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魂大阵,陆家村,陆氏祠堂。
陆涛一刀劈碎那牌匾,祠堂内的阴气运转立时便有了一丝停滞,而后王云芝剑若流星坠地,斩开堵门的阴气黄泉,两人抓住机会,脱困而出。
祠堂外,昏昏暗暗,灰茫茫一片,空中弥漫的,也是化成了黄烟的阴气,让人不辨东南西北,什么东西都看不清。
阵势已经成了气候,祠堂外的情况只比里面好点有限。
“果然不止一处阵眼”
见此情形,陆涛瞬间就做出了判断,不过他早有意料,面上倒也能保持住平静,手中血刀一挥,将祠堂大门外的一座石狮子斩碎。
王云芝有样学样,雷殛剑上的电弧跳跃而出,轰的一声,另一座石狮子当即便化为了一堆齑粉。
“这帮魔道妖人,当真是可恶。”破坏了一处放出阴气的阵眼,王云芝心中恶气不减多少,愤愤的说了一句。
刚才干尸如林,冤魂满天的景象实在是给她留下了太多的印象。
“你这也忒莽撞了些。”陆涛有些无奈,翻了翻白眼。
他心中有一个猜想,有待印证,所以没有如这位胸大无脑的小傻妞一般,全力出手,反而是控制劲力,只是将石狮子崩成了一地的碎石。
他蹲在地上,随手捡起了一块碎石。
从外边看,石狮子并无异样,可只要将其打碎,看到了里面,但凡是长着眼睛,就能轻易发现一些端倪。
石料里面,竟是刻满了意义莫名的花纹符号,好似是按照某种规则,纠缠排列在一起,竟似是在慢慢运转,看久了便觉头晕目眩,恶心憋闷,诡异到了极点。
陆涛面色不便,拿着血刀又在碎石上削了一下,而后眼睛微微一凝。
碎石上新削出来的这一层平面,竟然还有这样的纹理。
“这怎么可能?”
陆涛喃喃出声,又不信邪的连削几刀,随后终于震惊。
这被当做阵眼的石狮子,除了表面看不出异常,里面的每一层,竟然都刻有诡异纹路。
岂是人力所能做到的?
一时间,陆涛只觉得头皮发麻,心中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这要真是执棋人的手段,那他就算是再聪明,最后不也只能是个被玩死的下场吗?
“坏和尚,怎么了?什么怎么可能?”嘴中正念念有词,用自己听到过最恶毒的话语咒骂幽冥宗的王云芝看了过来,有些好奇。
“没什么。”陆涛站起身来,一握手,将手中的碎石碾成了粉末。
王云芝看着他,大眼睛眨了眨,其中满是狐疑,十分肯定的道:“不对,坏和尚你肯定有事瞒着我。”
“这尼玛不是废话吗?”
陆涛又翻了个白眼。
他突然是发现,自打他劫持了这位名门嫡女之后,翻白眼的次数大幅度的增加了。
他自诩聪明绝顶,也总觉得世人与自己相比多蠢笨如猪又不自知。
可笨到王云芝这个地步的真不多见了。
地上这么多碎石,自己刚才也盯着看了半天,真就视而不见了呗?
陆涛甚至还怀疑,如果在和王家大小姐这么相处下去下去,那他恐怕会有眼皮抽筋的危险
“以你的智慧,知道太多,反而不好。”一肚子嘲讽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也许,愚蠢,也是一种幸福吧。
最起码不会像自己这般苦恼。
“你!”
王云芝哼了一声,气鼓鼓的踢了一脚地上的碎石,噘着嘴嘀咕道:“不过是些寻常的青石,既没被刻上阵纹,也没藏着能释放阴气的灵物,我就不信,你研究了半天,还能研究出花来不成?光知道装神弄鬼的欺负我”
她说道一半就说下去了,因为陆涛正一脸惊恐的看着他,双目睁圆,仿佛是发现了双目极为可怕的事情一般:“你说这只是普通的青石?”
“对呀?”
