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离又不蠢,韩湛都说的这么直白了,黎离不可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是觉得,我妈平时就是这么怠慢蓓蓓的?”
韩湛意味不明地哼了声。
黎离有种三观被打破的荒唐感。
他妈怎么会事那种人?
“这之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妈她不是那种人,我们一起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我比你更清楚她的为人。她不可能会做出那种事!”
黎离与母亲之间感情很深,仅凭韩湛的推测,黎离很难相信这个事实。
毕竟他是母亲一手带大的,母亲为他吃了很多苦。
韩湛挑眉,忽然说:“我终于能明白,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妈宝男这种生物了...”
黎离阴沉了一张脸,警告韩湛:“韩先生,说话慎重。”
黎离尊重韩湛,可不代表韩湛就能任意诋毁他的母亲。
见黎离面有愠色,韩湛目光沉着地看着他,他说:“你妈待你的确没话说,毕竟你是她儿子,是她的依靠,家里只剩一百块钱她都能为你花九十九块钱。我承认阿姨是个好妈妈,但是黎离,你得明白,一个好妈妈不一定就是好婆婆。”
“你不信我的推测,那你可以仔细想想,近期蓓蓓有没有跟你表达过她对阿姨的不满?”
很多男人在家庭方面天生是个粗脑筋,体会不到女人的敏感情绪。别说是黎离,就是韩湛自己,有时候也会忽略宋瓷的感受。
黎离沉下心来,用心想了想。
这么一想,黎离还真的想到了一个被他忽略的事。
他说:“半个月前,蓓蓓倒是跟我提过一嘴,说是我妈年纪大了,照顾她也辛苦。她想要和我一起搬回她自己的房子里去住,请月嫂照顾她。”
“可我那会儿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还跟她说,月嫂没有亲妈来得细心。奶奶带孩子,可能会不周到,但绝对没坏心。蓓蓓后来就没再提这件事了...”
说起这事,黎离也觉得有些异常。
为什么之前几个月都能跟妈妈相处融洽的蓓蓓,会突然提出搬家的要求?
难道她们两人在家里,真的闹出了矛盾?
“这事我得仔细查查。”
他是黎妈妈的儿子,也是苏蓓蓓的丈夫,夹在两个女人中间,黎离是最难做人的。他不能轻易污蔑自己的母亲,但也不能忽略了自己的妻子。
见黎离把自己说的话听了进去,韩湛目的达到了,这才下楼。
韩湛跟宋瓷回家的时候,时候已晚。
给钟不悔打了个电话,通知他今晚不回去了,韩湛便将宋瓷载到了他们自己的家。
家里一直都有钟点工来打扫,倒也不脏。
忙碌了一晚上,宋瓷澡都不洗,只想睡。
韩湛洗完澡出来,躺在床上抱着宋瓷,他抚摸着宋瓷的大肚子。
大肚子很安静,看来两个小家伙也在睡觉。
韩湛突然咬住宋瓷的耳朵,问道:“瓷宝,我外公平时没有苛待你吧?”韩湛被黎家这些乌烟瘴气的事,给整出了心理阴影。
宋瓷本来都要睡着了,听到这话硬生生被笑醒了。
“爷爷疼我疼得不行,哪里舍得苛待我啊。”
“就有一点。”宋瓷捏了捏胳膊上的肥肉,忧心忡忡地说:“他总让我多吃点儿多吃点儿,我都长胖了。”
韩湛摇头失笑,“生完孩子再减肥就好了。”
“只能这样啦。”
第二天一早,韩湛去上班,宋瓷在龙雨的陪同下去医院看望苏蓓蓓。
她到时,苏蓓蓓还昏睡着没醒。
黎妈妈在陪护床上躺着,黎离就趴在苏蓓蓓的床边打瞌睡。宋瓷推开门的动静,吵醒了黎离。
黎离抬头,看见是宋瓷,他起身朝宋瓷走了过来。
“嫂夫人,出去聊聊?”黎离昨晚显然没休息好,眼神很疲惫。
宋瓷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住院楼层中间的休闲区,宋瓷扶着孕肚在铁椅子上坐下。
黎离揉了揉眼睛,他说:“蓓蓓昨晚醒了一回,跟我说了会儿话,得知孩子没事,就又睡着了。”
闻言宋瓷便放了心。
“嫂夫人,有个事,我想问问你。”黎离的表情很纠结,显然是犹豫了很久,才开了口。
宋瓷猜到黎离要问什么,她也不吭声,就等黎离主动提问。
“你问。”
黎离隐晦的问道:“蓓蓓跟你关系好,你们平时微信聊天的时候,她有没有跟你提到过...”黎离低着头,又沉默了几秒,才说:“她是怎么跟你提到我母亲的?”
