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夜,小夜...”
入夜后,因为白日受到惊吓,小夜突发高烧不退,小言漠看护了多时也不见好。
“齐先生,你的方法管用吗?!”
“哎...”齐运抓抓脑袋道,“外敷不能起效,她这是受了惊,加之长期膳食不良,她不仅需要安心宁神,还需要补身体,得从根儿治。”
“就说要什么。”小言漠不耐烦道。
“朱砂安神丸可用,还要买只鸡炖汤补补。”
小言漠听完一转身,向青木辉伸手就要银钱!
青木辉摸索了半天,才掏出一点铜板与细碎小银,见对方拿了就往外冲,他紧张道:“大当家,晚上下山太危险,还是我去罢!”
小言漠:“近期西域蛮族作乱,你还是少露脸为妙!”
“可是那军爷也说了,葵州境内不太平!”
“放心吧!”小言漠一步腾空,一边拍着自己的剑,一边回头道,“我手脚快,去去就回!”
...就在大家担忧地看着大当家消失在庙门处不久,忽听外头远远传来轰隆声!
“哎呀!”齐运真心觉得今日乃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二当家,快来帮忙,那屋顶还破着,一会下雨,我们的行李都要遭殃啊...”
“来了!”青木辉收回目光,吩咐道,“你们照看着小夜。”
憨子和小纹乖乖点着头,已经开始分工,一人换帕巾,一人喂温水。
电云闪烁,雷声沉闷,雨幕哗啦啦。
当小言漠飞奔下山入城,阵雨已经缓缓减小,她发功蒸干了一身湿气,寻着繁华处找到了一家医馆。
“掌柜,我要朱砂安神丸。”小言漠将一半铜板碎银放在了桌面上,“这些能买多少?”
钟掌柜抬眸一见,不禁打量着对方,有些为难道:“原本,你这些银钱能买上十四五颗朱砂安神丸,但是,最近药材涨价,只能买得五颗了...”
好不容易下次山,只带回这么一点有些可惜,小言漠拿回银钱准备去别处问问...
“等下!”钟掌柜拦下对方,走出柜台,悄声道,“看你也是早当家的孩子,我可以给你八颗,但你一定要保密啊!”
“药材为何涨价?”小言漠思索着问道。
“城外驻扎了大军,许多药材都供给那边了。”钟掌柜继续小声道,“城中所剩无几,自然就会涨价,给你八颗,刚好够本,孩子的钱,我就不挣了。怎么,你还不信?”他看着对方迟疑,继而笑道,“没事,你去别家问问便知,我先给你留。”
“先谢谢掌柜!”小言漠说着奔出药堂!
一圈询问下来,她发现药堂确实都涨了价,有些黑心的药堂别说五颗,说只能换得两颗的都有!
最终,小言漠躲着绵绵细雨,再次回到回春药堂,却不想药堂外来了一队官兵,抓了钟掌柜,还收缴了所有药材!
“去完下一家,我们就收队!让三队手脚快些,剩余的药堂都查验一遍!”
“哎呦军爷呀...”钟掌柜一脸无奈,“我们到底犯了何事呀?”
“上头有令,说你们药堂提供的药材有问题,这才要带你回去问话!剩下的药材也要带回去查验!”
“哎呦军爷,这其中一定有误会啊!”钟掌柜无处申诉,只得求饶!
“有没有误会,回军营由副将定夺!别废话了!快走!!”
随着众人离开,小言漠别无选择,只能跟上!本来遇到这样的情况要尽量避开,但如今小夜急需药材,她顾不得那些,就想趁乱偷下朱砂安神丸!
跨越六、七年的时空,废弃的角斗场中,言漠回忆到这,不禁喃喃道:“小夜,这多年未见...不知你一切可好?”
“驾!驾驾!”
城乡道上,一袭白衣骑马驰骋!
“言儿...”寻了几处对方可能会去的地方,窦万依旧没找到人,剩下还有一处,是他眼下能想到的!
