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静嘉发烧了,在床上休息了一日。
陆怀远与叶臻的定婚礼那日,喝了太多,半夜又在泳池折腾太久。
贺小姐将自己生病的事情全都推到霍云易身上,全都是他的错。
霍生全都接下了,推开所有公事在家中照顾她。
她平日在他面前就娇得不行,生病了也更加难伺候,不过对于早已摸惯她性子的霍云易来说,这都不是什么事。
吃了药,退了烧,她安安静静地睡了,整个人乖巧的要命。
他伸手抚了抚她还有些微微发热的脸蛋,无声地笑了。
贺静嘉九岁时被家人打包与哥哥一起送到慕尼黑做小留学生,住在南部的格伦乌尔德的一座两户连在一起的双拼别墅里,隔壁住的是陆怀远。
当年陆怀远19岁,正在上大学,每天忙着课业,工作,两个小家伙抵达慕尼黑时,他正在柏林谈注资kr实验室的事情。
来接机场接他们前往住处的是正好也在慕尼黑的霍云易。
贺家两兄妹出国留学,家中长辈安排了四个佣人,司机及保镖跟随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
但是娇生惯养的贺小姐还是对这陌生的地方大发脾气了,这也不喜欢,那也不满意,每个地方都有她不开心的理由,越说越有要打包回国的架式。
霍云易留下来陪她,抱着她从楼上到楼下,再背着她去花园草坪,将被她批判过的每个地方的独特之处细细地讲予她听,一直到她翘着的嘴终于弯出甜蜜的笑花。
晚上留下来吃饭,他将她抱在膝上,叫人给她盛汤装饭,忙前忙后。
一直被忽略在一边的贺政寰看着像溺爱女儿般的霍云易,很不解“云易叔叔,嘉嘉她有手有脚,自己会吃,不用这么麻烦。”
而且,又不是三岁小孩,都不知道她矫情个什么劲。
“不麻烦。”
霍云易只是淡淡一笑,又将一勺热的肉羹吹了吹,喂进她嘴里。
贺政寰从妹妹望过来的眼神里,看到了那抹再明显不过的得意。
霍云易的住处在市区,晚上九点,他打着车正要返回,佣人匆匆跑出来拦在他车头,说小小姐不愿意洗澡,又在闹脾气。
他只能返回屋里。
进门时,小家伙正蹲在浴缸前,指着开满热水的浴缸
“这个浴缸是白色的,跟家里的不一样,而且太大了,我怕被淹。”
霍云易失笑,蹲下来摸了摸她头顶“阿朱会看着你的。”
“我不喜欢陌生人看着我。”
“那我让你哥哥进来好不好?”
他与她打商量。
“不要。哥哥是男生。”
“那换陈妈来?”
“陈妈她不会讲故事。”
“那嘉嘉想让谁来陪你?”
“你。”
霍云易挑了挑眉“我也是男生。”
正确来说,他还是个大男人呢,更不适合。
“我不管。”她撅嘴,“你背过身子,我自己洗。”
“我在外面等你洗了再回去,行不行?”
“不行。你在这里,要不然我不洗。”小姑娘很坚持。
霍云易无奈,只能应她。
澡是她自己洗的,他背靠着浴缸,给她讲故事。
等她洗好了,自己围好浴巾,让他抱着出来,穿好睡衣,头枕在他腿上,他拿着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小姑娘的头发又细又软,霍云易摸了又摸,舍不得放手。
吹完头发,又在她的指引下,涂上婴儿油。
“很晚了,小朋友要睡觉啰。”
霍云易给她压好被子,关了床头灯正要离开,一只软呼呼的小手却伸出来,拉住他衣角。
“云易叔叔,我一个人睡害怕。”
声音又娇又软,让人心生怜爱。
“不怕的,家里很安全。”他坐回床沿,安抚她。
“云易叔叔,你不要走好不好?你一走我就睡不着。这个床,这个枕头,被子,都没有家里的好。”
她委屈地诉苦。
“行了,我在这里陪你,等你睡着好不好?”他心软。
“嗯。”小姑娘乖乖地点头,“那明早起来我要看到你哦。”
被人依赖的感觉,实在是窝心。
这一晚,霍云易守在床边陪了她一夜。
霍云易21岁,环宇正在筹建海外分公司,他留在慕尼黑,早出晚归,忙忙碌碌。
但是再忙,他总会抽出时间去看看小家伙,陪她一起上德语课,带她出去骑马,在草原上烤肉,他抱着她一起坐在越野车顶看星星。
她窝在他怀中,一边吃东西一边数星星,数着数着就乱了,拉着他的手让他帮忙数。
“自己数,数不清今晚别睡了。”他逗她,小姑娘娇声娇气的吸吸鼻子“我把你灌醉了再睡。”
说着拿起他放在一边的啤酒罐灌他喝,灌完他,好奇的小姑娘忍住偷喝了一口,苦得呱呱叫,把他剩下的几灌酒从车顶扔下去。
霍云易看她跳脚的模样,乐得爽朗大笑,很久没有停下来。
贺小姐被人笑,冲过来在他身上又打又闹的,被他抱住,用下巴细密的胡渣去扎她柔嫩的小脸。
被扎得有些疼的小家伙,第一次嚷了他名字