宋瓷就知道黎离会问起这事。
宋瓷告诉黎离:“蓓蓓并不爱跟我分享私事。我们聊天,一般都在聊,电影,或者吐槽身边的朋友。不过她前些天倒是跟我说起了一件事,那会儿我以为她只是单纯的在跟我分享一个八卦,现在想来,也许她说的就是她自己。”
黎离表情严肃起来。他忙问宋瓷:“她说了什么?”
宋瓷说:“蓓蓓跟我说,她有一个大学同学,最近也怀孕了,对方老公的家庭情况跟她有些像。老公是单亲家庭,婆婆为了培养她老公吃了很多苦。”
“蓓蓓说,那个朋友最近总在跟她吐槽,说婆婆是个两面三刀的女人。当着她朋友老公的面,对儿媳妇各种好,嘘寒问暖无微不至。而儿子不在家的时候,就是另一幅面孔。”
宋瓷瞥了眼黎离一眼。
黎离显然也听出了来了,苏蓓蓓口中那个所谓的朋友,根本就是她自己!
蓓蓓说,母亲是个两面三刀的女人,当着他的面是一副仁慈亲厚面孔,背着他却又是另一幅面孔?
这是真的吗?
“还、还有吗?”黎离的情绪都有些不对了。
宋瓷又说:“我当时就问蓓蓓,那婆婆具体是怎么对待儿媳妇的。”
“蓓蓓说,其实一开始婆婆对她那朋友挺好的,可渐渐的,当婆婆发现儿子关心儿媳妇比关心自己要多后,就有些吃醋。当得知儿子要回来吃晚饭,那顿饭必然是大鱼大肉。”
“儿子如果不回来,就随便炒两个菜。还说,她朋友想吃的那些菜,她婆婆就故意做的很一般,她朋友看出来了婆婆对自己的不喜,渐渐地就不提要求了。”
黎离听得心肺都要炸了。
他苦笑,自欺欺人地说:“也许,这真的只是发生在她朋友身上的事了?”黎离还是不敢相信,这竟然是真的。
宋瓷讽刺地笑了一下,“蓓蓓说,她那个朋友的婆婆很爱打麻将,经常吃了午饭就出去打麻将,有时候打麻将忘了时间,就让媳妇自己随便煮点东西吃。”
“还说,她朋友的婆婆喜欢包饺子跟馄饨,一包就是好几天的,她朋友经常饿了就煮碗饺子吃。”
“黎离,不妨去问问你母亲的那些牌友,昨天晚上六点多,你的母亲到底是在菜市场,还是在麻将房!”
