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霖和墨染宸深一脚浅一脚走到了一片被火势波及之后的树林子,火已经熄灭,树林不算茂密,走起来并不十分困难。因为大火,林中不时传来鸟兽的悲鸣,听得人心里很不舒服,偶尔还会看到来不及逃走而被活活烤焦的尸体,看得人心里更不舒服。拐了两个弯,走在后面的阿霖突然被树后冒出来的一双手猝不及防捂住了嘴。
“谁?”走在她前面的墨染宸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回过身“铮”的一声长剑出鞘,指着来人,待看清蒙面人斗笠下那双和欣怡一模一样的眼睛后又放下剑叹了口气:“欣羽,快放开她,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王爷好眼力,”欣羽松开了阿霖,拉下蒙面的黑巾又道,“反应也不慢,霖姑娘也是处变不惊,没有一点遇袭慌乱的样子,你们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好对付呀。”欣羽顿了顿,指了指前面又道,“马车就在前面,按大哥的吩咐前来接应你们先走。”
“霖儿走吧,事不宜迟,上车去我再慢慢和你解释。”墨染宸拉过阿霖的手,对欣羽点了点头。
不远处的树后果然藏着一辆事先备好的马车,外边看似普通掀开帘子车内却很舒适。墨染宸伸手把阿霖扶了上去,自己也跟着坐在了她身侧。欣羽正了正斗笠,翻身轻轻一跳,坐到了前面赶车。他感激墨染宸的不杀之恩,对上次偷袭暗算之事深感后悔,又不愿欠人情,这次逮到机会亲自协助破案,算是还了这个人情。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莫将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若人人能以临济无事人的平常心,去面对日常生活中的横逆困顿、人际关系上的矛盾纠缠,做到积极谋事而不计较得失,做到“事忙心闲”,在“心闲”与“积极”之间寻找到一个度,其实也相似于寻找到了自在逍遥的一种意境了。人生虽匆忙,也能享受一些“谈笑间”的雅趣了。
墨染宸此番兵分两路,让大将军带卫队引开对手的视线,他则暗中先行一步,走小路抄近道赶往江州。欣远临行前将消息告诉了自己的父亲,商量对策之时恰好欣羽路过房外听到了,自然就提出了由他赶马车接应的主意。宰相大人自是很高兴小儿子有所长进,如此一来,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
好像不管遇到什么事,墨染宸都能放大心量,静观其变,让那些个跳梁小丑先跳个够,然后给自己留有时间冷静思考。找找自己原因,说不定是自己的疏忽造成的,枪打出头鸟,思考自己是不是冒进了?总之,这些事是考验度量的,考验耐力的,急躁万万不可行的。
戚戚去故里,悠悠赴交河。
公家有程期,亡命婴祸罗。
君已富士境,开边一何多?
弃绝父母恩,吞声行负戈。
出门日已远,不受徒旅欺。
骨肉恩岂断?男儿死无时。
走马脱辔头,手中挑青丝。
捷下万仞冈,俯身试搴旗。
磨刀呜咽水,水赤刃伤手。
欲轻肠断声,心绪乱已久。
丈夫誓许国,愤惋复何有?
功名图麒麟,战骨当速朽。
“霖儿你刚刚真的一点也不慌完全没被吓到?”微微有些颠簸的马车内,墨染宸难得地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阿霖一脸的无所谓:“墨染哥哥忘了阿鸢吗?方才如果你没有出手阿鸢肯定就要出手了,搞不好受伤的就轮到欣羽公子了。你信不信阿鸢现在就在马车顶上蹲着呢!”正说着,车顶上就传来了阿鸢标志性的叫声。
“阿鸢确实是个合格的护卫。”墨染宸赞叹不已,这只鹰的智商完全不输人,欣羽是不是他的对手还真说不准。要知道雪尾鸢捕猎的速度奇快,若是拿出对付毒蛇那样的攻击速度偷袭人,被啄伤抓伤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下墨染哥哥可以放心了吧,我早说过,我能保护自己,绝不会拖你后腿的。”阿霖解开了束起的长发,斜靠在墨染宸肩上:“这次的事情是不是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怎么连欣羽都来了?你倒是不跟他计较,我可还没有原谅他呢,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让阿鸢啄他了!”
