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阳县作为蓟州的治所,也是卢龙军治下一处人烟稠密的大城。现在自然就相当于契丹诸部兵马眼中的肥羊,直恨不得要尽快攻破城关,继续肆意烧杀掳掠,以血腥的方式洗荡此处城郭。
虽然契丹并不以攻城而见长,可是好歹通过覆亡渤海国的战事中累积了一定的经验,又有汉人军将传授法门,也让契丹诸部将官汲取了些如何攻城拔寨的手段。
此刻城关下方,有大队的士卒擎起盾橹,倚住墙角,架起了几架长梯。而在长梯周围,还猬集着一批批以部族军为主的士卒。他们大多甲胄不全,挤做一团,一个个都脸色煞白,眉宇间也分明带着几分惶恐惊惧,就看来也都是被驱赶着前来扑城的。
毕竟被逼到城下的炮灰,以及前几拨扑城的部族军战士,几乎都在之前的攻势中丢了性命...渔阳城墙下方,到处铺满了尸首石块,后方的壕沟上面架着的便桥插着一片箭簇,桥下也尽死状各异的残尸堆叠在一处。
来不及再转运来大型器械,掘地攻城又忒过耗时费力,攻打渔阳县的契丹军将,还是简单粗暴的勒令汉人工匠打造出一些长梯,壕沟外有是一排排弓弩手,在拼命的朝着城头抛射箭雨进行掩护,主要以蚁附攻城的方式,试图抢占城关。
然而采用这等战法,就是要拿人命去填...契丹宫帐军又注定要高人一头,先上去要搏命的注定是部族军与汉军。而上方箭如雨下,还有滚木擂石、灰瓶金汁劈头盖脸的招呼下来,顿时激起一阵阵凄厉至极的惨叫。
就算身上有甲胄防护,可是被烧开的滚油粪汤浇到,照样还是会被烫得个皮开肉绽,大批士兵惨嚎奔走,却又被凌空砸落的石块压倒,只一会的功夫,城下便尽是死状凄惨的尸体。
所以等到下一拨士兵扑倒城墙下方,眼见周围尽是同伙的残尸,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他们瞧得心惊胆寒,却又不得不攀上长梯朝着上方涌去。
然而死守渔阳城的魏军将士也不好过,城外契丹军旅纵马飞驰而射,施发的一蓬蓬箭簇,化作无数寒芒掠过半空,不时的有人被射倒。其中一名牙军指挥使声嘶力竭的督促麾下军卒御敌,一支箭簇射来,却当即贯入他的咽喉...那指挥使步伐踉跄,头下脚上,便直接从高耸的城墙下直挺挺摔了下去。
由弓箭掩护着,已经有不少部族军士兵攀登上去,纷纷翻越过墙垛口。守军见状,立刻红着眼睛扑杀过去...攻守双方又开始展开激烈的白刃战,兵器相击、火花四溅,不住的有人栽倒。其他人也只顾红着眼睛冲杀上去,混乱的战团中也不断的有鲜血飙射!
渔阳城内,寻常百姓有的惊呼奔走,有的抱成一团。还有更多的民壮协同魏军死守城池。他们也都很清楚,契丹军队一旦攻破城郭,那么自己的家人至亲,便将惨遭灭顶之灾,即便还能苟且偷生,却仍不免了要被异族蹂躏...但凡有血气的男儿,无论军士平民,自然也只有拼上自己的性命,与侵犯自己家园的敌人血战到最后一刻。
可是眼见攀越上来的契丹将兵越来越多,据守城关的魏朝军民虽然仍在抵抗,不少人眼中却已流露出绝望之色...我们却是已经尽力了,可是死撑到了现在,只怕再坚持不了多久了...难道还是难以阻挡契丹鞑子的攻势,可怜我们要连同妻儿家小惨遭毒手么......