宋瓷气黎离的无能,以及他对苏蓓蓓的忽视,说话语气便有些冲。
找男人还是找个年纪大点儿的,懂得顾家的好。
黎离这样的,就不太靠谱。
可怜了蓓蓓。
宋瓷慢慢地站了起来,挺着大肚子回了病房。
她回病房时,苏蓓蓓还在睡,倒是黎母已经醒了。
黎母在洗脸,见宋瓷来,她倒了脸盆的水,问宋瓷:“宋瓷啊,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你这大着个肚子,跑来跑去也挺不容易的。”
宋瓷:“没关系,有的孕妇快生了都能自己动手做饭,我这算什么。”宋瓷语气很平淡,黎母听到这话,也就没多想。
“阿姨,你在这里陪了一晚,也累了吧。要不,你跟黎离先回去休息,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也好。我跟龙雨在这里陪着苏蓓蓓,等黎离收拾好了再过来就是。”
宋瓷说话时,黎离正好也回了病房。
见儿子过来了,黎母就问黎离:“阿离,你公司忙吗?要忙的话,等会儿就我一个人过来好了,你去上班。”
黎离:“这个时候,上什么班,我陪着她。”
黎母:“可你的工作...”
黎离打断黎母,说:“妈,我工作是为了让我的老婆孩子跟妈日子过得好。如果因为工作,将自己刚经历了一场生死的妻子独自丢在医院,你觉得,我还是个人吗?”
黎母被黎离这话堵得哑口无言。
宋瓷听着这话,心里倒是解气了一些。
“嫂夫人,就麻烦你跟龙哥了,我们回去一趟,很快就过来。”
“行。”
黎离跟他母亲离开后,宋瓷忍不住握住苏蓓蓓的手。她看着苏蓓蓓苍白的脸,又想到她那个还住在温箱里的孩子,心里就特别难受。
女人的一辈子,真的不容易啊。
黎离将车停在一家超市门口,他说:“我刮胡刀坏了,我去超市买个刮胡刀,妈你在车上等我。”
黎妈妈也打开了车门,她说:“我去菜市场给蓓蓓买条鱼吧,她身体弱得很,得好好补补。”
听到母亲这话,黎离心里又产生了一丝疑虑。
他妈,真的是宋瓷口中那种人吗?
“那好。”
黎离去超市给苏蓓蓓买了一些奶糖,苏蓓蓓挺喜欢吃这个,在医院住院也挺无聊,吃点糖也许会好受些。
黎离买完奶糖,走进对面的小菜市场。远远地,便看到他妈蹲在菜市场的卖鱼摊铺前挑选鱼。
那摊铺前的鱼池很多,同样的鱼有不同的价,新鲜的贵一块,要死了的就便宜一块。
黎离走浴鱼摊,便看到母亲蹲在那几条要死的鱼前面,正在指指点点,跟老板砍价。
黎离听力好,听到他妈说——
“老板,你这个鱼快要死了,不新鲜啦,便宜卖给我呗!”
老板说:“还没死,最多便宜你一毛五!”
黎妈妈见讲价不成功,这才一脸心痛地从那几条鱼里面,挑了两条最小的黄骨鱼。
黎离看见这一幕,心里生出尖锐的疼痛感。
他转过身去,快步走出菜市场,在菜市场外的一颗樟树下蹲下。黎离想到结婚那会儿,他对苏蓓蓓说的那些誓言,忍不住红了眼睛。
他说过,要让她幸福,给她衣食无忧的生活。
可婚后苏蓓蓓过的是什么生活?
那丫头,她怎么就不跟自己说实话呢?
黎母提着鱼走出菜市场。看到黎离,有些惊讶。“阿离?”
黎离站了起来,擦了擦眼睛,回头盯着黎母手袋里的那条鱼,她说:“买的什么鱼?”
黎母说:“两条黄骨鱼。”
黎离看着那安静的袋子,又问:“这鱼怎么不动?”
黎母说:“已经宰了。”
家里以前是卖鱼的,黎离很清楚,黄骨鱼这种鱼类,只有现宰现做才新鲜。“这鱼宰起来很简单的,怎么不回家杀?”
“嗨,反正回家就做,杀了不碍事!”
黎妈妈跟黎离一起上了车,上车后她还在叨叨,说:“最近鱼涨价了,西蓝花也涨价了,物价越来越高,钱不经花。”
黎离告诉黎妈妈:“妈,儿子能挣钱,很能挣钱,你没必要这么省。”
“哎哟,那是你的辛苦钱,有钱就能随便花吗?”
