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淬心局,以我为主。布琳的梦境,是她用万王之书开启的副本,是属於她的梦境。那么,我和她所身处的,真的是同一个世界吗?"
"这种事情,取决於您对世界的理解。"根魔的回答方式非常的神秘学。
"好吧,那便换一个方式来问吧。根兄啊,我和布伦希尔特所看到,所感知到的事务和发展,真的会是一样的吗?"
"你和她共度了八十年,而且还生了半个天球队呢。"
"感官和激情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共情,但这是结果导向。可是,如果开端和过程不一样,我们对这段岁月的认知,也就不一样了。"余连的回答方式非常的哲学。
"您很有想像力,但並不是无的放矢的。"根魔收敛了笑容,也露出了和余连同款的苦恼神情:"那么,您什么时候察觉到的呢?"
"实在是不敢谈察觉,只是猜测而已。我在这段歷史中,有过生死之战,有过命悬一线,有过殫精竭虑,也遭遇过背叛和绝境,但其实在仔细想一想,各种展开其实也太顺了。"
当然,也实在是太像十年前的男频设定了。虽然很爽,但如果爽过头了,就难免会有点心慌了。余连想。
"布琳对我说,她可以册封我为大专治公,可以视我为宰相或枢密院掌璽大臣,可以把新神州以及远岸当封地给我。可是,那个梦境的世界线中,在很长一段时间中,我掌握著比她更庞大的地盘和军队。"
"那是因为,她在养胎?"根魔问道。
余连想到了自己当初和布伦希尔特提过的"精神小伙战术",只能"呵呵"一声:"她那种人啊,就算是在生孩子的时候,也不会耽误带兵打仗的。不,她说不定会更兴奋的,还会对生下的孩子说些"崽啊,妈妈用胜利庆贺您的诞生!你生来就应该是征服者!"之类的传统蒂芮罗帝国奴隶统治者的標准台词。"
根魔无奈道:"你看,明明你们人类才是怪物,高位的灵能者,还是高位的权力者,都是如此。"
余连就当是没有听到:"发展到最后,整个共同体的疆土,都成为我的私人封地了。这並不是她的风格,也不是一个成熟的统治者的做法。"
"或许,是一个爱您的女人的做法?"
"哦,懂了。她替您找的水晶宫是吧?一个爱您的女人,是不会为您找水晶宫的。可是,我在吸纳知识和信息的很长时间中,都一直在设想,人类的社会性是不是和兽群是同理的。强大的雄性总能有许多雌性。"
"某种意义上,人类的社会確实是从兽群进化出来的……等等,虚空生物也分雌雄,也有兽群?"
"越是强大便越是独居,越是弱小便越是聚集,这是常理。只不过,性别方面嘛,以主物质世界的规则来界定,我们其实有111种性别。"
余连先是一惊,隨即又鬆了口气:"那还好,毕竟是比我家乡海对面的国家要好一些。"
这次惊讶的换成事虚境领主了:"地球的星海对面?竟然还有这样的国度吗?我竟不知道主物质世界的生物也有这样惊人的多样性。"
"不,我只是在吹嘴。"余连不由分说揭过了这个话题:
"由於太顺利,我很空虚。当布琳没了以后,这种空虚感就更加明显了。我可以肯定,这个世界不是我的世界,既然已经爽够了,就做一点正事的。"
"原来如此,您一开始就没有被梦境里的辉煌功业所迷惑啊!"根魔也终於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沉迷的时刻有,但迷惑到还不至於。我说过了,这就是一个让我流连忘返的游戏,可是游戏总有通关的时候,也就总有醒过来的时候。"
"布琳应该也是如此,我很好奇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余连又看了虚境领主一眼,表情慢慢危险了起来:"在这个帝国完全处於强势的歷史中,能不能点燃火种,能不能燎原,我其实也是挺期待的。"
"所以,这並不是什么游戏通关。更像是精心搭建起了一个华丽的积木,当完成的时候,也是兴趣消退的时候。这时候,剩下的乐趣,就是把它推倒了。"
"一样的,根兄,都是一样的。可惜了,你终究还是成不了一个红色的虚境领主的。"
"我很惭愧。"虚境领主道。
余连很想看到,当自己"死"在卫伦特王的手中之后,帝国内部的权利斗爭将如何展开。晨曦之龙的子孙们将如何上演旷日持久的血龙狂舞。
是的,自己和布伦希尔特养育出来的子子孙孙们全是人杰,也全是野心勃勃的真龙。没有人想要居於人下。而自己让亲子继承选帝王的操作,某种意义上其实已经打破选帝程序的神圣性和法理性。银河帝国,其实已经进入兵强马壮者为王的时代了。只是还没有人意识到这一点罢了。
他很想看到,如果帝国和联盟的战爭陷入旷日持久的全面银河大战,被自己埋下的种子将如何生根发芽。
是的,自己最辉煌的功绩之一,就是用泰坦舰的大炮逼著诸侯和官僚们完成了基本的福利改革和义务教育改革。可是,我们都知道,不管是哪个阶级的聪明人,只要接受了基本的教育,便一定是有可能变成反体制分子的。而这个已经完全停不下来的军事帝国,已经不知道如何和自己的人民妥协了。
自由星河联盟,也一定是可以把帝国拖入持久大战的。这个国家在女皇和摄政王的时代总是在吃亏,但余连太清楚他的潜力了。
这註定将会是一场超越第三次银河战爭的动盪大时代。
混乱的时代是普通人的噩梦模式,却也是所有思潮最容易发芽生长的时代。
可是,完全看不到了啊!
