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这种攻势,他怎么可能还能变招?
鲁米尔爵士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一点。他原本对自己的感知天赋是很有信心的,也正是为了将这样的天赋发挥到极致,方才闭上了肉眼,用“心眼”却感受敌人的存在。
自己的授业恩师曾经对自己讲过,自己拥有这样的感知天赋,应该是选择“猎星”甚至是“驾驭”星环的。如此一来,只要按部就班地修行下去,是有可能真正猎杀星辰,手搓黑洞的。
好吧,这话就相当于给一个对数字蛮敏感的三岁孩子说:“只要好好学习,总有一天你是能拿菲尔兹的。”就是一种家长式的善意期(花ng)许(艳)。
可不管怎么说,鲁米尔爵士在感知方面确实是有让人惊艳的天赋,惊艳到当他的授业家庭教师——某个来自虚灵圣殿的旅行武僧知道他最终选择了“血路”之后,便露出了惋惜甚至于痛惜的神情,就仿佛是真的看到了有人拿着磨盘那么大的钻石和玻璃种翡翠去压酸菜。
可是,鲁米尔爵士依然选择了专注正面战斗,在正面战场上猪突猛进披荆斩棘而不死的“血路”。因为他的父亲,当代的亚罗桑公爵卡库二世说过,亚罗桑公爵家自古以来就是晨曦皇室忠诚的恶犬。可既然是恶犬,那岂有躲在人后之理。
这话说得过于冠冕堂皇且迂腐不堪,但若是透过现象,观察之后的政治本质,便可以理解了。
亚罗桑公爵一直以来都是以顽固的保守派和极恶的著称的铁血派著称的,虽然对晨曦皇室忠心耿耿,但对帝国近代以来的一些开明政策却颇有不满。
然而,作为开国48公爵之一的亚罗桑公爵,他们也确实是留存到现今的十三家之一,至少说明他们是很擅长在鸡蛋上跳舞的。
晨曦皇家的至尊们不管给自己立下怎么光伟正的人设,也是需要黑手套的,自然也就需要血气方刚,凶狠暴虐的亚罗桑。
当然,最好是只懂得血气方刚,凶横暴虐的亚罗桑。
血气方刚的人理所应当是不懂政治的,会对一些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政策不满,这不也是很合理的吗?
那,又有什么,比起在正面战场上浴血沙场的勇将,更能证明这一点呢?
这大概便是无限皇冠的佩戴者,和他最恶的忠犬之间的默契吧。
家族给了鲁米尔解释一切,他便也理所当然地选择了能让家族利益最大化的星环。作为历史悠久的开国公爵的地脉,这样的责任感,他还是有的。
以上是于公的方面。
至于于私的,鲁米尔爵士一直都觉得,用枪械和灵能咒法远距离干掉敌人都是不忠诚的懦夫行为。近距离用利刃撕开敌人的肌肉,用钝器敲碎骨骼,聆听他们临死之前的惨叫和哀嚎,感受着生命随着血肉的飞溅而消散,在这个宇宙中,还有比这更让人愉悦的体验吗?
强大的感知天赋,会让他能更真切地体会这一切,同样也能在正面的战斗中无往不利。鲁米尔爵士对这一点也深信不疑。而事实上,过往所有的实战经验,都证明了这一点。
然而,他以前对自己的能力有多么的坚定,此时便有多么地吃惊。
对方轰出来的雷电并不是障眼法,但隐藏于雷电的身躯却是。
这是怎么做到的?