“霍云易,你这个大坏蛋。”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慕尼黑仲夏夜的星空下。
霍云易的工作越来越忙,来陪她的时间就越少,但是他们的相处时间也不少。
他不来别墅,她便去公司找他。
放学后,周末,节假日。
霍云易在办公室里忙进忙出,她就坐在那张大沙发上,一边看书一边看他接电话,处理公事,跟人谈事情。
没其它人在办公室的话,她会坐到他办公桌上,一边吃东西,一边往他嘴里塞一些。
他忙得连眼都没空抬,她塞什么他就吃什么。
玩心大起的贺小姐有一次直接将手指头塞了进去,他没有留意,牙齿差点磕破她细嫩的皮肤。
娇气的贺小姐哇哇直叫,眼中含雾地骂他是食人兽,他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文件去哄她,哄了好久,割地赔款答应带她出去玩一天才算了事。
偶尔忙里偷闲,他会坐到地上陪她一起玩拼图。
她不大有耐心,拼到一半全都扔给他。
那几年,他的办公室里,到处都是她的气息,她的书,她的零食,她的拼图,甚至落在沙发上的发带。
他经常会加班加点,大多数时候,她不愿跟佣人先回家,就在办公室陪他。
等他结束工作,她早已在沙发上睡着了。
回郊区别墅太远,他通常都是带她回在公司附近的公寓留宿。
她不愿意睡客房,那张记录了他整个青春的床,后来成了她的专属。
霍云易在慕尼黑,偶尔会去参加一些必要的私人晚宴,大多数时候都是他的秘书吉娜充当他的女伴。
吉娜是个身材高挑,五官深刻的西方美女,与充满着东方雍容气度的霍云易站在一起,极其吸人眼球。
又一次的商业晚宴,吉娜穿着合身的礼服敲门提醒正在陪贺静嘉看书的霍云易,说时间到了。
坐在沙发上抱着书的贺静嘉,看着吉娜与他并排而立的模样,有些不开心地撅嘴
“云易叔叔,我也要陪你一起去。”
“我晚上十一点前就会回来。”他弯腰摸了摸她的头。
“不要。我要去。”
他抵不过她的坚持,带着她一起去。
去之前,她还回他公寓换上了新做的衣裳。
当晚,一身精致装扮,唇红齿白,彬彬有礼的东方小姑娘惊艳了全场。
女人们将可爱的小少女围在中间问她各种小问题,她应对自如。
“霍先生真的是你叔叔吗?”
其中一名夫人好玩地问道。
“不是呀。”贺小姐抬了抬小下巴,看着人群中谈笑风声的青年男子“他是我爸爸。”
众人被她逗乐。
回程时,霍云易揉了揉她头顶“听说今晚有人乱认爸爸了。”
“谁让那些女人像苍蝇一样盯着你。”
贺小姐玩着他的手指头冷哼一声,说着,又问“云易叔叔,你有女朋友了吗?”
“怎么了?”
“你回答我有没有!”
“恩,暂时没有。”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她又问,一双好奇的大眼盯着他不放。
“不好说。”他抿了抿唇。
“云易叔叔,我不喜欢白皮肤,黄头发的奶牛,你不要交这种女朋友。”
霍云易为她的措词好笑。
“恩,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做我女朋友?”
“不知道。反正你要是交女朋友,一定要经过我同意才可以。”
她一脸认真。
霍云易笑了下,捏着她脸颊“好,以后我交女朋友一定先征求你的意见,你不喜欢的我都不要,ok?”
“ok。”小姑娘满意地笑了。
从她9岁到12岁,他们在慕尼黑相伴了无数的日夜。
霍云易24岁回国,正式进入环宇。
大哥霍云霆能力不足,爷爷与父亲将整个公司的重担慢慢地转移到他身上。
那一年,他工作极忙。
人际,关系,各个盘根错节的利益网,他都得一一去理清。
他忙到没有时间去慕尼黑一趟,看看那个小姑娘。
倒是小姑娘总是打电话给他,小小年纪挺会虚寒问暖,让他按时吃饭,让他注意休息,让他不要抽太多烟,喝太多酒,挂机前,不免也是要问到,他几时再过去,她好想好想他。
问多了,他心下内疚,终于在圣诞节前腾出时间,飞去一趟。
她来机场接他,他的身影刚出现,她就朝他扑了过来,一跃而起,整个人吊在他身上。
将近一年不见,小姑娘长高不少,五官越发的精致,秀发细密乌亮,皮肤白里透红,眼神闪亮,唇色如同花瓣。
越看越像是挑着父母的优点长的。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云易叔叔,你好像更帅了。”
她在他脸颊上印下个响亮的吻。
青春而神彩奕奕的青年,眼角眉梢都是宠弱的笑,伸手捏捏她的脸
“嘉嘉也更靓了!”