这么说着,黎妈妈开始吐槽,说:“花钱还是蓓蓓凶,随便一条裙子就要一两万,我看着都心疼。那不就是一块布料吗,买那么贵的,心不疼吗?”
“这孩子啊,不会过生活。”
这种话,黎妈妈以前也说过,但她提起的次数不多。黎离就当母亲是操劳了一辈子,节俭了一辈子,看不惯苏蓓蓓的生活方式,才说了这么一嘴。
但从宋瓷嘴里听到了那些事后,聪明的黎离再听母亲说这种带有诱导性的话,就觉得母亲是在给自己洗脑,让他对苏蓓蓓产生一种败金的印象。
黎离将趁等绿灯的时间,偏头对黎妈妈说:“妈,蓓蓓是写的,她每年的版权费跟稿费,以及其他改编费,加起来并不少,足够她买几条过万的裙子,好看的包包。”
“莫说她花的是自己的钱,她就是花你儿子的钱,那也是天经地义的!”
黎妈妈愣了愣,张嘴就说:“有钱也不是那么花的啊...她啊,就是没父母养着,不知道钱的来之不易。”
听到母亲攻击苏蓓蓓孤儿身世,黎离猛地低吼道:“妈!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
黎妈妈表情一僵。
一是因为儿子突然提高了嗓门,二是因为儿子对苏蓓蓓的过分维护。
“你凶我做什么,我不过就是随口说了几句。我又没当着她的面说!”黎妈妈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她觉得自己说的每句话都是在理的。
“你说花钱吧,我就没见过谁家姑娘像蓓蓓那么能花的。你看,你张阿姨家的媳妇,她最贵的衣服才八百块呢!”
黎离忍不住反驳:“张阿姨的儿媳妇开小饭馆的,你的儿媳妇是作家,有可比性吗?你只看到人家儿媳妇节省,你就没看到你儿媳妇有才气,谁不称赞她一句才女吗?”
黎妈妈被黎离凶得眼睛都有些红了。
她说:“你就喜欢她,就护着她,自从有了媳妇,你就忘了这个娘。你是忘了,是谁一条鱼一条鱼的积攒了钱送你读的书,当年家里穷得没钱买米的时候,我忍着不吃也要让你吃饱。”
“你现在日子好了,辉煌腾达了,就嫌弃我这个粗鄙娘了。”
黎妈妈开始胡言乱语说起了怄气话。
黎离听了这些话,第一次感到恼火。
黎离来了气,声音冷了下去,对他妈说:“妈,你要不要把你如何含辛茹苦养大孩子的事迹,写成一本书出版,指不定还会被哪家影视公司看上,买了版权去拍电视剧。到时候,全国人民都知道我黎离是你一条鱼一条鱼卖出去养大的!”
被黎离挖苦,黎离瞪大了眼睛,开始默默落泪。
黎离心里也憋着一口气,就没有哄她。
到了小区楼下,黎离刚停了车,黎妈妈就红着眼睛推开车门,提着那两条鱼就要了楼。
黎离突然叫住她,“妈。”
黎妈妈以为黎离要跟自己道歉,她沾沾自喜地回头,看着黎离。
黎离却盯着她手中的鱼袋子,说:“妈,你各种嫌弃的那个姑娘,是我最喜欢的女孩子。她是我的宝贝儿。像这种要死了的黄骨鱼,就不要端去给蓓蓓吃。她身娇体贵,吃这个是苛刻了她。”
黎妈妈表情微变。
“你...”
她意识到黎离是看到了之前她买鱼的那一幕。
不想让黎离讨厌自己,黎妈妈下意识说:“黎离,我买这鱼的时候,它还有口气呢,不是死鱼!没关系的!”
知道跟母亲讲不通道理,黎离感到心累。“我去买点东西。”
黎离转身朝小区外走去,满脸疲惫。
黎离来到小区外的麻将馆。
见到黎离,张阿姨朝他挥挥手,一边出牌,一边抬头问他:“黎离,听说昨晚你媳妇发作了是吗?生了吗?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啊?”
