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影在脑海里一阵搜寻,终于从那日招摇山和小金乌的繁琐对话中扒出了这个名字的信息。
冀离魔君,现任魔尊修渊的次子,三殿下故孟的二哥。他头上那位大哥因母亲于大战中动了胎气而早产早夭,与长子无异。
然而织影对这个人最印象深刻的不是他的身份,而是他顶着这个身份干的那些事情。
他竟然主动把同父异母的妹妹带回魔界与修渊相认,还把自己的母亲气了个半死,使得舅父夜韩转去支持那个刚愎自用的三弟故孟并私自撕毁神魔之契,引起两界开战。
他若是安生地待在魔界该有多好,便不会有这么一战了。
在心里唏嘘两句,织影抬眸望着对面紫眸潋滟的男子,道:“六界传闻冀离魔君失踪,却不想,竟然是在凡界。阁下来此有何贵干?”
“……云族人,你走吧。”
那紫眼睛的魔君颇有些失望地摆手,乌黑的发与衣摆一起划过一个疲惫又忧伤的弧度,淌过花海而去。
织影还没搞清楚是个什么状况,眨眼已身在一片幽暗当中。
她张了张眼睛,从袖子里掏出一颗深海夜明珠来观察四周,柔和的珠光将面前的一切照得纤毫毕现,琉璃瓦片伴朱墙,两层楼阁四角檐,正是她起初要进的天女庙。
弹出一道灵力,透过虚空,径直前进,甚至钻进了庙门。
结界,消失了!
那结界上有魔族的气息,她一沾上就遇到了冀离,冀离让她走,结界就不见了……
此结界必然与冀离之间有什么关联!
只是眼下还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织影再次试着使用灵力,手掌摊开,一柄水刃在暗色中绽开利芒,旋转不息。
还好。
她松了口气,收拢五指将水刃握在掌心,借着夜明珠的光前行。
大门着红漆,红得鲜艳刺目,仿佛是才刚涂刷上去似的。织影抬手推开大门,“吱呀”的门板与门轴摩擦的声音听着格外酸牙,四周寂静,这唯一的声音就显得又响亮又诡异。
她不自觉地压低了眉,抬腿迈入门槛,黑暗的潮水席卷而来,像一头饿狼,要将她一口吞掉。
夜明珠的珠光在三尺外止步,三尺之内,除了她自己,什么也没有,足下是无尽的黑暗,头顶见不到光亮,如同被人扔进无底的深渊,找不到光的路途。
织影阖上双目,神识如网铺开,风缓慢流动,幽微得近乎无声,唯有发丝微动依稀可见其足迹。
忽而身后有声,手握已久的水刃乍然抛出。
片刻后,无一反响,唯有那轻微的风声,鬼魅一般缓缓浮动。
脑子里不由自主就响起当初山顶上他的话:“……震为雷居东北,巽为风居西南,相搏者,其势相迫,雷迅风益烈,风激而雷益迅。”
她移步东北位,口中念动雷字诀:“殷其雷,齐万弩,霾翳散,雷霆聚!”
骈指霍然向天,一道手臂粗的白色雷电从天而降,在她身周跳动,同时西南位风如鹤唳,旋转成涡状,引得灵气大动。
沧巫祭起,剑诀已成,右手横向一推,银色的剑光射出,五道剑光剑柄相抵,形成一面扇叶,极速转动成风轮,边缘锋利有刃,飞向对面逐渐形成的龙卷风。
剑轮切过龙卷风的同时,织影接了沧巫在手,守大巧若拙之心,灌以千钧之力,一剑劈出。
黑暗始未绝,边际犹难见。
沧巫发出警示的嗡鸣,手掌不由得收紧几分,织影微微抿唇,她隐隐感觉自己走进了一个法阵当中。
那么这是什么阵,阵眼又在哪里呢?还有小金乌,他追着那四尾狐,去了哪里?不会也入了这阵法么?他不会出事吧?
怎么会呢?那只臭乌鸦的太阳真火那么厉害,可熔天地万物,能出什么事?
她往穗子里注入灵力,红色的光芒一闪而逝,他果然无事。
织影内心松了半分。
她想了想,翻出接影落印那日东华帝君赐的那面碧海鉴。
此鉴各取四海一块千年礁石融为镜环,镜体则由碧海之上海水淘涤万年的石岩打磨而成。
帝君闲来无事,制了许多碧海鉴扔在苍灵墟的洞窟里,每有神族上任就会赐予一面碧海鉴,虽然人手一面,却能破障照恶,也是个好物件。
织影抬手将碧海鉴抛出,碧海鉴骤然释放出强烈的清光,将方圆一丈的黑暗尽皆驱逐。
这时有人发声:“碧海鉴?”惊惑中带着疑虑。
织影蓦地笑起来,是小金乌的声音!
她惊喜道:“臭乌鸦,可算听到你哇哇叫了!你怎么样?”
小金乌不满道:“哼!一出口就没好话!”
“说话中气十足,看来状态不错呀!”织影调侃一句,却是心安了一大半儿,她道,“你都看到碧海鉴了,还不快快出来!”
一步之处,小金乌的目光笔直地透过她的身躯茫然地看向一丈内的事物,道:“我已经出来了,碧海鉴就在我头顶上方五尺悬着,你在哪儿呢臭丫头?”
“五尺?”织影仰头而望,碧海鉴就在她脑袋上方五尺处,清光漫照,静如碧海。
“你在哪儿呢,臭丫头?”小金乌再次问道。
织影默然半晌,沉声道:“这个空间应该是被人扭曲了,我就在你面前,左不过一两步的距离。”
听她这么说,小金乌下意识往后避了一步,心里却有一个声音提醒他往前走,走一步就近一步。
踟蹰片刻,他站回了原来的位置,头顶的清光投射在他身上,仿佛也把织影投射到他面前,连她神情凝重时眉心的褶皱都清晰可见。
突然间织影微带颤音道:“小金乌?你还在吗?在就吱个声,我……想听声音。”
清灵如檐角风铃叮呤的音色响在耳畔,又像被柳叶轻轻拂过,让人忍不住想挠一挠。
小金乌心尖一颤,像被人浇了一盆子沙棠果的汁水,又酸又涩的,难受得紧。
他手掌抬起,面前却见不到人,于是他就势抬手挠了挠耳朵,有些别扭但绝对掷地有声地说道:“不怕,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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