"归根结底,这就是你的问题啊!根兄。"
"这不能怪我。那个野心勃勃的孙子是您养出来的,银河的局面发酵成这样,明明也是您谋划的结果。"他的神情带著一点无辜。
"您说的没错,这其实是迁怒,也是人类的特质。"
"原来如此,多谢您的教诲。"
"请您相信,和您谈笑风生真的很愉快。我其实因此学到了很多。"余连诚恳地道。
"我也是如此。虽然我们立场敌对,我们对於世界的认知都不同,虽然我们在生物形態上都是死敌,但我对您,却真的只有感激。"根魔平静地道。
两人又这么悵然而又优雅地对视了半分钟,根魔方才缓缓道:"我的陨落只是一个相对概念。如果我胜利,我会以您的身体为凭依而復活。如果失败了,您会进化,我却会以您的力量的一部分而蛰伏下来。有朝一日,说不定我会甦醒的。"
"我懂。不过,我骨头里还有个以太虬,肝臟上还有个次元孽主。祂们都打著同样的主意,您可要排队了。"余连笑道。
这设定听起来倒是很克很猎奇,但余连表示情绪稳定。毕竟所有的灵能者都是这过来的,真到了圣者以上,谁要是没点虚境生物的残留,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了。
如果大家都很克,当然也就没什么好莫可名状的。真正怕的,反而该是虚境生物了。
"好可怕好可怕。我是不是说过,你们这些人类的灵能者,才是真正的怪物?"
"你確实说过。"
余连的话音还没有落去。对面那个身批著晨曦之龙的"自己"便已经隱没到了白光之中。他再也感知不到对方的存在。
可是,他的直觉却在告诉自己,那个怪物的力量已经和这个不见尽头的空间融为了一体,自己只要用丝毫的动弹,都极可能被激活的空间力量彻底撕裂。无声无息无相无形的利刃,早就像是雪花般散落在了周围。
可紧接著,璀璨的伟力也在余连的身躯内激昂地流淌著,仿佛将他的身影中映照出了几分高大而庄严的神性。
余连开始行动了。他闭上了眼睛,屏蔽了自己的听觉、嗅觉乃至於触觉,仅仅只是凭藉本能,以及自己的第一时间的直感判断,把自己甩了出去。
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被割裂的剧痛,但紧接著又感受到了身体重组的另外一种层面的剧痛。
对大部分人,甚至大部分战士而言,这是足够剥夺他们所有战斗意志的痛苦,但余连却明白,自己有一次胜利了。
所以,谁说"次元直感"这种用来和人类灵能者决斗用的预判技能,就不能用在对付虚境领主上呢?他既然已经准备通过人类的知识和认知来进化,那他就可以用人类的方式来杀死。
不。用对付人类,和对付虚境生物的手段来结合起来。
在余连思考中,霞光散去,余连併拢起来的双手已经穿过了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身躯。他身躯上包裹著的晨曦之龙,就像是纸片似得脆弱。
他无悲无喜地看著自己的身体被洞穿,又无悲无喜地看著余连,脸上却分明出现了欣喜的表情:"真好啊!这样,我才算是被您杀死了。"
说到这里,他再次变换了形態,化作了布伦希尔特的样子:"那么,未来的岁月,就请您多多指教了。"
余连打了个寒噤,没好气道:"整的好像特么是结婚似得。你都要被我吃了,就别搁这儿噁心人了。回见……不,在我还活著的时候,咱们完全不用加。"
"您看啦。所以我才说了,明明你们才是怪物的嘛。"这个"布伦希尔特"自然地心有余悸的样子,认命地闭上了双眼。
余连再次表示,要想在现实看到真正的布伦希尔特摆出这么个楚楚可怜的样子,是几乎不可能的。於是他决定现在就看个够。
他看著对方的身躯隨即开始垮塌,面容、身体和骨骼都像是融化的蜡烛一样变形,现场的场面顿时就变得莫可名状了起来。