苏蓓蓓的预产期本来就是这几天,他们并不知道苏蓓蓓昨晚是大出血导致的生产,还以为苏蓓蓓是正常发作了。
黎离就顺着他们的话说:“是个男孩。”
“哎哟,你这命可真好,头一胎就是个男孩。”
黎离对男孩女孩的态度都是一样的,听大妈这么说,也懒得跟他们理论。
张阿姨又说:“昨天打麻将的时候,你妈还说蓓蓓的预产期还有三四天,怎么突然就生了?接到你媳妇电话说要生了,你妈当时可激动坏了,得了个男孙子,她现在肯定乐坏了吧。”
黎离表情不变,笑着跟张阿姨说:“是啊,提前几天发作了,昨天蓓蓓发作的时候,我妈还在跟你们打麻将吧?”
“是啊,没想到你媳妇会提前几天生嘛。”张阿姨并没有意识到黎离是在套她的话,说话就没留心眼。
黎离跟张阿姨又聊了几句,便转身走了。
回小区的路上,黎离的表情阴沉沉的。
原来昨晚蓓蓓在家大出血差点丢了一条命的时候,他妈不是在买鱼的路上,而是在麻将桌上!
自从黎妈妈动过手术后,黎离就不许黎妈妈再上班,黎妈妈就给自己找了个打麻将的爱好。
他没结婚前,黎妈妈天天都待在麻将馆。苏蓓蓓怀孕后,他们结了婚,住在了一起,黎妈妈那段时间挺开心的,想到就要做奶奶了,麻将也不打了,就留在家里陪苏蓓蓓。
黎离便以为,这之后母亲都没再去过麻将馆。
连吃饭时间都在打麻将,可想而知母亲的牌瘾有多大。
而苏蓓蓓,竟然没有跟他说过这些事!
她为什么不说呢?
黎离一路沉思,回到家中,没在客厅跟餐厅看到黎妈妈人影。
猜到黎妈妈可能是躲在房间里生闷气,黎离走到房门口,正要敲门,就听到了他妈的哭声。
黎离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还是敲响了门。
有些事,不是哭一哭就能够逃避的。
听到敲门声,黎妈妈赶紧擦了擦眼泪。
黎离拧开门把,走进屋,看着满脸挂着湿哒哒的泪痕的母亲,他问:“你在哭?”
黎妈妈满是皱纹的脸上,布满了自嘲,“我儿子为了一个女人那样欺负我,我难道不该哭吗?”
黎离心里感到很疲惫。
这种疲惫,比连续加了一周的班还要累。
他走到母亲房间的飘窗台上坐下。
望着母亲苍老的容颜,黎离不忍注视她的脸。他侧目望着别处,说道:“我刚才,遇到了张阿姨。”
不明白黎离为何突然提到他张阿姨,黎妈妈就问他:“遇到她怎么了?”
“她跟我说,昨天你接到蓓蓓的电话,得知蓓蓓要生了,惊喜地丢下麻将就跑了。”
闻言,黎妈妈的表情微微一僵。
她有些心虚,目光闪烁了起来,“她记错了吧,我昨天都没去打牌...”
“妈。”
黎妈妈心虚地看了黎离一眼,问他:“嗯?”