可这时候,他已经没机会在细想了。对方的锤子已经轰到了后脑勺,随时都有可能将鲁米尔爵士的脑袋像个大西瓜一样锤成碎末。
已经没有时间在考虑别的了。在千钧一发之际,鲁米尔爵士强硬地将自己的整个身躯都扭了过来。腰腹之间的肌肉和骨骼,因为过于扭曲的动作带来了一丝酸痛,但他根本懒得去理会。千锤百炼的训练和战斗经验,让他也终于完成了变招手中的双头矛化刺为扫,周围的雷霆和疾风都被锐利的矛头所带动,凝成了电浆,甚至化作了张牙舞爪的雷龙。
就算是被迫地临时变招,他挥矛的斩击也依旧可以撕开战舰的装甲。
两人之间的空隙处,甚至出现了火光。这是空气被点燃的效果。
而几乎是在同时,鲁米尔爵士也借着自己的变招扭动了一下身体,居然让脑袋让过了对方战锤的扫动轨迹,准备用肩膀来承受此次攻击。
与此同时,长矛带动的电龙却已经指向了对方的胸口。
不愧是亚罗桑公爵家的疯狗,在这一刻居然依然将被动化为了主动。反正就算是双方都玩命,对方也一定比自己伤得重,鲁米尔爵士此战的目标,自然也算是达成了。
然而,对方的身躯随即便像是失去了质量和实体似的,任由爵士的长矛和电龙从原地扫了过去,仿佛只带起了一缕轻烟。
“元素细胞?”年轻的爵士终于明白了什么。如果是在往日,他又好几种仿佛破解这种把身体元素化的能力。可这个时候,却怎么都来不及了。
余连的战锤终究是砸在了他的肩膀上,砸得他浑身就是一颤。流淌着灵能和金属光芒的“秘银皮肤”并不能完全抵御对方凶猛的冲击。
鲁米尔爵士的肩骨已经碎了,五脏六腑也都受到了冲击。
他咬着牙,将长矛又拉了回来,准备回身便斩。他很清楚,在这样的战斗中,在激烈的灵能交锋中,元素身体是承受不了多久的。
可这时候,鲁米尔爵士却不得不认真地体会一下“一寸短,一寸险”的武学常识了。对方只是转动了一下手腕,对着自己的武器就从反面锤头变成了正面的刀刃。
那如同鸭嘴一样的利刃,就这样沿着鲁米尔爵士肩膀的伤口拉入了琵琶骨中,疼的他当场就叫出来。
作为一位高尚的帝国军事贵族,无论有多么痛苦,都是绝不能叫出来的。鲁米尔爵士总算是紧紧咬住了牙关。可这时候,再说这些便已经晚了,余连将深入对方剪头伤口的镰刀带力一绞,左手的肘部顺势轰在了对方失去防御胸口上。
在不过十分之一秒中,鲁米尔爵士的胸口,肩膀、手臂的关节和持力肌群都被连续轰了好几下。他的身体在痛苦中开始麻痹,再也无法持力。然后,便只听见“叮当”一声,他的长矛便直接落在了地上。
“泽斯蒂姆升龙拳!”
爵士听到了对手小声地呼喊,他的下巴便再次被一计重拳砸中,却只觉得耳边像是开了个水陆道场,磬儿、钹儿、铙儿齐声作响。瘦弱的身躯就这么倒飞了出去,砸在地上,却又滚上了好几圈。
山,就这么崩了。
总共时长不超过一秒。
两人或许在这瞬间还是过了几招的,但在周围人看来,这就是彻头彻尾的秒杀了。
亚罗桑公爵最得意的儿子,帝国的“天才儿童”之一,此次战神祭中最受人瞩目的种子选手之一,被人秒杀了!