在支配著整个空间的白光终於开始摇曳,就像是原本稳定的灯光,因为电压不稳的缘故开始跳动。紧接著,这让人不安的跳动便骤然变得猛烈甚至狂暴了起来。上一秒,那光晕的跳跃还只是细微的波澜,但瞬息后,就化作了惊涛骇浪。
余连的意识出现了恍惚,精神仿佛化作了树叶,在狂风暴雨之中荡漾著。可是,正因为是树叶,即便是天旋地转,余连却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於是,他確切地感受到了身体的存在,所有的细胞正在凝结而復甦。
然后,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完美地贴合在了一起。余连发出了饱满的嘆息声,睁开了眼睛,入眼的便是虚境之中那无处不在的永恆灰雾。
现在的余连,居然觉得这灰雾还是很顺眼的。总比自己之前在那片光晕之中,那一片无色的光幕要显得正常一些。
然后,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不错,你是醒来的最晚的一个。"
话说,著台词是不是搞反了?余连转过头,让自己的身体从顛倒中恢復了平衡,看著一脸讚许的师父。刚才说话的便正是他老人家了。
另外,师父身边的大师兄,倒是一副欣喜若狂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就仿佛是一位估分的时候觉得顶多能上985但成绩下来却发现已经过了清北线的高考生……嗯,考虑到他不是当事人,应该是高考生的家长吧。
"的確是妙极了,这孩子確实是醒来的最晚的一个。"外表年纪看著比大师兄还要年轻不少的师叔也像是阿飘……仙女一样飘到了身边站定,用打量视觉奇观一般的神色观察著余连。她的笑容当然就显得矜持而体统了,但眼神中的惊喜却也是怎么都掩盖不了的。
"老头子,你当年也更早一些吧?"她对兰九峰道。
所以说,这台词真的没有搞反吗?
大约是感受到了余连的视线,梅娘娘觉得刚才的台词確实有点崩人设,便又换了口吻道:"师兄,今个儿孩子倒是有了大造化,您倒是也得有个態度才体统呢。"
余连齜牙,有点冷,但却又觉得很有烟火气,便笑道:"在虚境之中,还能分得清时间的流逝吗?"
"分自然也是分不清楚的。"兰真人指了指余连的心口:"但可以用心去感悟。我现在的感觉就是,你的梦境,应该比你的师兄和师姐,以及我和你的师父更长久,更浩荡,也更艰难。未来的成就应该也会更大的。"
"所以,这就是所谓的最晚一个醒来的?"余连恍然大悟。
"可莫要因此得意忘形唷,得了个造化却又不惜福的小人儿,便总是会得了他的报。师叔可真不希望你成了这种,那这就让人断了肠子去了。"梅娘娘道。
"弟子铭记。"余连躬身听话。师叔她老人家虽然说话太有特色,但余连还是听得出好赖去的。
大师兄则兴致勃勃得摸出了一个录音笔:"好了,师弟,讲讲你的经验吧。你是我们中最晚醒来的,也是师兄弟中第三个抵达第七环的,你的经验应该对大家很重要。"
"这个,嗯……"
"莫不是和你小子的女难有关吧?"师父面无表情道。
师叔顿时捂著嘴非常淑女地笑了起来,但还是没忘了瞪了师父一眼。
"这个情嘛,非要这么说,却还是有些……"
"居然是真的?"大师兄微微一怔,接著便露出了苦恼的表情:"这种经验,别的师弟和师妹们应该用不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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