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阿霖曾听教她作画的师傅说过“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专业和业余之间的差距,有时比业余和狗之间的差距,还要大!
那个训蛇人自认为,在与蛇打交道的人当中,他绝对算得上是专业人士了,即便是遇上墨染宸这样的对手,他就算一击不中至少也可以全身而退。
他一开始根本就没有把那个白衣公子放在眼里,觉得那不过是个会些花拳绣腿的小白脸罢了,根本不足为惧。他之前不是把这人收拾得挺惨的吗?
可他不知道,这个“小白脸”除了有一只叫阿鸢的鹰外,还是个训虫高手,而且同样的亏总不能吃两次——会在同一个坑里摔两次的,如果不是傻子,那就一定是故意的!
阿霖觉得有些事情一旦做到了极致,就不能等闲视之。对于这样的人,她一向是敬重的。人嘛,只有在变专业的过程中,才有机会辨识厉害的人和自身的差距。但如果仗着自己有点本事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就有点过分了。
在这方面,先人早就把各种职业分成了七层,并做了如下解释:
奴:非自愿和靠人监督者。
徒:能力不足,肯自愿学习者。
工:老老实实,按规矩做事者。
匠:精通一门技艺或手艺者。
师:掌握了规律,又能将其传授给他人者。
家:有固定的信念,能让别人生活得更好者。
圣:精通事理,通达万物者。
而这个世上绝大多数人,都要在“奴”的层次过一辈子,他们完全没有主观能动性,纯属为了养家糊口。要么直接庸庸碌碌终其一生,要么尝试走捷径,然后失败,接着庸庸碌碌过完一生。
相比而言,“徒”是一个进步者,能意识到自身能力不足,去学习和改变,境况要好一些,假以时日终会遇到改变的机会。
至于“工”,可以说社会的发展,离不开他们所做的一切。但于个人而言,如果满足于此,就只是维持而已,不会带来更大进步或改善,是被动的生存策略。
到了“匠”,也就是我们所说的专业人士了,他们对本职业务达到了精通,做出来的东西,普通人都能看出其质量。
“师”不但业务能力非常出色,还能长期不断地给其他人传授规律和知识。
而“家”,就是业内的顶尖人物,他们有自己的理念和思想,具有鲜明的个人特色。
最后是“圣”,这是全人类极少数人的境界,不但在所属领域出类拔萃,无人能敌,前无古人,后难有来者,还要极具睿智,有高尚的品格和一颗不同凡响的心,具备常人难以抵达的善和超越。
前人早就告诉我们,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世事浮躁,总会让人忘记这一点:那就是不要再用业余的态度,去挑战专业。只有努力把自己变专业,才是正道。
“这训蛇你是专业的,用毒嘛,你可就太不专业了。”阿霖看着躺在地上的蒙面人,杀人她下不去手,整人她倒是挺在行的!假装中毒啊,装睡装可怜啊,根本不用人来教。
“原来你根本没有中毒!”那人捂着被阿鸢抓得鲜血淋漓的手,十分不甘心地看着站在他面前毫发无损的白衣公子和长剑架在他脖子上的黑衣剑客,一脸怨毒,只可惜目光终究不能杀人。
阿霖轻轻顺着雪尾鸢光滑的背毛,居高临下地瞪了回去,“不使点手段的话,如何能让你自投罗网?蛇再毒,又怎么斗得过鹰呢,不自量力,哼!”
更何况黑衣剑客,可是个比职业杀手更专业的暗杀高手,对于蛇毒自有防范措施。
高手过招,在于方寸之间,方寸一乱,则胜负可定。
“启禀王爷,人已经抓到,如何处置全凭王爷做主。”黑衣剑客一板一眼地禀报墨染宸,心里想的确是:还有什么好想的,直接砍了得了!