“看不出来霖儿还会记仇,他伤了我真的让你这么生气?”墨染宸理了理她的乌发,不易察觉地勾起了嘴角。
“那是自然,他那一剑伤得你那样重,你知道我多担心吗?”阿霖撇了撇嘴,完全一副小女儿姿态。
墨染宸失笑,“我自幼习武,后又经常领兵打仗,大大小小已经伤惯了。”墨染宸的语气很是平淡,“但是霖儿这么说我很开心,从来没有人像你这么关心我。”
“我不相信,你是王爷,从小锦衣玉食,怎么可能没有人关心你呢?”
“比起我来,他们大概更在意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吧。掺杂了太多的利益牵扯,那些关心自然也就变了味道。而我也不喜欢那些所谓的关怀,但是霖儿你不一样……”
“我哪里不一样?”
“你的眼神,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和他们不一样。”
“不管怎么样,墨染哥哥,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你这么优秀的人,值得拥有天底下最好的一切。”
“在霖儿心里,我真的有那么好?”
“那当然了,霖儿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看错人。”阿霖调整了一下坐姿,靠着他满足地眯起眼睛……
墨染宸揽着怀里的人,眼神变得温暖起来。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活得明白不需要时间,需要经历,只有亲身经历了才能把自己活明白。当然,吃亏要趁早,但要记住吃一堑长一智。规矩是用来打破的,这句话没毛病,只不过,前提是你有那个打破它的资格,没资格你只能遵守它。
远在江州的另外两人并不知道他们路上遇阻,三人把那小破院子里里外外仔细翻了个遍,不愿错过任何蛛丝马迹。
“什么人?”屋顶上传来鞋子踩动瓦片的极轻微的“咯啦”声,辛遥已经拔出长刀,一跃上了屋顶。她身姿矫健,如灵猫一般轻盈,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眼神带着致命的杀气。
那人见她来势汹汹,不愿硬碰硬,甩出一阵迷烟转身就跑。“来都来了还想跑!”辛遥拉高面纱遮住口鼻,飞身追了上去。那人见她穷追不舍,恨恨转身,两手同时一挥,辛遥横刀一挡,两排毒针打在刀身上,“叮叮”有声。辛遥眼神凌冽,抬手一只袖箭射了过去,随即欺身上前,长刀直取对手命门。那人不是她的对手,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手臂被刀刃划伤,鲜血直流。辛遥冷笑,她的刀法和剑法得护剑阁老阁主真传,加之她本人勤奋刻苦,从不懈怠,想赢她,没有真本事是行不通的!
那人却不愿束手就擒,吹了一声口哨,暗处立刻又冒出来更多的杀手,原来还有增援。
“好一招请君入瓮!”辛遥冷笑,丝毫不惧,看着把她围在中心的黑衣人,反手又抽出一把泛着冷光的钢刀,以一敌四,双刀挽起寒光,以攻为守,招式干脆利落,进退自如,游刃有余。
对方见四人合力围攻依然胜她不得,交流了一下震惊的眼神。他们虽是死士,做的都是刀头舔血的买卖,但毕竟还是惜命之人——三十六计走为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还想跑!”辛遥冷哼,手腕一翻,左手中的长刀飞出,带着狠劲钉入树干,霸道横在其中一名杀手的颈项前,犹自微微颤动。另一把刀拖地而走,随着她的步伐快速挑起地上尘土,烟尘中刀光一闪而过,惨呼声四起,剩下三名杀手手中的兵刃同时跌落,手腕上的伤口深可见骨,经脉齐断,再也握不住兵刃。三人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看向黑衣女子的目光狠毒嗜血,只恨眼神不能杀人。
“技不如人还如此嚣张,让本姑娘教教你们怎么做人!”辛遥回瞪回去,当胸一脚,踢翻一人,踩在口吐鲜血的人没有残废的手上,脚跟碾过脆弱的指关节,在那人的惨叫声里冷笑道:“不想死就把暗器收回去,再瞪眼就戳瞎你!”
“够狠!”护着丑闻忠赶到的欣远长剑指着其中一名杀手的脖子:“以多欺少,要不要脸?四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姑娘,真是丢脸丢到家,我看你们还是自己抹脖子算了!”
“欣远公子说得不错,不过还是留下活口,带回去审一审吧。”丑闻忠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树干直喘粗气。
“审讯的话,留一个活口就够了。”欣远冷声道,手中长剑没有丝毫犹豫,透心而过。
“辛遥姑娘辛苦了,剩下的事就让欣远代劳吧,免得脏了姑娘的手!”
辛遥冷哼了一声,拔出树干上的长刀,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