这种事情的震撼程度,大概就相当于世界杯上,大家公认的冠军有力竞争者,在小组赛第一轮就被人轰了个10比0吧。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而这一幕,同样也通过周围上千台拍摄无人机,从源质波中转扩散到全银河的电视机前。可以预料的是,现在应该也有以万亿计的观众被惊掉了下巴。
我果然和这件家伙事儿浑然一体啊!余连志得意满地把玩了一下手中的鸭嘴锄,心想既然自己这么适合玩镰刀加锤子,实在是太红太专了。
“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新老婆了。”余连按了按鸭嘴锄的锤头。
他收回了目光,看了看正躺在自己不远处,正捂着伤口想要爬起来的鲁米尔爵士,慢慢地向对方走了过去,
既然是热场,也并非在纹章院签了生死状的荣誉决斗,那么到这个程度也就可以了。
战神祭还没有开始,大多数围观群众可不知道这里的猫腻,自己要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鲁米尔爵士打死了,那可就是犯了命案了。至少一个过失杀人的锅是跑不了的。
想到这里,余连将心爱的鸭嘴锄挂回了腰间,表示现在已经停战,自己并没有恶意,然后便垂下了身,向躺在地上的鲁米尔爵士伸出了手。
不远的地方,已经有医疗机器人向这个方向赶过来了。
鲁米尔爵士下意识地握住了余连的受,双目却望向天空之中高悬着的龙船,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发出了一声低沉地哀叹声:““殿下,我的殿下,我辜负了你……不,我绝不会辜负你的!”
上面可是有两艘龙船的。你到底辜负了谁啊?布伦希尔特,还是那条老狗?
Emmm,为什么觉得这一幕好像在哪里看过来着?
余连还在琢磨着,对方的手忽然用力,将他拽向了自己,接着却忽然张开了大嘴。无形的灵能开始闪烁,在他的喉管位置汇聚成了凝成的光点,就仿佛是一条正准备喷吐酸液的刺蛇。
那光球现在也只有指尖的大小,但余连肯定,这玩意若是近距离砸在人身上,一定比普通的粒子光束厉害多了。
堂堂的帝国贵族骑士这么不讲武德,余连是没有想到的。同样的,一个“血路”居然会吐波,这也是余连没有想到的。
当然,他虽然没想到,但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宇宙大侠,这种情况其实一直都在他的应对范围之内。
望着对方那张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脸,以及那愈加雪亮的光球和“嗡嗡声”,余连是真的觉得被恶心到了,迅速用两只脚支撑住了地面。同一时刻,躬身,屈膝,借着腰腹的核心力量硬是将身体抬高,接着便将冲击力传到了自己空着的那只手的手腕上。
在这一刻,他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甚至组成细胞的每一个原子,都参与发力。
这,便是余连从威叔和菲菲那里成功掌握的“原子波动拳”。
这种由地球人开创并发扬光大的武学,从来就不是招式和讨论,而是让每个原子都参与发力的概念。
“泽斯蒂姆地震拳!”
他转动着手腕,让螺旋的气劲呼啸而出,当场砸在了躺在地上的亚罗桑公爵的脸。那种俊朗,甚至可以称之为美颜的面容,就仿佛是忽然被飙风正面命中,拳头未到,肌肉便已经在无形的气流中出现变形了。
然后,他的脑袋便像是开染坊似的,红的绿的紫的黄的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仿佛最上等白瓷雕像一样的脸庞,便真的像是脆弱的瓷器一样,出现了粉碎。
却也不知道那些崩出来的白色不明物质,到底是骨头的碎片,还是牙齿呢?