“欣远啊,你一定要这么跟我说话吗?”墨染宸看着黑衣剑客,长叹了口气,突然答非所问地换了个话题。不过两个字的称呼,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才终是说出口,出口的瞬间,像是放下了一大块磐石,再好的兄弟,也终是敌不过时光荏苒,岁月流逝么……
欣远,欣远……
有多久没有人叫过这个名字了?
黑衣剑客木然抬起头,看着墨染宸的眼眶有些泛红,不知想起了些什么。
稳了稳心神,还是抱拳行了一礼,“王爷想怎么称呼属下,那是王爷的自由,属下该怎么做却不能僭越了去,称呼而已,王爷又何必在意……”
墨染宸又叹了口气,“先把人关起来吧,本王有些事要问,你去替我好好招待一下。”
黑衣剑客领命退了出去……
对于职业杀手,每一个单项,都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系统,审讯犯人自然也是他们的必修课。
杀手的天赋和刻苦缺一不可,曾经每天十余个小时的训练,同时还要有相关的饮食调配、心理磨炼,长期坚持才可能塑造出来一个优秀的职业杀手。
一想起杀手组织里那些魔鬼式的训练,他至今仍觉得难以置信——自己当初是怎么熬过来的,但却从不曾后悔。
牢房外,两个看守的小兵正搓着手闲聊。
“我觉得这么做确实不妥,看不出来大将军还有这样的手段。嗯,他亲自去看那个犯人,然后一不小心把人打残了。”
“打残了,不是直接打死了吗?”
“是死了,但不是当场打死的,听说后来王爷亲自去了,不知怎的就下令直接处死了。”
“死了活该,这人心狠手辣,本就该死。我觉得大将军下手还算轻的了。”
“我没说他虎啊,我觉得大将军这个人还是很有头脑的。审犯人嘛,下手重点也是难免的。”
“本来很多突发情况就没有办法预测对不对,就算换个人来,有可能比现在更好,也有可能比现在更坏,这个就说不准了。”
……
阿霖倒觉得训蛇人之死完全是他咎由自取,不能怪黑衣剑客或是大将军下手太狠,换做是她也绝不会对这人心慈手软。
墨染宸见怪不怪,也袖手旁观,这个人他本来就没打算放过,直接打死还算便宜的了!
要杀一个人的手段是很多的,何况这个人还让他的人吃了那么多苦头,所以这人也不能让他死得太轻松不是吗?他本来打算的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试想,一个训蛇的,如果被自己的蛇咬死,那该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既然是出来混的当然要还,至于怎么还,这个说道也是很多的。不过既然人已经死了,这一页也就翻过了……
算算时间,他们已经离开都城月余,他临走前托人打造的东西已经送到了他手上。
“这是个好东西啊,墨染哥哥你舍得吗。”阿霖拿着那把精致的匕首比划了半天,小心地收进了袖中。
“有什么舍不得的,一把匕首而已,送给霖儿防身用正好。”墨染宸一脸笑意,难得他今天这么高兴。
阿霖心思通透,剑法已经练得炉火纯青,这匕首小巧精致,方便携带,在她手里肯定也能发挥效用,也不算埋没了兵器大家的名声。
“霖儿,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墨染宸好不容易闲下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坐下来跟她闲聊了,阿霖没有回答……
他记得初相遇的时候,一切都是美好的,所有的时光,都是快乐的。即使偶有一些不如意的地方,也甘心消受,因为抱着憧憬,所以相信一切只会越来越好。所有的困难,都是微不足道,满天的星辰,都在她面前黯然失色——我的世界没有我,全部都是你。
深情怀旧,原是美好的恍惚,记得的也是幸福。那一刻,仿佛时光倒流,繁花盛开。温柔与感动,渴盼与甜蜜,原来只如最初相见。潮生潮灭,沧海桑田,换了人间。
所以,如果不能继续,那么,宁愿切断所有退路。愿一切只若初见时那般美好。
初见惊艳,再见依然。但愿无论什么时候见到你,都能有初见时那份心情。
人生如此,浮生如斯,情生情死,乃情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