王云芝点了点头,见陆涛如此,一下子也觉得有些害怕,握紧了手中的雷殛剑,怯生生的道:“坏和尚,你可不许吓我,你看见了什么?不会,还有鬼吧”
难道刚才祠堂中的那个三百年的老鬼,趁着她将那阴气黄泉劈开的档口,也跟着出来了?
周围阴气缭绕,阴凉无比,王云芝越想越觉可能,吓得一个机灵,急忙跑到了陆涛身边,死死的抓住了他的胳膊。
而陆涛对此却一无所觉,脸上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他心中只想着一件事。
碎石中的纹路,王云芝竟然看不到
先不去想这究竟为何会如此,但从结果上来看,就气得陆涛浑身发抖,想要骂人。
那躲藏在暗处的执棋人委实过分!
王云芝看不到,那不用想,别人也一定看不到。
除了他陆涛!
那岂不是说
执棋人就是在明摆着告诉他:“没错,我就是独独算计你一人而已”
如此,陆涛又焉能不气?
但他却无可奈何,最后千言万语汇成了一个字,几乎是被他咬着牙说出来的:
“操!”
缩在他身旁的王云芝听见,脸上一红,伸手拧了他一下,道:“你是出家人,不许说这样的污言秽语。”
作为一个极漂亮的女人,如此手段天生便是精通的,哪怕穿上血衣袈裟的陆涛一身的铜皮铁骨,也觉得腰间软肉疼痛无比,嘶的就倒吸了口凉气。
随后他才是发现,王云芝竟不知何时又是贴到了自己身边来了,不由无语的道:“大小姐,你这是又干嘛呢?”
“不是有鬼吗?”王云芝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四处打量。
陆涛只觉得胸口发闷,几欲。
缓了一会,他才一把将紧紧抓着自己的王云芝推开,道:“刚才在祠堂内,你不是说自己的三叔来了吗,既然现在已经脱困而出,大小姐你也甭在这耗着了,快快去寻他吧。”
赶紧将这小傻妞支走,要不然自己的下场,不是近墨者黑智商下降,就是被她给活生生气出内伤来。
反正她也不在“局”中,于事无补。
本来还想着将她当作一张保命符,关键时刻借以胁迫琅琊王家的。
一番算计,付之东流
“对对对,我三叔是天榜宗师,一剑在手,剑气可冲云霄,只要有他在,不管是魔道妖人,还是什么百年老鬼,咱们就都不用怕了”
王云芝哪里能听出陆涛言语中的心酸与无奈,如小鸡啄米一般,脑袋点个不停,可说着说着,却一下子愣住,道:“坏和尚,你不和我一起吗?”
陆涛看着她,脸上似笑非笑,道:“你都说了自己的三叔乃是天榜宗师,我一个左道恶僧,哪敢去见他。”
无论怎么说,王云芝总是被他劫持过来的,若是就这么过去,又怎么可能不给人家一剑戳死?
“那你呢?”王云芝追问。
陆涛看着一地的碎石,深吸了一口气,坚定的道:“去破阵!”
“不行!”
可王云芝断然拒绝了他的安排,一副有难同当的样子,道:“这阵法如此凶险,咱们两个刚刚差点就被困死了,现在我三叔赶来救我,我又岂能丢下坏和尚你,一个人逃命?”
“况且,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要一起破阵的吗?”
“我们琅琊王氏就没有贪生怕死之人,我虽是一介女流,却也绝不会临阵脱逃!”
“你不走,我便不走!”
王云芝倔强的看着陆涛,发起了大小姐脾气。
陆涛扶了扶额头,无语道:“以你之前的表现来说,你觉得自己当真不会拖本座的后腿?”