他陪她过了个快乐的圣诞节,晚上便与几个旧友及陆怀远出去喝酒。
谈得正欢的时候,贺静嘉一个哭哭啼啼的电话将他叫了回去,陆怀远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同他一起回格伦乌尔德别墅。
圣诞夜,慕尼黑的夜空飘着雪花。
他们进门时,贺政寰正在客厅里打游戏。
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耸耸肩“她不说。”
两人一起上了楼,贺静嘉躺在被窝里,脸上还有泪花,看到陆怀远,指着门口嚷“阿远哥,你不许进来。”
陆怀远举起双手,下楼。
“嘉嘉,哪里不舒服,嗯?”
他向前,坐下来,伸手抚着她细软的发丝,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抹浓浓的担忧。
可床上的人儿却咬着唇不回话。
“要不要我请医生过来看一下?”
他又问。
她摇头,终于开口回了两个字“不要。”
“那是怎么了?告诉我,好不好?”
“流了好多血……我怕……”
她声音有些含糊,说完后就将自己埋进被子里藏起来。
霍云易愣了一下,没听明白。
伸手正要将她从被子里拉出来问个清楚时,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什么后,碰到被子的手迅速收了回来。
他又不是什么也不懂的少年,自然明白她说的流血是什么意思了。
尴尬与赧然同时涌上来,英俊的脸似乎有些发烫。
他坐在那里,想要跟她说些什么,又不知说什么好。
他一直当她是那个6岁大的小娃娃,可是转眼间,她已经是13岁的小少女了。
时间,这么快啊。
“那你好好休息,我到楼下。有事叫我。”
最后,他只能干干地扔下这么一句。
贺静嘉躲在被窝里,一张小脸也是烫得不行。
这些生理常识她都懂,刚才阿朱也帮她处理好了。
可是,肚子闷闷胀胀的难受,让她忍不住一边哭一边打电话给他,就想让他回来陪陪她。
可他真的回来了,她却忽然就觉得害羞又难为情。
小少女的第一次害羞,让她在翌日下楼时,不敢再像往日一样扑到他身上胡闹,连眼神对视一下,都被她快速地移开。
霍云易也是,带了抹微妙的尴尬。
他离开时,她没送他去机场。
之后有一段时间,他们没有联系。
她在慕尼黑上学,他回国公事忙忙碌碌。
贺静嘉在三个月后的第二次来潮时,肚子不大舒服,请了半天假在家。
陈妈端了姜汤红枣茶上来给她,她没胃口,闭着眼说不喝。
陈妈便在一边絮絮叨叨,说这茶是小霍生亲自交待煮给你喝的,还说小霍生让她注意休息,不要着凉,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比她这个年过半百的人懂得还多。
贺静嘉这才起身,端起手边的茶,喝了好几大口后,打电话给他“云易叔叔,你在忙吗?”
接到她电话时,霍云易刚准备进入会议室。
原本紧蹙的眉头忽地展开“忙,正准备开会呢,你好好休息,恩?”
“好呀。”
她脆脆地应了声。
两人的关系,再度恢复如往的亲呢。
霍云易26岁,正式进入环宇国际核心,工作更忙了,不是出差就是在出差的途中。
只是,他总会在出差的间隙,找个时间去慕尼黑看看他的小姑娘。
花季少女贺小姐,一天天地长大,生活,朋友圈子越来越广,给他打电话的次数比以往少了很多,有时候他来慕尼黑,她却跟同学朋友远游了。
小东西倒还算是有良心,每次去一个新鲜的地方都会记得寄手信给他。
再后来,她上大学,念研究所,每天跟在陆怀远身后,几乎形影不离,渐渐地长成一个不再懒在他怀中撒娇的女人。
贺静嘉醒来时,眼未开,就先踢开被子,露出一双洁白细致的小脚。
霍云易握住她的脚亲了下,才将它放回被子里“刚退烧又踢,小心感冒。”
“我感冒还不是你害的。”
她开眼,嘴角笑意甜丝丝的。
“那位孔小姐,挺不错的嘛,有时间一起喝杯咖啡啊。”
霍云易“……”
还真是记仇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