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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围攻吴军的色目骑兵,还剩一万七千人,和唐军骑兵的数量相当。可问题是,这群彪悍的男人,已经下场甩开膀子,和愤怒顽强的吴军互怼了一个多时辰。
他们的胳膊快没力气了,战马也快没力气了。
眼看吴军坚持不住,他们只要再休息一轮,第三轮就一定会破阵的时候,叛军骑兵却来了。
你说可气不?
此时蒙古骑兵还在两里开外,而叛军骑兵已经冲到面前,指望蒙古骑兵拦截根本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顶住叛军这第一波冲击。
为何不能暂避风头?只要躲过叛军骑兵第一波冲击,蒙古骑兵也就冲过来了啊。
不能。
因为此时叛军骑兵的马速,正是最强的时候。
而他们正在攻打吴军侧翼,战马不但疲惫,马速也不快,根本来不及加速了,不但避不开,而且还更危险,甚至可能被一波冲击打垮。
骑兵集群决战非常讲究“势”,赢的一方胜的快,败的一方垮的也快,往往一个回合就能分出胜负,不像步军那样,排兵布阵半天也打不完。
叛军显然对战场形势了若指掌,从东边数里之外加速,一口气冲刺过来,而且直接一头扎入战场,这显然是事先就制定好的战术。
这完全违背了援军到达战场后,先了解情况再参战的规则。
“啪啪——啪啪!”
“迎敌—”
色目骑兵队伍中,传来密集如鞭炮的马鞭打马声,以及歇斯底里的呐喊,将领们狂吼着命令部下调整方向,汇集起来阻挡汹涌而来的叛军骑兵。
与此同时,完哲都最后的一万骑兵也动了。
他必须要救探马赤军!
“呜呜—”
“喔嚯嚯—”
“莫尔道嘎!”
七千蒙古骑兵,全力加速战马,冲向东方。完哲都身边,只剩下三千重骑兵和一群军奴。
这支重骑兵,是关键时刻再用的,此时用来和轻骑兵野战,效果并不好,因为太笨重。
然而,完哲都的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因为七千蒙古骑兵才跑出几丈远,叛军骑兵已经冲入色目骑兵之前,两军已经要接触了。
唐军骑兵即将撞上色目骑兵时,齐齐发一声喊,大片的手斧突然犹如黑压压的飞鸦,借助高速的马力,投掷向色目骑兵。
这是唐军骑兵的一个杀手锏:马上飞斧。
这种手斧只有三斤重,每个骑士配备两柄,两军接触前近距离投掷,杀伤力很大。
噗嗤!噗嗤!
“啊—”
“嗷—”
前面的色目骑兵一片惨叫,一时间不知道多少元军被飞斧击中,纷纷落下马背。
紧接着——
轰—”
双方骑兵撞在一起,速度缓慢、马力已衰的色目骑兵,就如同一块脆弱的朽布,被一只鹰爪撕开。
体力充沛的女真契丹骑兵,依仗马速优势狂飙着摧毁色目骑兵的队伍,凶悍而训练有素的女真契丹骑兵,挥舞着狼牙棒,骑枪等长兵,砍瓜切菜般收割胳膊酸麻的色目骑兵。
人疲马乏的色目骑兵,完全不是对手。不知道多少人的天灵盖,被女真契丹骑兵的狼牙棒打的脑浆迸裂,骨断筋折。
要知道,女真契丹骑兵本就很不错,又在海东经过长期的苦训,无论是单兵战力还是战斗意志都提升很大,甚至防护装备,都不是色目骑兵可比。
就算蒙古骑兵,除了骑射有优势之外,单兵马战也不是女真契丹骑兵的对手。
转眼之间,色目骑兵就大片大片的落马,仅仅一个照面,就死伤数千!
骑兵集群的决战,当真是千钧一发,胜败就在须臾之间。
如果说蒙古骑兵更擅长骑射,那女真契丹骑兵就更擅长马战。与色目蒙古骑兵喜欢用弯刀不同,女真契丹骑兵喜欢用长兵,多是狼牙棒,骑枪之类。
两者战术也很不同。蒙古色目骑兵的战术是曼古歹和削皮,先用弓箭不断打击骚扰,等到敌军不支时再冲阵。
而女真骑兵更喜欢直接白刃马战,甚至下马步战。这就使得女真契丹骑兵的马战之力,强过色目骑兵。
于此同时,吴军也终于抓住机会,舍弃正面的汉奸军,上万人呐喊着冲上去主动攻击失去马速的色目骑兵。密密麻麻的长矛,刺向色目骑兵。
“杀鞑!”