至于那即将喷出来的光束,自然也像是被掐断了电的灯泡似的,再也亮不起来了。
要不,直接把这家伙打死吧?余连脑中刚转过了这个念头,背后就忽然一麻。他迅速冷静了下来,站起了身。
现场在这一刻鸦雀无声,就连正在播放bgm的自律播放器似乎都停了下来。只不过,余连依稀还能听到有人在“嘶”地倒吸凉气,成功给整个古美亚星球的海平面上升做出了杰出的贡献。
然而,对旁人的感官体验来说,这就是彻头彻尾的“辣手摧花”了吧。
必须要承认,亚罗桑公爵家族确实是大名鼎鼎的皇帝的恶犬,而一般来说,恶犬最大的优势就是体能出众,外加生命力旺盛了吧。
被自己的原子波动拳骑了脸,就算是一台能装满一个排士兵的ATAT,这时候也应该彻底趴窝了,但鲁米尔爵士却仅仅只是被打碎了脸,却依然还坚强地活着。
他奄奄一息,吐气如斯,那张可以让大多数人女明星都黯然失色的漂亮脸蛋,也彻底不成形了。
然而,他依然还活着。
现在,大家应该明白选择“血路”的必要性了吧?哪怕是牺牲了智商,至少血条是顶上去了。若换成别的任何一种星环,此时应该都死透了。
只要还活着,一切就都不算事。就算那种毁灭性的毁容伤,最多也就在培养皿里泡上七八个月咯。
当然了,如果真进了培养皿,这家伙也就别想再继续参加战神祭了。
想到这里,余连抖了抖手,安抚了一下稍微有点作痛的手腕和微微发酸的一整条发力肌群,大摇大摆地走到了一边,给赶过来的医疗机器人让开了一条路。
三五台只有半人高的医疗机器人滚动着从余连身边越过,扑到了鲁米尔爵士还在抽搐的躯体上,忙碌了起来。
余连则站在原地,如同身处世界核心的君王一样,扫视着周围鸦雀无声的观众席。
一百多万人所在的圆形观众台,任何人的脸面自然都是看不清楚的,可他们所代表的情绪,无非也就是那么几种罢了。
余连的视线就这样对准了主席台。
实际上,刚才余连要取对方的性命,也只需要再轻描淡写地多下一层力便是了。事后也完全可以解释成是因为对方先偷袭,自己为了自卫才下意识的没有留手,这可是正当防卫啊!
可是,就在自己准备下狠手的瞬间,却觉得背后一阵发麻,像是被什么食物链更上端的猎食者给锁定了似的。
他一点都不怀疑,如果自己真的要下杀手,就有人会出手阻止了。而现场,一定有人有能力阻止得了。
这么一来,帝国的颜面自然是要丢尽了。可若对方在“阻止事态恶化”的时候,一不小心下手重了一点让自己受点暗伤,那本人岂不是亏大了?
再仔细想想,这个智商似乎堪忧的毁容死娘炮,应该也是得了幕后黑手的示意。不管他胜还是不胜,只要能让自己受点伤,战神祭时的表现必然会受影响,那些想要报仇的星界骑士就只需要对付一个残血的自己了。
就算是没有受伤也可以,只要多拖一点时间,也足够主席台上的大佬们摸清自己的战斗习惯,管用技能,乃至于弱点了。
只不过,就算是那里的大佬,也没想到鲁米尔爵士会被自己秒杀吧?
瞬间的交锋,他们能看到什么呢?顶多知道自己会元素细胞罢了。
总之,来日方长,忍得一时之气。这个被本人打毁容的死娘炮,只要再敢在战神祭上出现,自己再弄死了不迟。
到时候,你还能阻止得了吗?
想到这里,余连伸出了手,向主席台的方向比了个大拇指,嗤笑了一声。
会是那位前辈高人在场呢?诺德多斯大祭司长?萨督兰大团长?还是赛利奥拉骑士长?
……还是说,皇帝陛下已经亲自御驾亲临了?
应该不可能,那位至尊也是真出现,哪里不都得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的。
“万岁!瞬杀!”观众席上,忽然有人发出了这样的欢呼声。
于是乎,整个大斗技场,就像是终于打开了声音开关似的,震天的喧哗再次支配了整个大斗技场。
“碎颅者余连!”有人又这样给余连起了这样的外号,顿时引来了无数人的响应,和更大的欢呼声。
刚才那声音好像有点耳熟咧?余连想。
“应该是碎面者吧?”有人从非常曲折的角度提出了很符合逻辑的质疑。
于是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观众和参赛者们就这样争辩了起来。
所以,以后你们就算是管我叫颅座,我也是可以接受的哦。余连美滋滋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