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过去有多少伤痛，于现在有多少成就。
公平与否先放在一边暂时不说，至少回过头去看的时候，都是难忘的回忆。
听着郑秀妍从当练习生开始一直到2014年的事情，甚至是关于那件事背后的林林总总，林夏彦只是沉默着。
就像摩天轮外面，十月底的夜色一样。
其实，谁都不容易。
“怎么了？觉得心疼我了？”
轻快活泼的语气，郑秀妍半探着身子，转头看向坐在身边的林夏彦，感觉这个人像是石化了一样。
刚才一句话都没有。
“嗯。”
本以为要么不说话，要么说别的，郑秀妍没料到林夏彦就这么耿直地回答了。
类似吃糖咽得太快，噎住了。
“每个人都很艰难。”
隔了许久，郑秀妍轻飘飘地做了回应。
重新坐好，靠着座背，侧头看着窗外的夜景，像倒豆子一样把旧事说出来的郑秀妍默默地把曾经的那些心绪又一点一点收好。
然后，轻轻地重新掩埋在心底里。
“我知道没有人是不艰难的，但是其他人怎么样对我来说没有意义，我不需要关心她们。”
又是耿直的回答，林夏彦看向身边，正好撞上了郑秀妍回身看过来的目光。
然后，两个人各自挪开视线。
同时看向各自的窗外。
林夏彦曲着食指，用指节点了点自己的眉心。
郑秀妍默不作声，指尖在窗户上比划着什么。
其实早已经过了坐摩天轮的年岁，两个并没有童年心态的人挤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一起求一份心安。
一个是真正意义上的“没有童年”，另一个是把童年时光都扔在了地下二层的练习室里。
而这份心安只是一次迟到的弥补。
“哈……”
林夏彦听到了哈气的声音。
郑秀妍一再地对着窗户玻璃哈了哈气，直到那一块原本就有点雾蒙蒙的玻璃变得更加白蒙蒙了起来。
像是看到了一块崭新的画布，郑秀妍满意地笑了笑。
窗外的斑驳陆离变幻着映在摩天轮上，也映在林夏彦的视线里。
而郑秀妍就是童话故事中某一个悄悄跑出来的小猫。
指尖点在玻璃上，郑秀妍轻轻划动，她的头微微歪了一点，长发生涩地蹭在肩膀上，然后慢慢垂下。
十月底的天气已经转冷了，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并不暖和，林夏彦蜷了蜷运动鞋里的脚趾，想着郑秀妍会不会觉得冷，从口袋取出来一个自热的暖手宝，把中间的小疙瘩按碎，缓缓化开，等郑秀妍在窗户上比划好了就交给她。
郑秀妍在窗户写出了林夏彦的名字。
与“林恩旻”不同，这是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名字。
然而，却只是罗马文的拼写，并不是原初的文字。
只有读音，没有形体。
“林，夏彦。”
一笔一划地把这个人的名字写完整，和完成了一份服装设计一样认真，郑秀妍松了口气。
然后就这么侧坐着，看着外面变得模糊的景色缓缓下降。
只有林夏彦的名字是清晰的。
就像过去的那些时光，会慢慢变得模糊，变得缺失一部分。
虽然没有回头，但是她知道林夏彦在看自己，也知道林夏彦看到了窗户上的名字。
——要不然什么都不管，回京都去吧？
那个恶鬼的声音又出现了。
——说胡话也要有限度，你是想让我赶你走，还是你自己走？
林夏彦突然发觉，原来自己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和这个恶鬼交流了。
——带着你身边的这个女人，你们一起回京都，这样不好吗？
心头上浅浅地泛起一阵烦躁，却立刻仿佛进入了零下的温度，被冻在了原地。
林夏彦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就像是原本满格信号的手机被屏蔽了一样，少了一些什么。
——喂，你是不是做什么手脚了？
没由来的，林夏彦觉得那个“屏蔽”可能和这个恶鬼有关。
——你说呢？我是不会害你的。害死了你，我也就消失了。
恶鬼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只留下攥紧了手指的林夏彦慢慢回到现实。
“夏彦，我们走吧。”
眼前是郑秀妍，眉目明媚，向他伸出了手。
原来，摩天轮已经落地了。
落得仿佛悄无声息，也不知不觉。
握住了林夏彦递来的手，郑秀妍感觉自己全身都暖了起来。
这个人的手心好热。
不经意的，郑秀妍看到了林夏彦把一个已经用过的暖手贴放回了口袋。
于是，一份蓬勃的情绪在心底里迅速发了芽。
原来这个人并不是什么都不懂。
因为暖手贴打开以后没来得及给郑秀妍，所以只能收起来。完全没有意识到郑秀妍误会了什么的林夏彦被这个女人握着手，慢悠悠地走着。
一直走到郑秀妍的手渐渐温热了起来。
常常在思考的林夏彦短暂停止了思考，放心地把方向交给了郑秀妍。
走到哪里都行，自己是信赖这个人的。
站在白天放着小鸭子，晚上就全部收回窝里的小湖边，郑秀妍停下了脚步。
有很多事情她还不知道，也一直都没有问过。
然而，她现在觉得自己不想再一无所知了。
“夏彦，你想回京都吗？”
松开手，转过身，郑秀妍的指尖轻轻抚着手心里的那份余温。
在她仅有的记忆里，那是一个让林夏彦更自在的地方。
“如果你想回去，那就回去住一段时间吧，我可以……”
我可以陪你一起回去。
这句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可是，郑秀妍依然倔强地抬着头，看着林夏彦。
因为加快的心跳而肩膀和胸口微微起伏着，因为不想再等待的决心而双眼神采奕奕，因为手心里的温暖而走到了林夏彦的身前。
——带着你身边的这个女人，你们一起回京都，这样不好吗？
关于那个声音的记忆回响起来。
林夏彦的瞳孔微微扩大，心跳也随着郑秀妍就快要挨到自己的胸口而强烈地跳动了起来。
“我可以陪你一起回去。”
毕竟是郑秀妍，这句话还是说出了口。
她的面颊也因为这句话而微微泛起了一层可爱的粉色。
蓦然间，大广场上的人群热闹了起来。
五彩斑斓的烟火拔地而起，在空中撒满了光热。
夜间的风有一点冷，郑秀妍的肩膀绷紧了一些。
在缀满了光鲜色彩的世界里，林夏彦的面容在郑秀妍的眼眸中放大了。
她仰着头，睫毛轻轻颤动。
缓缓阖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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