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逃。”
地下室里的少年呆呆地抬起头,望着眼前的火焰。
他脑海里因为震惊一片空白。
因为他眼前的火焰,说话了。
第一声他还以为是他的错觉,但下一刻,那一抹火焰托着他的脸,有模糊的女声从火焰中心传来。
“你怎么……还在这?”
“离我……远一点啊……”
女子的声音很微弱,断断续续的,但在这寂静的地下听着依旧十分清晰,他甚至能听出她声音里蕴藏着的担忧和焦急。
“这……”
挂着一脸鼻涕眼泪的少年呆滞地望着眼前的画面,又惊又吓,整个人都失去了反应能力。
他这是见鬼了吗?
火居然说话了?
楚彦眼睛瞪得像个铜铃,
还是说,他眼前的这堆火,实际上是个人?
想到这里,他全身瞬间冷了下来,整个人如同置身冰窖。
他在禅院呆了五年,见过太多外界没有的怪事,却还没有见过人变成火的。
但是……他见过人变成泥。
楚彦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望着眼前跳动的火焰鼓起勇气问道,“你是谁?”
火焰静静地燃烧着,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这不是个人吗?
楚彦眨眨眼睛,有些失望。
在最初那两声之后,这火焰也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那一抹伸出来的火焰也收了回去,一切都只像是他的一场幻觉。
楚彦望着眼前的火堆,又想哭了。
他想到做到,大颗的泪珠再度涌出眼眶。
这时那一抹火焰再次出现了。
之前托着他脸颊的那抹火焰这次挪到了他的头上,轻轻地抚摸着,就像是在安慰归家哭泣的小孩子。
这一次总不会是他的幻觉了吧?
楚彦定定望着这一抹火焰,狠狠咬了自己的舌尖,剧痛传来,他脑子也清明起来。
他眼珠向上转动,看了一眼那抹宛如人手一般的火焰,轻声问道,“你是谁?”
火焰依旧没有回答,只是在他脑袋上摸了两把后就收了回去。
“哎,等等,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楚彦连忙焦急地问道。
然而火焰没有反应,抱成一堆静静燃烧,就像是一个死物。
好吧……
楚彦闭了闭眼睛,内心失望至极,但这也是他早就猜到的结果。
不管这火是个人还是成了精,如果不能帮助他出去,那它就是没用的东西。况且它自己都被困在此地不得出去,又怎么会知道如何帮助其他人出去呢?
想明白这一切,楚彦长长吐出一口气,颓唐地在火焰前坐下。
看来这堆火充其量也就能照个亮。
只是……
楚彦打量着火焰下的灰烬,满心忧虑。他背了满满一背篓的柴,可光他在这间暗室里呆着的这几个时辰里,这些柴眼看着已经烧了快一半了。
之前禅院主人说让他每天都来送十斤,也就是说这堆火一天就能烧十斤木柴。
那他眼前的这堆火焰,大概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坐在火堆边的少年目光阴郁地注视着眼前的火焰。真元耗尽再加上哭泣榨干了力气,他的眼皮越来越重。
但楚彦不断咬着舌尖提醒自己不要睡去,他很害怕他就这么睡去后,再一次醒来这堆火就熄灭了,他只能在黑暗中一点点绝望至死。
但疲倦还是如潮水一般席卷了他的全身,就在又一次眼皮打架后,楚彦眼中腾起一抹戾气,抓起腰边的长剑,狠狠扎入了自己的大腿中。
剧痛让他一下子就清醒了,但下一刻他就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新鲜的血气,他的视野也越发模糊。
剧痛虽然唤醒了他的神智,但因为真元耗尽,他的伤口无法及时愈合,鲜血流到了砖缝中,他整个人因为失血瘫软了下来。
他还……真是蠢啊。
不过这种死法也好,总比一点点在这里变成干尸要好。
小少年倒在地上,哐啷一声,剑柄从他的手心划过。
楚彦头贴在冰冷的地砖上,视线所及之处,正是那座装满泥血的池子。
他大睁着眼睛,望着那座池子,渐渐失去意识。
楚彦站在记忆长河里,静静望着昏死过去的自己。
他也是第一次在成年后审视自己的那段回忆。
现在想来,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宛如一场梦。
他当时失血过多头脑昏沉,发生的一切都如梦似幻,直到现在他也难以判断,那个时候他看见的一切,到底是梦,还是真。
漆黑的地下室里静悄悄。
小少年躺在地上,鲜血在他身下积成一个血泊。
眼前明明是他自己的身体,可他却就像是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幕。
楚彦目光微深,这不是他的妄想,而是他确确实实的记忆。
事后回想起来,他猜测他当时应该是出现了短时间的灵魂出窍的现象。
但不管是灵魂出窍还是他单纯地在做梦,之后他看见的那一幕,永永远远地留在了他的生命中,烙印在了他的眼底,再也无法忘记。
“你……为什么不逃呢?”
就在他灵魂出窍,站在自己昏睡的身体边呆呆看着地上的自己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纤细的女声。
楚彦整个人宛如被冻结一般,缓缓回过头。
回过头后,他看见了她。
他昏倒前全是黑泥的池子里,忽然变得鲜红无比,全是满满的鲜血。
就在这个血池里,他看见了一名身着白衣的少女。
她衣着单薄,双臂上捆着锁链,锁链连在山洞顶端长长垂下来,下半身浸在鲜血之中。
楚彦就像真的灵魂出窍一般看着这一幕,随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这个池子不是空的。
这名被困在地底的少女,才是这间囚室存在的理由。
他猛地低头去看池子边的那堆火,随后愕然地发现,那堆火居然不见了踪影。
池子边干干净净,纤尘不染,连之前燃尽的那些灰烬都不见了。
不,也许它们从未出现过。
楚彦望着泡在血池中那名少女,只觉得呼吸有些艰难。
有那堆火的时候就看不见她,看见她的时候,就看不见那堆火。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其实就是那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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