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乐城还没天黑就宵禁了,任何人都不得踏出家门一步,也不得大声喧哗,否则杀无赦。
吴家和其他几家大户的家眷都在自个宅子里,不时传出低低的哭泣声。
入夜,罗文天和老黄、山猫儿等人开始领着关帝军四处抓人,静乐城很快又响起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嚎。
任何为非作歹的大户、商贾、官吏,乃至泼皮无赖等,统统逮回县衙,介时再统一砍头。
罗文天是当地人,对当地熟悉得很,他一帮狐朋狗友也很快成了关帝军的狗腿子。
秦川要绝对统治权,要所有人都服服帖帖,意味着很多人会人头落地。
何长保、吴用谦等人被关在县衙里,一个个像被吓坏的鹌鹑一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秦川没去见他们,都快死的人了,见了纯属浪费时间。
吃过晚饭,他便一个人朝县衙的公堂走去。
接着火把微弱的光照,依稀可以看到公堂楹柱上悬一副对联,曰:
“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勿说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
“吃百姓之饭,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
大堂内有一屏风,绘有山水朝阳图,山正、水清、日明,即“清正廉明”。
朱元璋对贪官剥皮充草虽然狠了点,但出发点是好的。
可历史以来任何封建皇朝都逃不过改朝换代的结局。
因为每个朝代的皇族后裔都是猪。
尤其是朱家,举国之力把朱元璋的后代当猪一样养着。
这样的大明不亡才怪。
莫名感慨了片刻,秦川信步走入公堂,坐在知县大人审案的那张椅子上皱眉沉思。
他得好好考虑内政问题了。
娄烦那数千饥民现在吃的是大锅饭,当牛马一样养着,秦川的计划是等夏收过后,把田地以佃租的形式分给饥民耕种,由王继宗领导的农耕部门负责管理和指导,每季收四成租子。
田地足够多之后,会降为三成租子,等地盘足够大,人口足够多之后,会彻底放开田地,让农民拿钱粮来买田地,然后他只收田赋就可以了。
到那时,整个娄烦就会形成合理且稳定的社会秩序。
如今,王继宗正在不断完善各种内政纲要,也正在筹备内政管理衙门。
但静乐县城得马上组建衙门官吏了,城里数千百姓,不能什么都让关帝军来管,日后也是要实行军政分离的。
以前县衙的官吏,大多都不能要,有作奸犯科的还得咔嚓掉。
秦川还没有建立新的行政系统的打算,先沿用明廷的系统,但会增加一些相应的职位,意味着他需要大量人才。
县令、县丞、主薄、典吏,还有六房的正副职经承、管年,及众多小吏,皂班、快班、壮班的班头和衙役,还有各种各样的杂职官等等。
王继宗是肯定抽不开身的,娄烦的事比县城繁杂多了,而且娄烦缺乏人才,肯定不能从那调过来,只能用县城本地或附近几个村寨的能人。
罗文天那帮狐朋狗友虽然是读书人,但大多是些整日出入勾栏酒肆喝酒招妓,吟诗作对调戏小媳妇的登徒浪子,当狗腿子还行,治理地方还差了点。
得举贤才行。
思考良久后,秦川朝外面喊了声:“把陈聪之带到来。”
“是。”
一个关帝军领命去了。
没多久,陈聪之就来了。
这位陈师爷显得很平静,除了脸上一直挂着淡淡苦涩之外,看
不出任何惊慌和惧怕。
“陈师爷,请坐。”
秦川笑着指了指堂下的座椅。
“多谢秦大人。”
陈聪之也不矫情,恭敬地施了一礼,然后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
秦川笑道:“陈师爷,当初秦某说过,日后还要跟何大人做买卖的,他那七百两银子就当是本金,可惜何大人白长了两个眼珠子。”
陈聪之没说话,只苦笑一声。
“陈师爷且放心,你与明昭是故交,也没听说你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所以,我不会杀你。”
“多谢秦大人。”
陈聪之急忙起身,感激地行了一礼。
“无须多礼。”
秦川摆摆手,又道:“陈师爷,我听说你的本事比何长保那头猪强上许多,静乐民政之事基本都是你在打理的,对吧?”
“学生之事食主俸禄替主分忧罢了。”
“这么说来,你确实有治理地方的本事,静乐知县这个位置,就由你来当,如何?”
陈聪之微微一颤,“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秦大人,学生不敢,请大人绕过学生吧。”
秦川不由笑了:“你是怕跟了我,被打成逆党,怕朝廷秋后算账?”
陈聪之趴在地上不敢吭声。
“我这么说吧,你若是不答应,你全家都得死,若是答应了,倒还有一线生机,你仔细斟酌吧。”
陈聪之身子又猛地一颤,把头垂在地上一言不发。
“陈师爷,你且放心好了,宣大两镇那些虾兵蟹将奈何不了我,朝廷里那些辽饷党东林党阉党什么的,也咬不死我。”
“辽饷党?”
陈聪之一愣,满脸疑惑。
秦川自觉失言了,辽饷党是后人按的名字,如今那些吃辽饷的蛀虫可不敢这么叫。
“朝廷内外有这么一群人,靠着辽饷吃得又肥又胖,把他们家人喂得跟猪一样,还囤积了大量银子,准备给他们的子孙后代也喂成猪。”
“东林党人相当一部分往这伙人靠拢,但也有部分牙尖嘴利不愿与这些猪狗蠕虫为伍,还整日跟这伙人斗个你死我活。”
“朱由检弄死魏忠贤之后,把九千岁分派各地监粮监银的官宦都调了回去,无异于自断一臂,接着又自作聪明,培植自己的宦官亲信,让官宦把持户工各部,总揽财政大权,控制京营卫队,并把大量宦官派到九边重镇监军,所造成的结果是,一个新的阉党出现了。”
“这些个阉党宦官勾结各地大员,九边重镇的众多将官,和辽饷党一道把本该用于边疆防务的饷银啃得所剩无几。”
“可笑的是,朱由检以为自己取代了九千岁的位置,把持了军政财务大权,又有几位阁老帮他主持朝政,治理国家。”
“殊不知,他信任的那些个大臣们,那些个宦官们都忙着排除异己拼命捞钱,忠于他朱由检的根本就没几个。”
“简而言之,朱由检很蠢,蠢得跟猪一样,和他们老朱家那些被养成猪的数百个藩王郡王没啥区别。”
听到这,趴在地上的陈聪之已经瑟瑟发抖,哆嗦不止,一声也不敢吭。
秦川笑了笑:“我只是突然心血来潮,感慨一番罢了,刚才那番话,陈师爷可听可不听。”
“但这个知县,你不当也得当,否则就是死。”
“对了,陈师爷,县衙会出现很多空缺,还得靠你帮着推举贤能才行,城里城外的,只要有本事,都可以推荐过来。”
“到时候,就有劳陈师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