,那我就可以说的更简单一些。你哪怕不知道历史,但你可以推知刘启、刘武的结局。”
刘启是汉景帝、刘武就是梁孝王。
这二人的恩怨,稍懂历史的都清楚。
沈约谨慎道,“刘武并没有当上皇帝。”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夜星沉只是笑笑,“当然,他若是当上了皇帝,就不会有夜星沉的存在了。很多事情,本是塞翁失马,我其实要感谢刘武没有当上皇帝。”
沈约暗想,这种矛盾,只有证悟者方知。
“可当时的刘武却不明白,他为了刘家天下拼尽全力,哪怕他娘亲都站在他的那面,让他觉得这个皇帝就和他囊中之物般。他不知道,在他等待登基的时候,刘启翦除了他的羽翼,随即对他严加监视。”
沈约对这种过程很是了然,终于问道,“刘武没有过多的反抗?”
夜星沉淡淡道,“刘武先是愤怒,又是心冷,再是无奈,最后发现哪怕有娘亲的支持,可比起心机胜他百倍的大哥,他终究是黄粱一梦,他本来想放弃的。”
“本来?”沈约听出转折之意。
夜星沉笑笑,“是的,他本来准备放弃皇帝梦,安心当他的梁王,可他没想到刘启做的那么绝。他恨刘启,可是刘启更恨他。”
沈约轻叹一声。
景帝、梁孝王的恩怨很难说清对错,根据历史记载,景帝的确有酒后言语许诺将皇位给弟弟的事实。
虽说酒后难当真,可当初七国之乱,让梁孝王死守中原门户,让七国不能长驱直入径取长安的背后原因,正是景帝对弟弟酒后的承诺,和战时的暗示。
景帝若不是暗示这天下也是刘武的,刘武不见得会那么拼命。
那时候的梁孝王刘武可能持宠放旷些,可终究是老实孩子。
将刘武变得不老实、愤世嫉俗的是窦太后和刘启,可这两人都不认为自己错了。
刘启因怨生恨正是太多人的真实反应。
无视自己的问题,将自己的错误引发的麻烦,归咎到别人的身上!
我和你客气客气,你还当真了?你想搞我的位置?抱歉,我活着你不能,我死了,你也不能!
百姓如此,帝王也不例外。
可刘启做了什么绝事?
“那时候刘武抑郁成疾,因求皇位不得,转求长生,他听到了长生香的轶事。”夜星沉转望沈约,一字字道,“那是远古黄帝所创的三香之一,用之可得长生。”
沈约微凛。
他虽知道都子俊他们追来的目的就是因为三香,夜星沉恐怕就握有三香,但他没想到三香的故事如此源远流长。
“然后刘武就开始用最后的时间来寻三香。”
夜星沉缓缓道,“他做不成皇帝,最后的希望,就是和心爱的女人如神仙般永生不死,比翼双飞。”
沈约暗想,这比做皇帝还要艰难好吧?
历史上,当上皇帝的人难以尽数,可永生的人,沈约却没听到过一个。
但看着眼前的夜星沉,沈约突然想到,这个夜星沉经历这多年仍旧健在,那他不就是永生之人?
“刘武找到了长生香?”沈约问了句。
夜星沉摇摇头,“那时候刘武并没有找到长生香。”
沈约听闻反倒动容,夜星沉的潜台词是说——如今的他找到了长生香!
这绝对是人类历史的一个突破!
在沈约那个年代,长生还是幻想,不然克隆、云灵魂、记忆储存也不会那般流行,哪怕到了末世,依照琴丝等人的描述,长生的方法仍旧是——保存灵明点,然后转移到克隆体上让世人复活。
末世实现的类似间接永生。
可夜星沉他们好像实现了真正的永生……
但是……永生的技术并没有得到流传,为什么?
夜星沉对长生反倒不那么在意的样子,继续道:“那时候的刘武更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刘启的监控下。”
沈约皱下眉头,暗想那种情况,刘武不变成鬼、反倒变成夜星沉绝对是个奇迹。
“刘武派出最忠心的官家,为他寻求长生香,然后等待长生香到来后,和他最爱的女人婉儿合葬在自己精心打造的陵墓中。”
黄昏永在,夜星沉的语气中却有鬼气森森的感觉。
为什么要和心爱的女人活在陵墓中?
沈约终于道,“那时候的刘武应该留有出去的暗道?他想诈死骗过刘启,然后带着心爱的女人离开陵墓、远走高飞?”
夜星沉叹道:“看来刘武自以为高明的计划,落在真正高明之人的眼中,不足一提。”
他这么一说,无疑承认沈约猜测的不错。
沈约少有的心寒,因为对每件事,他都能想到最糟糕的结局是什么,“刘启不会让刘武如意的。”
“为什么?”夜星沉反问道。
沈约了然道,“我知道,恨一个人,自然不会让那人称心如意的。刘启恨他这个兄弟……”
顿了片刻,沈约心悸道,“他就不会让刘武实现他的计划。”
张继先身躯微颤,突然端起桌上的那杯酒喝了下去。
他蓦地想通了一件事情,他如果连死都不怕,就不该怕酒中有毒的。
可他始终想不通一件事情——为什么人世间的恨意会让人如此尽心尽力,可这些人却始终难以用同样的力量去爱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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