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香氤氲,光洁如玉的骨瓷勺子捏在他十指修长骨节分明的手里仿佛没有重量一般。墨染宸舀起一勺凑近吹了吹,药汁送到女子唇边却停住了,许是因为疼痛,阿霖咬紧了牙关就是不肯张嘴。
“还是这么怕吃药啊,真拿你没办法!”紫衣公子想起往事忍不住勾唇一笑——谁能想到这率真爽快不输男儿的女子竟然会害怕喝药!墨染宸看了昏睡中依然眉头紧皱的女子一眼,未加思索便抬起药碗自己喝了一口,慢慢俯下身去,覆上那柔软的双唇,把药渡了过去……喂完药又细心地替她擦了擦嘴角,看着她秀气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墨染宸一直守到阿霖悠悠转醒,心里那块石头方才落地。抬手抚上她依旧没有血色的脸庞,眼中半是心疼半是自责——应该留一个得力之人照顾她的,是他疏忽了。
如墨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滑落肩头,发梢轻轻扫过女子的脸颊,少了几分庄重的味道,反而清雅以极,甚至带着些许魅惑,全无半分散漫。
长睫微动,榻上的女子缓缓睁开了眼睛,一袭紫衣映入眼帘,让人莫名安心。“水,墨染哥哥,我想喝水。”阿霖抬手握住一缕垂到手边的长发,声音有些沙哑。药效发挥了作用,已经感觉不到明显的疼痛,只觉全身虚软无力。墨染宸扶她半坐起来,又在她身后放了个靠枕,起身去给她倒了杯热水。
阿霖捧着茶杯,小口啜饮,杯子里冒着热气,薰得她的脸稍显红润了一点。“我生的什么怪病?”阿霖闷闷不乐地问了一句——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生病?这么来势汹汹,疼死姑奶奶了,想起那阵锥心刺骨的疼她就忍不住后怕。
“你不是生病,霖儿,你中毒了。”墨染宸接过她手里的杯子,放在桌上,又坐到榻边,伸手把人揽到怀里,“感觉怎么样,好些没有,是谁下的毒,你有没有留意?”
“中毒了?我这么倒霉。”阿霖苦着脸叹了口气,眼神暗了暗,不用想都知道问题出在哪,可是她明明查验过,那碗银耳羹并没有毒啊。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墨染宸解释道:“大夫看过了,你所中之毒是两种无毒物质混合后产生的,只是其中一种的话都是无毒的,自然验不出来。”
“如此说来,下毒之人还真是有心了。”阿霖忿忿不平——凭什么她就这么倒霉,到底是谁总是跟她过不去?她不相信太后她老人家会用这种阴毒的手段,太后不是信佛吗——而且太后要跟她过不去,大可光明正大地找她麻烦。对了,那个喜欢叫她姐姐的小丫鬟怎么样了?阿霖和墨染宸说起银耳羹的事,她断定那个小丫鬟是凶手易容冒充的,只怪自己贪嘴,明明起疑却还是放松警惕着了道。
“你总是有心思担心别人!那小丫头没事,只是被人下了迷药迷晕了,现在已经醒了。”墨染宸握着她的手道,“你要是不放心,我把她叫过来陪你便是,她知道你醒了一定会很高兴。对了,因你中毒,查案之事母后还特意宽限了我们几日,也算是因祸得福。”
阿霖点了点头:“墨染哥哥,你最好了!”边说边双手环上他的腰,撒娇似的在他怀里蹭了蹭。
“我若真有那么好你就不会这样了,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陪你。”墨染宸扶她躺下,唤了那个小丫鬟进来服侍才起身离去。
“霖姐姐你没事吧?呜呜……吓死我了!”他前脚刚走,小丫鬟便扑到了榻边,握住她的手,眼泪汪汪地看着她,一双大眼睛里是真真切切的担心。
“我没事了,你快起来吧。”阿霖笑了笑,想把小丫鬟拉起来却发现自己依然使不上劲,只好松开手拍了拍她的肩,“你再哭鼻子的话我只好叫别人来啦,我有点饿了,你去替我拿些糕点来好不好?”小丫鬟这才吸了吸鼻子,站起身来,“好的,这就去,姐姐稍等。”阿霖斜倚在榻上,看着小丫鬟的背影,嘴角噙着一丝浅笑。
她相信爱笑的人运气不会太差,就算知道这个世界有很多不美好,依然对明天抱有满满的希望!
烛火微光寂寥罗,落叶残梦可相思。
楼兰月色影婆娑,飞絮飘零曾痴迷。
天色已晚,红衣女子独自走在人烟稀少的大街上,脑中思绪杂乱,紧抿着的嘴唇显得心事重重。有些突兀地,她听到了唱曲的声音。“你笑一年佳处算来是初寒时候,犹记沸火初红,澄月当头。醉极兴招梅雪共来佐酒,当时真年少,尽晓欢宴,不知醒后离愁。”远远的,似乎有女子在低吟浅唱,不知怎的,听到这唱词,辛遥心头一震。只听那声音继续低吟浅唱:“听闻黄沙埋骨恰也是初寒时候,却对红烛高照,霞帔锦绣。所谓幻梦生灭无常淹留,谁能长年少,欲语先休,只凭梅祭春秋。”
福至心灵的,辛遥开口接上了唱词:“瘦枝红透徒留人间艳色依旧,南风几时吹梦到西洲?你可会在重霄云外遥遥回首,静待今岁新梅再入眸。”红衣女子停住了脚步,师妹最喜欢这首唱词,听过一次就念念不忘,非要缠着她一起学,为此还挨了师傅好一顿训斥。那么,果然是她了……
辛遥心绪复杂地朝前走去,大地已经陷入沉睡,除了风微微地吹着,偶尔一两声狗的吠叫,冷清的街道是寂静无声的。她没有打破这份寂静,只是默默地朝着唱曲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曾经与她感情要好的师妹怎么会彻底变了个人一样?她一开始也为此难过纠结了很久,想不通师妹对她说来就来的恨意。后来慢慢也就想通了,每个人终其一生,不过是为了摆脱他人的期待,找到真正的自己。
希望每个人都能找准自己的位置,做回真正的自己。人活这一生,有太多身不由己。有人喜欢就有人讨厌,有人羡慕就有人嫉妒,有人认为你优秀也会有人看不起你,就算你再好再努力都不可能做到让所有人都喜欢你。
其实很贪心,如果从来都没有站在阳光之下,便不会有太多想法,但是正因为得到过温暖,所以想要的东西就会更多。
行走在岁月的窗口,总有人要进来,就总该有人要出去。经历只有现在时,而记忆却只能累叠,越压越厚,渐渐零散了经年的经历。曲终人散,只有能懂之人能懂!
白波东逝,望西城日落,东山星起。万叠羁程,残照枯枝一痕里。说尽梅花旧事,迎落雪、抱寒殊异。更吟啸、驿外溪头,片片素衣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