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魂魄的这一句话,整个诡书幻境都陷入了凝滞之中,纵横的杀气仿佛也在等待着一个回答,好决定之后是该将龙应云碾死,还是保持原样。
龙应云听明白了魂魄的意思,但正因此,他才震惊不已。
之前他没遇见过书鬼,这还是从玄卿、荆虹与林玉澄的谈话中得知的。
每个诡书幻境都是建立在一本书上的,自然理论上也只能有一个书鬼——这个幻境的书鬼应该就是高塔中的那个强者,而眼前的魂魄……他说他只是个外来者,那既然是外来者,又如何能与书鬼分庭抗礼,甚至抢走了书鬼对幻境的一部分掌控权?
魂魄知道龙应云在想什么,但他为什么要解释呢?
他悠然含笑,似乎刚才那只是例行询问一次,答案如何他并不在乎。
沉默许久,龙应云才说道:“书鬼的考验是那些杀意,你的考验又是什么?”
“说出来就没意思了不是么?”
龙应云:“……”
他肯定是过不了那杀意大阵的,可很多时候未知往往比已知的危险更加恐怖,他可不会觉得能让书鬼也束手无策的魂魄会是心慈手软之人,恐怕魂魄的考验,会更加可怕!
似乎怎么选,都是死。
片刻之后,焦躁不安的心渐渐稳定下来,龙应云缓缓开口:“我选……”
龙应云面临的是两难抉择,而他担心着的苏清淮其实比他要幸运多了。
她虽然与众人失散而且昏迷了,但她落入的那个诡书幻境十分友好,书鬼不仅没有伤害她,还因为她那一身正气而出手帮她疗伤,甚至主动要将自己的传承交给她。
欧皇本皇石锤了。
书鬼不能违背当初与诡书灵楼立下的约定,但这个名为妙凌瑄的书鬼已经是最强大的书鬼之一,诡书灵楼对她的约束很小,这也是她能不搭理那个获得了一部分诡书灵楼掌控权的邪灵的原因。
妙凌瑄想给谁传承,要不要设下考验,谁也管不了。
苏清淮道:“您能否解开我记忆中的封印?”
她觉得这对妙凌瑄而言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但妙凌瑄却拒绝了她,“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能——我毕竟是个书鬼,依据当年与诡书灵楼的约定,神魂沾染上了我气息的人,会成为诡书灵楼的‘眼睛’,这对你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给你的记忆设下封印的人应该已经陨落了吧?这个封印的已经不稳了,要不了多久就会解封,你只要再等一段时间。”
苏清淮若有所思,“诡书灵楼的眼睛?这是什么?可以说吗?”
“神庭秘藏与天道有关,山海界的任何书籍在成书的那一瞬间,也会出现在神庭秘藏之中,”妙凌瑄叹道,“可诡书灵楼不同,它里面的所有书都是一本一本收集来的,而收集它们的人,就是诡书灵楼的眼睛。”
“诡书灵楼选择一部分进入过诡书灵楼的人,让他们成为眼睛,他们看过、学过的任何典籍,都会同时出现在楼中。”
“这些人并不知道自己成了诡书灵楼的眼睛,但他们未来接触到的任何人,也都有可能被诡书灵楼选为眼睛,这一过程不会被任何人、任何法宝发现。”
“就是靠着这些眼睛,诡书灵楼中才会有这么多典籍。”妙凌瑄笑了笑,“靠眼睛收集来的诡书只是复制品,无论本身价值如何,它们中诞生的书鬼都不会很强;如我这种书鬼,是诡书灵楼在建立之初时自己去找到的,本体书籍也在诡书灵楼之中,所以我们才能比其他书鬼更强。”
苏清淮听明白了,不禁暗暗心惊——也不知道山海界中有多少人在不知不觉中便成了诡书灵楼的眼睛,将自己一身所学都泄露了出去……
诡书灵楼究竟是何来历,竟能强大到“眼睛”遍及天下而无一人发觉?
它究竟想要做什么?
除此之外,苏清淮还有一个问题,“什么是神庭秘藏?”
妙凌瑄微微一怔,狭长的眸中掠过一丝惊讶,“你竟不曾听闻过神庭秘藏?”
苏清淮摇摇头。
“神庭秘藏是上古神庭的藏书阁。”
“据说上古之时山海界各族皆受神庭掌控,神庭秘藏便是一位神庭之主凭借自身与天道的感应修建的……”
妙凌瑄其实也知道得不多,毕竟在她生活的那个时代,上古神庭早已覆灭,“神庭秘藏在神庭覆灭之时也失落了,反正谁也没能再找到它的踪迹。”
苏清淮心想,该不会琅嬛福地三十六大藏书秘境,其实都是神庭秘藏的一部分吧?
“好了,这些上古秘闻真实性本就有待商榷,我所知也不多,你倒是不必将它放在心上。”妙凌瑄安抚道,“至于诡书灵楼,即便它有什么阴谋,凭你现在这点儿实力,也是绝对无法阻拦的,想也没用。”
苏清淮只是如绝大多数九韶宫弟子一般,习惯了站在对付阴谋诡计的第一线,其实很清楚自己确实什么也做不了。
她叹了口气,却露出个笑容来,“多谢妙前辈解惑,我已经休息好了,现在就可以开始接受传承。”
妙凌瑄颇为遗憾,“唉,原本还想多留你几日,不过看你这样子,也是在担心与你分散的那几个朋友吧?我便不做这个恶人了。”
苏清淮有些愧疚,“妙前辈,我……”
“矫情话就不必多说了,那可不是我辈修士的风格。”妙凌瑄抬断了苏清淮的话,伸手轻轻一点她眉心,“传承给你,接下来的事情我可帮不上忙了,你自己好好感悟吧。”
即便她愿意传道,接受一位大能的传承对如今修为不过金丹期的苏清淮而言也无比困难,其中种种危险避无可避。
——只有经过重重磨砺,从传承中得出新的感悟,将之化为己用,苏清淮才会是苏清淮,而不是妙凌瑄的一个拙劣的复制品。
看着盘膝闭目坐在树下的女修,妙凌瑄身形一晃,在树上寻了个宽敞地方躺下,悠悠睡去。
她活得太久,一梦何止千年,待下一次苏醒之时,或许外面的世界又已经换了主宰吧?
兴衰荣枯,循环往复;生死荣辱,无人能逃——她也一样,只是结局不知何时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