黎离捏紧了拳头,他说:“我知道一家服务公司,口碑很好,他们有非常棒的保姆。”
黎妈妈蹙起眉头,说:“干嘛?要请保姆?我照顾蓓蓓就可以了,我身体还好,照顾一个产妇不成问题。”
“妈!”黎离打断黎妈妈的滔滔不绝,他说:“我会找个靠谱的能干的保姆来照顾你。”
黎妈妈傻了眼。
“黎离,你什么意思?”黎妈妈脸色都变了。
黎离说:“可能每个孩子对父母的爱,都不及父母爱孩子吧。我知道母亲为了我,苦了一辈子,我理应好好孝顺你。”
“但是妈,这世上所有事都两难全。我孝顺了你,就是辜负了蓓蓓,辜负了我的孩子。”
“我现在也是有家庭的男人了,我必须保护好我的妻子,我的孩子。妈,对不起,我打算带着蓓蓓,一起搬出去了。”
“这房子,就让妈一个住。我休息的时候,我也会带蓓蓓跟孙子回来看看你。既然你爱打麻将,那就专心打麻将,好好养老,做饭拖地洗衣服这些事,就交给保姆。”
黎离心平气和地将自己的打算说完。
说完,黎离便看到母亲如遭雷劈一般,定定地坐在床上,一声也不吭地瞪着自己。
黎离低下头。
他知道自己的决定对母亲来说很残忍,但没办法,他想不到一个两全的法子,只能这么做。
他不可能为了让母亲如意,就委屈了苏蓓蓓。更不可能再换个老婆。
黎妈妈突然抓起床头柜上她的手机,用力地朝黎离的胸口砸了过去。
黎离承受住暴击,没动一下。
黎妈妈崩溃地哭了出来,大骂黎离:“黎离,你真不是个东西!你真的是被苏蓓蓓灌了迷魂汤!你竟然为了她不要我!”
“你忘了,早些年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了吗?你是我辛辛苦苦拉扯大的,你黎离能有今天,离不开我!你现在翅膀硬了,真的就不要我了?”
“黎离,你对得起我吗!”
黎离垂着头,红着眼睛道歉:“对不起,妈,是孩儿不孝。”
“别道歉!”
黎妈妈指着自己那张脸,她哭骂道:“你看看我的脸!你看啊,同样是五十多岁的人,你张阿姨看着就跟四十多岁似的,我呢?我就跟那六七十岁的老太婆一样!”
“黎离,你爹不是个东西,是个懦夫,他撞了人一死了之,把你交给我!我一个女人,要养活自己和一个孩子有多不容易,你知道不知道!”
“那苏蓓蓓,她爹妈被你爸爸撞了滚进大河里淹死了,咱们为了赔她钱,将唯一的房子都卖了!”
“那之后,咱俩颠沛流离,四处租破房子的苦日子,你忘了吗!”
“说到底,咱俩过得这么苦,也跟她苏蓓蓓脱不了关系!”
骂完,黎妈妈闭了嘴,坐在床边用力地捶打自己的胸口,边锤,边喘粗气。
黎离听完黎妈妈的骂咧之言,这才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
“你讨厌蓓蓓,处处看不惯她,是因为你知道了她父母的事吗?”
黎离之前还纳闷,为何突然之间母亲就对蓓蓓变了态度。
原来母亲知道了苏蓓蓓父母的事!
这才是问题所在!
“是,我知道了!我知道的时候晚了,那会儿你们已经结婚了,要是在婚前被我知道了这件事,你们这婚就结不成!”
她不愿意儿子离婚,也无法毫无芥蒂之心的跟苏蓓蓓相处,那就只能处处冷落苏蓓蓓,处处针对她,给她不快。
那些年吃的苦,黎妈妈心里难受啊!
黎离看着母亲那凶神恶煞的表情,终于意识到母亲与苏蓓蓓之间有了一个死结。若只是单纯的婆媳关系不好,那分开住也许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可母亲恨苏蓓蓓...
黎离叹了一口气,他说:“妈,既然你这么恨蓓蓓,那以后,蓓蓓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以后回家,我就只带着儿子回来。”
“但有一点,你必须清楚。”
等母亲抬头朝自己望过来,黎离看着母亲的眼睛,告诉她:“苏蓓蓓是我妻子,你可以恨她,不喜她,但你不许伤害她。”
“同样的,我也会要求蓓蓓不许说你的坏话。你们,就当是一对陌生人吧。”
黎离收拾了几套衣服,便离开了家。
一离开家,他便给家政公司打了个电话,让他们派人去将苏蓓蓓那套房子打扫干净。
苏蓓蓓在第二天彻底清醒了意识。
她睁开眼睛,眯眸望着站在刺眼阳光下的黎离,劫后余生的她,还能再看到黎离,顿时想哭。
苏蓓蓓红了眼圈。
“阿狸...”