近七年前,当时的葵州军营内有人贪墨,此事被皇帝知道后,本想派遣太子前往查办树立功绩,可那时的太子身子实属虚弱,经不起长途跋涉,只能由奇铭接手。
葵州主将姚青乃是皇帝的小娘舅,太后的弟弟,太子入营自会千呼百应。换成益安王前来,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刚满十四岁的奇铭在肖韧的护佑下一路乔装而行,将那些阻拦势力远远甩在后头,提前两日,他俩便抵达了葵州军营。
轰隆隆——
“主子,这天看着要下雨,我们赶紧进去罢!”
“不急。”奇铭拿下飘纱斗笠,道,“先观察一阵。”
说着,两人一个闪影,飞上了高树,借着夜色躲藏,看着灯火通亮的军营。
“主子,这可是姚大将军的治下,谁人如此胆大,敢在葵州军营当蛀虫?”
奇铭:“姚将军本是世家大族,再有几年便会退去大将军之职,回京养老。在这几年中,自是不求有多大的功绩,只求无大过。”
肖韧:“所以主子怀疑,有人深知这点,便会趁机钻空子。”
“据线报,本王已知此人是谁。”奇铭盯着军营中一个将领,浅笑着。
轰隆隆——轰隆隆——
随着雷声越发响亮,在肖韧的再三催促下,奇铭终于飞身落地,拿出令牌独自进了军营。
“末将瞿珂见过益安王殿下。”
“瞿副将有礼。”
“王爷的营帐已经备好,请随副将来。”
在来人的带领下,奇铭进入营帐后,礼貌道:“此次剿匪”
“王爷。”瞿副将笑着行礼道,“此次西域蛮族入侵,已经跨了两个州,葵州定要成为他们的最后一站!所以,外头十分危险,王爷无事,千万别外出。蛮族到达葵州后,与当地土匪合谋,城中到处都是人牙子,总喜欢拐骗孩童当成货物买卖。像王爷这般容貌,可是很容易成为他们的目标。”
“瞿副将放心。”奇铭一直保持着浅笑,“本王来此不过走个过场,并不想以身涉险。”
待瞿珂带着笑容离开后,肖韧才躲着守兵的目光迅捷一闪影,窜进了营帐中!
“这个瞿珂好不要脸!话里行间都在暗指主子徒有一副好皮囊。”
“哼!”奇铭继续笑着,“此人明知本王独自前来,却还这般‘好言相劝’,足见他为人极其自负,目光短浅。”
“主子,接下来怎么做?”
奇铭:“什么都不用做,我们来了,对方自会有所行动。”
话音落下后,外面下起了大雨,雨滴打在帐篷上,发出滴滴答答重叠的声响。
果然,过了近一个时辰,两队人马回归军营,带回了一箱又一箱的药材还有七八名药堂掌柜!
封止一见此阵仗,疾步来到瞿珂帐内!
“副将此举何意?”
“封守尉你放心,之后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瞿珂一副高枕无忧的模样,“根本就没有贪污一事,是这帮黑心商人联合起来敲我们竹杠,哄抬药价,越抬越高,才有了这笔庞大的药材支出,合情合理,天衣无缝”
封止一蹙眉,总算明白了对方的计谋,原来先前搜刮城中药材就是为了抬高药价,表面上看,还真是天衣无缝!
“你我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瞿珂继续道,“只有将他们下狱,我们才能免于问责,进入你我口袋的银钱才不会烫手啊”
封止:“......”
“那益安王年纪虽小,毕竟是皇室中人,想要蒙混过关,总要有替罪羔羊不是要不然他也不好和上头交代啊
我这般鞍前马后,他可省了不少力呢!”见封止露出一脸难色,无法反驳,瞿珂接着道,“以后跟着我混,你的心肠可得硬些,牺牲几个百姓微不足道!