反观城外的契丹兵都红了眼睛,后方的士兵按所部将官号令,都兴奋地爬上战马,已然做好了待城门大开之时,便立刻发起冲锋的准备。至于那些被驱赶着蚁附攻城的部族军兵卒,付出了惨痛的伤亡代价,自然也期盼能够得到丰厚的回报,他们如像野兽嘶吼上前,被契丹人勒令填命攻城而心生的怨气,也将要对城中的汉人军民肆意发泄一通!
而渔阳城南门,却是效命于契丹的汉军将兵,也已有不少人杀上城关,就在城外督战的张彦泽估计再不出许久功夫,便能夺下城关,继而率领麾下兵马杀入城内,他那副凶恶的嘴脸既狰狞又亢奋,已准备随时挥军冲杀过去,屠尽宰光渔阳城的守军,再去进行一场惨绝人寰的杀戮!
毕竟张彦泽其人,正史中他做为契丹的走狗,于覆亡后晋的战事中便打着“赤心为主”的旗号最先杀入京城,旋即纵容麾下军士大肆烧杀抢掠,捉捕平民,以砍头腰斩取乐,甚至还入宫强取末帝石重贵的嫔妃,闹得天怒人怨。
甚至张彦泽的主子耶律德光到了京师之后,听闻张彦泽的兽行都勃然大怒,而将其囚禁起来,询问城中汉人官民“彦泽当诛否?”...最后张彦泽便落得个被押解“至北市,断腕出锁,然后斩首,市人争破其脑,取其骨髓,脔其肉而食之”的下场,也足见其罪恶滔天,而让中原汉人百姓恨得深入骨髓。
张彦泽一心要做契丹的走狗,只不过契丹却还掂量着要通过恩威并施的手段试图控制汉民...他的行径就连耶律德光都看不下去了,判其死罪,也算是给中原百姓做出个交代。所以眼下的张彦泽,既然还在为契丹卖命南下侵略,对于汉人军民而言,他无疑就是个最为凶残暴虐的屠夫。
然而张彦泽正紧盯着城关那边,却忽的有一员汉军小校催马本来,疾驰到他身边时,便立刻禀说道:
“都指挥使,有哨骑急来传报声息!魏朝左骁卫上将军夏鲁奇,也已进入蓟州地界!西面远拦子军发现敌军踪迹,且战且退,便立刻派快马前来禀告军情,如今夏鲁奇所部魏军,距离渔阳城这边,已不过三十多里的路程!”
什么!?夏鲁奇统领的魏朝军旅,已经抵至蓟北地界?这却要先前所预料的要提前了些时日!
张彦泽闻言一惊,他那张脸也立刻沉了下来...趁着卢龙军高行周迫于形势,只得固守治所,那便可以趁机相继攻破他治下其它城郭县坊。但是魏朝另一员名将夏鲁奇也已挥军赶至,可就不是那么容易应付的了......
本来按契丹兵制,每逢出征之时,则将诸军兵马分为宿卫军、先锋军和远探拦子马三部分,而远探部队择选选慓悍者数十人至万人,深入敌区,探明敌方虚实,以确保军旅能够顺利前进。
所以契丹用兵,有别于中原军队小规模的斥候轻骑。用于巡哨探径的远拦子军旅往往人数更多,甚至也充当做主力军旅使用。一旦敌方有大军接近,远拦子军发现敌情,便奔驰游走与之周旋,并且立刻向附近同僚部队传递军情,所以没那么容易被敌军一口吃掉。否则的话,夏鲁奇也很有可能突然奔袭杀至,将正在围攻渔阳城的契丹军旅杀得个措手不及。
可是就算已提前得知夏鲁奇驰援渔阳,而让我军有了防备...张彦泽不由的撮起了牙花子,暗念那厮名头甚响,要对付他统领的军旅,也远远要比攻破渔阳这一城的守军更为棘手...夏鲁奇很快便要杀至此处,那么这场仗,打还是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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