黎离朝她一笑。
他走到病床边,低头亲吻苏蓓蓓微白的脸颊。“蓓蓓,欢迎回来我身边。”
苏蓓蓓再也忍不住,揪着黎离的衣领子,躲在他的怀里哭了出来。
没人知道,当她大出血而家里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她的心里有多恐惧。
还活着,还能看一眼自己心爱的人,苏蓓蓓无比满足。
哭了一会儿,苏蓓蓓意识到自己没有看到孩子,她心里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想。“你之前跟我说,孩子在温箱里,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那时候,她出了那么多血,孩子该不会是出了意外吧。
手术室内发生的那些事,苏蓓蓓其实已经记不清楚了,她隐约记得自己在手术室看见过黎离,又怀疑那是假的。
黎离揉了揉她的发,安慰她:“你放心,孩子好好地,我这里还有他的照片。”
黎离拿出手机,翻到小家伙的照片,递给苏蓓蓓看。“这是我今天早上去楼上探望他时,拍的照片。”
照片上,小黎离瘦巴巴的,有些黑,他微微张开嘴,做出吮吸的形状。
确认孩子是真的还活着,苏蓓蓓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
她抢过黎离的手机,盯着孩子仔细地看了许多眼,才说:“这孩子怎么这么黑?”明明她很白,而黎离也不算黑。
黎离说:“有些小孩子生下来是有些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那就好。”
黎离喂苏蓓蓓吃了饭,喝了半碗汤,又给她抹了个澡。
给苏蓓蓓换上清爽干净的衣服,黎离见苏蓓蓓心情还不错,这才告诉她:“等出院,我就带你和孩子去月子中心住一个月。等坐完了月子,我们一家三口再回你的那套房子里住。”
苏蓓蓓有两套房子,一套是商品房,还有一套就是咖啡店楼上。
听到黎离这话,苏蓓蓓当场愣住。
她已经受够了婆婆的冷落跟针对,能与婆婆分开住,苏蓓蓓当然也是开心。
但她很好奇,黎离为何突然开窍了。
“怎么突然决定搬出去住了?”
这几天,一定发生了什么。
黎离又抱住苏蓓蓓,跟她道歉,“对不起,蓓蓓,是我忽略了你跟家庭,没有察觉到我妈对你的恨意和冷落。你两次差点丢命,我不敢再赌第三次。”
“我们搬出去住,我已经给我妈找了一个保姆。”
苏蓓蓓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黎离说:“韩先生提醒我的。”
苏蓓蓓感慨道:“同样是男人,韩先生就要比你优秀很多倍。”
黎离这次没跟苏蓓蓓斗嘴。
他也承认,在照顾爱人这方面,黎离的确比不上韩湛。
苏蓓蓓精神好了些,在跟宋瓷聊天的时候,就将这事跟宋瓷说了。
宋瓷将一颗葡萄塞进苏蓓蓓嘴里,她说:“分开是好事,再住在一起,你们婆媳大战迟早会影响到黎离跟你之间的感情。”
“你之前怎么不告诉黎离他妈对你不好这事?就连跟我,你也不说个实话,我还一直以为你们相处的很愉快呢。”
宋瓷要早知道了这事,肯定会早些提醒黎离,苏蓓蓓哪里用得着受这份罪。
苏蓓蓓沉默地吃着葡萄。
等葡萄吃完,苏蓓蓓这才说:“我就是觉得,挺对不起黎离他妈的。当年他们母子若不是为了赔偿我,也不用卖了房子,颠沛流离四海为家。”
“妈不喜欢我,我也能理解你。再说,宙斯国际刚成立,黎离工作也忙,我跟他妈也没真的吵起来,就没把这事告诉他。”
但她没想到,自己的身子这么差,说大出血就大出血了。
“不过现在能分开住,我是真的松了口气。”苏蓓蓓看了眼养尊处优,被外公养得胖了一圈的宋瓷,她有些羡慕宋瓷。
“宋瓷,以前我还觉得你跟韩湛在一起,有些不合适。”毕竟韩湛年纪摆在那里,手有有些残疾,就外形而言,韩湛的确是有些配不上宋瓷的。
“但现在我却觉得,韩湛真的是个好归宿。宋瓷,你跟韩湛啊,一定会幸福一辈子的。”
一没婆婆捣乱。
二没金钱烦恼。
三有胞胎绕膝。
怎么看,都是白头偕老的幸福两口子。
宋瓷被苏蓓蓓的话取悦到了,她将最后两颗葡萄喂给苏蓓蓓吃了,这才问她:“你想好给孩子取啥名没?”