我知道你有一身不错的武艺,在对战中多杀几个敌人,多剿几个匪寇,就补回来啦!城中的百姓可得好好谢谢我们所以,一会就由你去审问,记住!一定要他们认下所有罪行!”
随着封止离开,帐内人不知的是,帐外一直有个小身影在默默偷听。
小言漠听出了这位军爷的声音,为了寻找机会偷药,她借着雨声的掩护,悄悄跟着对方,藏进了其营帐外的一处阴影中!
帐内,小兵们一见守尉回来,听闻经过后,十分意不平!
“封守尉,瞿副将此人贪得无厌,对此不安好心,你为何非要蹚这浑水,与他结盟?!”
“与他结盟才能知道那人暗地里做些什么,你就是死脑筋!”封止骂咧咧道。
“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不杀那些百姓,你就危险了!要不找益安王和盘托出,求他救你!”
“益安王未必可靠。”封止打断道,“说不定会直接拿我治罪,好给陛下交差。”
“那可如何是好?!”
封止:“先想办法救出那些无辜者,之后的之后再说!”
看来此人还有些良知。小言漠如此想着,跟着对方再次行动,前往犯人营帐的途中,她看到了那些药箱!
碍于有人看守棚子,她无法第一时间行动,为了不错失机会,她最终选择留守原地,看着封守尉消失在其他营帐之后...
可惜,等了好久,直到小雨停歇,她也没看到可以行动的机会!如今雨停了,她要更加小心,以免被人发现...
正当她犹豫着如何使用声东击西之法,忽闻有人大喊!
“人犯逃了!快住人犯!!”
一时间,军营内脚步声四起!就连看守药箱的小兵也紧张张望!
“!”小言漠逮着这个机会越上树梢!攀折下树枝后,她给树枝贯上剑气分着方向蓄力掷出!!
歘歘歘!!!
“去看看!你那边,我这边!!”
随着看守离开,小言漠飞身掠过,她记得回春药堂的药箱,一眼就认出了上面那只药箱!
军营内,因为犯人分散脱逃显得有些混乱,封止一边喊着抓人,一边趁机掩护着一个掌柜躲进了马厩中!
小言漠时不时回头观察外头的情况,倒腾了几遍,终于找到朱砂安神丸后,她将之塞进自己的怀中,正要腾步离开,不想棚子一角因为雨水渗漏,忽然倒塌下去!
“嗯!!”小言漠刚预备就被篷布挡住了去路!!
叮,叮!
因其头发凌乱松散,那只花剑簪被篷布刮拉着掉落了下去!
小言漠一边摸着花剑簪,一边扒拉着篷布,好不容易她才从闷气的篷布中窜出自己的脑袋,大吸一口新鲜空气!
“!”警觉张望了一下后,她发现没人注意,用衣服蹭掉花剑簪上的泥水后,将之往腰际上一插,她赶紧趁乱离开!
“在那!快围起来!”
“这边也有一个!”
“统统抓起来!一个都别放过!!”
“这边还有!抓到了!!”
因为逃犯成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小言漠避让着那些官兵,身手极快,已经来到营墙前!
“啊——”
就在她准备轻功助力一飞离开之际,却听身后传来惨叫!
一个掌柜因为害怕失去理智,横冲直撞地直接被长枪刺穿了身体!
“!!!”随着一股恶寒传遍全身,小言漠浑身一震!
那些不算久远的血腥回忆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脑中闪回!
随着体内响起一阵鬼魅尖叫,她握紧了刻刹,拼命告诫自己!
有舍利子镇压刻刹!我不能受其影响!!不要想,不要看!!!
“住手!快住手——”封止告诫过这些掌柜不能硬碰硬,引发骚乱的最终目的是引起大人物的注意!然,世事不可控,他没想到,因此害死了其中一人!
“出了何事?!”
姚青听着动静越来越大,不得不出营帐查看。
“回禀大将军!刚抓回来的人犯逃了,我们正在追拿!”
姚青:“什么人犯?”
“这...”