王云芝二话不说,从乾坤镯中取出了一个冒着莹莹青光的珠子,轻轻往空中一抛。
那珠子也不知是何宝物,无需真气催动,自动就停在了王云芝头顶之上一丈,洒下片片青辉,周围十丈的阴气豁然一清。
在这青辉照耀之下,陆涛觉得心神安宁,不再彷徨烦躁。
“此珠名曰‘定神’,也是勘虚爷爷送给我的,乃是一桩灵兵级的异宝,只带在身上,便能凝神静气,驱散邪祟,若是以真气催动,更更能挡住凝碑境巅峰高手的全力一击”王云芝仰着脑袋,一脸得意。
可陆涛却觉得胸中憋闷的更加厉害,仰天长叹道:“既然有此宝贝,你刚刚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王云芝顿时原形毕露,吐了吐舌头,道:“我哪里见过那么多冤魂厉鬼,一时失了方寸,心中害怕,忘记了”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着实有些丢人,又立马保证道:“不过你放心,如今我见识了,便不会在害怕了。”
陆涛看着她手上的雷殛剑,手腕上的乾坤镯,以及头顶的定神珠,沉吟了半天,才是说道:“好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就算你不去寻你三叔,他恐怕也会入阵来寻你,若是一会撞上了,说不得小祖会再次将你挟持了,借以脱身。”
“好好好。”
王云芝连连点头,可对陆涛的担忧却有些不以为然,道:“不过也不用这么麻烦,三叔最是疼我,我不让他为难你,他就断然不会为难你”
对于这位不知道被天下间多少绝顶人物疼爱的女人,陆涛真是惹不起来,懒得再多废话,直接转身就走。
王云芝心念一起,头顶定神珠自动跟随,快走几步追了上去,疑惑的道:“你刚才不是答应了那老鬼,要度化了这些冤魂吗?”
“骗鬼的话你也信?”陆涛又不是真和尚,会个屁的超度亡魂。
“出家人不是不打诳语的吗?你怎么连一个死人都呀,你干嘛,干嘛打我”
两个字王云芝没好意思说出来,但也因此安静了下来。
有定神珠在头顶护持,两人倒也不必耗费真气抵御大阵阴气的侵袭,而且在清辉的照耀下,阴气具是纷纷消融,但凡是遇到能抵御住清辉的,便是一处阵眼所在了。
一路走了大半个村子,陆涛和王云芝便轻轻松松的破坏了一二十处阵眼。
而且让两人奇怪的是,他们都这般破话阵法了,却始终都没遇上布阵的魔道妖人。
就好似那布阵之人,压根就不存在一般。
雷殛剑上电弧跳跃,将一根青竹击成了焦炭。
“怎么样,坏和尚,带上我还是没错的吧?”又破坏了一处阵眼,王云芝脸上的得意便怎么都隐藏不住了。
有头顶的定神珠在,根本就不用寻觅阵眼,事半功倍。
可陆涛却不理她。
王云芝也不在意,只当他羡慕自己的宝贝,主动向前走去,脸上露出了一丝奇怪之色,道:“不过说起来也是怪了,这充当阵眼的东西,怎么都是一些寻常的物件,不是桌子,就是椅子,甚至连茶壶碗筷这种东西都有,现在还碰见了这样的竹子”
“我瞧着这些东西都普普通通,没什么异常,怎么就能激发大阵,放出无边阴气来呢?”
她走在前面,没有注意到,陆涛已是震惊诧异到麻木了。
自打陆涛进了祠堂,发现了那两处阵眼之后,他的心中就有了一个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的猜测。
而后,发现了越多的阵眼,这猜测便越是接近。
沉香木的牌匾。
祠堂大门外两头石狮子。
桌椅板凳,锅碗瓢盆,木床柜子,等等寻常的家具。
还有那一根根在陆家村中最为常见的青竹
这些看似没什么关联的东西,却一点一点,让陆涛的心中浮现出一个人来。
这个人对陆涛来说,极为的特殊。
是他,或者说是他这具肉身,血缘上的父亲
陆望安!
而这些充当阵眼的东西,陆涛每一件也都认识。
因为这些压根就全是他“陆家”的东西。
沉香木的牌匾,两头石狮子,是陆望安在三江城花费了重金买来,捐给宗族的。
那些寻常的家具,是陆家老宅中的摆设。
就连那些青竹,也是陆家用来围篱笆用的
这所有的一切,都让陆涛心中沉重,冰凉不已。
猜了半天,原来于暗中布局执棋的人,竟然是他的“父亲”。
一个死了三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