苏蓓蓓说:“想了几个,但都不满意。”
“我听听。”
“黎泽,黎耀,黎明,黎诺。”
“黎明就算了吧,别跟鼻祖偶像撞名了。”宋瓷想了想,说:“黎诺跟黎泽这两个名字都不错。怎么都是两个字的?三个字的才不容易重名啊。”
“我想着,两个字的以后写名字比较简单。”
宋瓷:“孩子这姓,起点就高了。”黎姓笔画可不少。
给孩子取名是个伤脑筋的事,苏蓓蓓想的头疼,索性不想了。
宋瓷看了看时间,她得走了。
“我要给外公带些土豆种回去,他准备种土豆,我还得赶回去吃晚饭,就先走了啊。”
“嗯,好。”
宋瓷让龙雨带她去买了一袋土豆种,准点赶回家去吃晚饭。
吃了饭,宋瓷就回房去练琴。
韩湛加完班回到家,一进入客厅,就看到他外公躲在餐厅里偷喝酒。
韩湛:“咳!”
老头子手一抖,杯子差点掉在地上。
韩翱宇愤怒回头,教育韩湛:“想吓死谁啊?”
韩湛大步走过去,无情地夺走老爷子的酒杯。“我说过,你不许喝酒。”前几天给老爷子测过血压,比上个月高了一些。
韩翱宇狡辩道:“我只喝了一口。”
“一口都不行。”
钟不悔听到动静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韩湛手中握着酒杯跟酒瓶,又看了眼老脸羞红的老爷子,他顿感头大。
“老爷子,你又偷偷喝酒了?”
韩翱宇很委屈。
宋瓷扶着栏杆下楼,正好听到钟不悔的话。她提高声音教育老爷子,“外公,珍爱生命,远离酒精,才能长命百岁!”
韩翱宇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回了房。
韩湛告诉钟不悔:“钟叔,将家里的酒都收起来。”外公是个不死心的,指不定明天又会偷喝。
“好。”
次日,宋瓷手里握着一本叫做《你看起来好像很好吃》的绘本,绘声绘色的讲给肚子里的孩子们听。
她正儿八经地做着胎教。
菜园子里,韩翱宇一边种土豆,一边高声激昂地给重孙们讲当年战争时期的风光伟绩。
宋瓷关上书,控诉韩翱宇:“外公,她们是女孩子,你总给她们讲一些杀人打仗的事,就不怕吓到了她们?”
韩翱宇哼了哼,“说不定你肚子里有个花木兰呢?”
宋瓷哭笑不得。
“宋丫头,叫你钟叔给我倒杯茶来,我渴了。”
“好。”
宋瓷起身走到后院屋檐下,冲站在前院里修剪树枝的钟不悔喊:“钟叔,麻烦给外公倒杯热茶。”
“好,就来!”
宋瓷一转身,就看到韩翱宇放下了锄头,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外公,您慢...”
正说着,宋瓷就看到韩翱宇突然身子一歪,朝后踉跄了两步,摔倒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