就在小兵犹豫回答之际,小言漠险险拉回思绪,趁着此刻一纵身,越过营墙没入了夜色中!
“大将军。”瞿珂静静观察着一切,这时才上前道,“这些都是黑心商贩,哄抬药价牟取暴利!致使军中亏损了一大笔银钱,此事已经查实,如今葵州城内,百姓都在抱怨药价高得离谱。”
“这不是他们的错!”封止飞奔着单膝跪地,请求道,“望大将军明察!城中药品价格确实涨了不少,但这是供求不等造成的!”
瞿珂听及此,依旧泰然自若:“封守尉怎会如此清楚?莫不是早与他们共度陈仓?”
“你?!”封止一气之下差点就想动手!奈何无法说清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又闭了嘴!
“怎么?这就默认了?”瞿珂趁热打铁,觉得封止这个大老粗果然好拿捏,“我看这些人也是你放出来的罢?来人!还不将他拿下好好审问!”
姚青看着也觉得可疑,所以并未阻拦,任由小兵拿下封止与掌柜们。
“我们冤枉啊!我们真的冤枉啊!!大人!军爷!药价并非我们特意哄抬啊!大人明察啊——”
瞿珂:“带下去!”
就在那些掌柜们以为再无伸冤希望时,一道好听的声音响起。
“何事如此喧闹?”
“参见益安王殿下——”随着甲胄声丁铃当啷,众将士齐齐行礼。
“惊扰了殿下,是我等失职。”瞿珂笑着迎上前去,他知道姚青并不待见这个二殿下,他只要从中平衡,总能对自己有利,“殿下放心,军中贪墨一事,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封止一见,抓着机会便是大喊:“此人与贪墨案有关!还请益安王殿下明察!”
奇铭浅笑着:“哦?”
“殿下!此人是疯狗乱咬人!”瞿珂立马辩解道,“别相信他!”
“呵”奇铭轻笑一声道,“瞿副将不也是一面之词吗?应该将你一并抓了,才能彰显公允,大将军意下如何?”说着,他保持着笑容,看向几丈开外的姚青。
“...殿下所言在理。”姚青冷声道,“此事本就该由殿下做主,末将没有阻拦的权利。”
听及此,奇铭笑看瞿珂,等着回答...
“哼!身正不怕影子歪!”见大家一时陷入寂静,瞿珂虽气愤,却依旧沉稳,“你们尽管查!”
随着有关人员都被带了下去后,军营终于恢复了安静,众人纷纷回岗。
就在奇铭准备跟上押解兵之际,瞥眼看到远远的药箱棚子塌陷了一半。待小兵再次支撑起篷布,点上火盆,他正欲收回的目光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图案!
“殿下?!”伺候的小兵忽然见到益安王飞身而过,吓了一跳!
“快把棚子搭好!看你们干的好事!我刚说了,地桩打得不够深,还好是药材,要是有人因此受伤,看你们怎么交代?!”
“是...是是...呃啊!”
小兵刚应承完,不想眼前晃过一阵劲风,差点让他退跌倒地!
“啊!小的参见益安王殿下...”
“免礼!”奇铭摆摆手让小兵们让开,紧急又慎重地靠近一看,虽只是泥印,但他无比确认,这是花剑簪的部分造型!他设计的当然认得一清二楚!
经年牵挂,情意何遣?
不过哑哑柔念,讴讴千般相思意。
殊苦回甘,咏作词现。
怎抵咛咛低语,脉脉一丝留印碧。
“你真的在这...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奇铭用手轻轻覆上那个泥印花纹,忍下体内即将呐喊而来的思量与冲动,哽咽喃喃着,“我还不能去找你,子阎,不能让人发现你还活着...”
眼下的无为从头到脚都折磨着奇铭,于他而言,唯有驻足良久才能消解那一点一丝的想念...
月色微凉,被夜幕静静怀抱着,草木婆娑的山道上,小言漠正急急赶回,全然不知还有人如此系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