“杀!”
一根根复仇的长矛,刺入色目骑兵的身体,将他们挑下马来。转眼间,战场就变成唐军骑兵和吴军长矛手步骑配合作战。
就是吴军中仅有的两千重步兵,也全部出击。
事实上,从两军骑兵接战,到吴军反击,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可就是这么短暂的功夫,色目骑兵就陷入绝境,遭到致命打击。
每时每刻,都有成千上百的色目骑兵惨死在狼牙棒和吴军长矛之下。
吴军甚至冲入了色目骑兵之中,对失去马速的元军骑兵大开杀戒,很多骑兵都被长矛手捅死。
等到唐军骑兵凿开色目骑兵的队伍,色目骑兵已经在唐军和吴军的联合打击下伤亡了七八千人,大败!
其中最少有五六千人死伤于唐军骑兵冲锋之下。
而唐军的伤亡,不过百余人。
说时迟那时快,其实这一切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
直到此时,七千来援的蒙古骑兵才冲到,正好对上马速未衰的唐军骑兵。
蒙古骑兵只有七千,数量不足唐军骑兵一半,眼看唐军骑兵冲过来,哪里敢硬碰硬的对撞马战?只好采取常用的战术,准备分开迂回,拉远距离,采用放风筝的战术。
然而,令蒙古骑兵吐血的事情发生了,唐军骑兵同样分开,捉对死死咬住蒙古骑兵。
双方骑兵的距离本来就很近了,蒙古骑兵都已经放箭,可唐军骑兵冒着箭雨直接冲上去,竟然无视了蒙古骑兵的箭雨。
一时间,不少唐军骑兵落马死伤,可换来的却是成功咬住了蒙古骑兵,双方骑兵再次狠狠撞在一起。
在即将接战的前一刻,唐军骑兵的第二柄飞斧也狠狠投掷向蒙古骑兵,蒙古骑兵顿时纷纷落马。
如此一来,蒙古骑兵虽然先射了一轮箭雨,射死射伤数百唐军,但在唐军的“马上飞斧”下,却伤亡更大。
更要命的是,蒙古骑兵被唐军骑兵咬住,无法拉开距离,最擅长的骑射和莽古歹战术,已经无法使用。
两支骑兵,交错起来,又打成了马战。
等于说,唐军拿数百伤亡,利用距离太近的时机,换取了马战的机会。
这当然需要对战场地形和情形的把握很到位。完哲都不知道的是,就在刚开战时,战场情报和地图就被陈羽飞马送给东来的唐军。
唐军其实早就躲进了鄱阳湖南岸的郎康山(余干县西),郎康山谷刚好能藏大军,而且和洪都城之间一马平川,距离洪都城不到二十里,就是步军,大半个时辰也能突袭而来。
加上元军的探哨斥候都被事先埋伏的唐骑小队截杀,导致元军都不知道唐军就藏在洪都附近。
李洛收到情报地图后,立刻做出了布置,制定了战略。然后骑兵先行,从东往西攻击,大队在后跟进。
核心只有一个:出其不意,利用吴军,掌握局部战场瞬间兵力优势,白刃致胜。
这么周祥的计划,果然做到了出其不意,不但一举击溃探马赤军,还成功咬住了蒙古骑兵。
于是蒙古骑兵就悲催了。
唐军骑兵数量是蒙古骑兵两倍有余,而单兵马战之术又更加强悍,平时不可一世的蒙古铁骑,顿时落入下风。
勇士们的弯刀,真的打不过女真契丹兵的狼牙棒和骑枪啊,就是兵器都吃亏了。
他们不知道,唐军骑兵几乎每天都要训练马战,挥舞狼牙棒和骑枪,磨练白刃战。
两万多骑兵相互穿插混战,双方的马速都降下来,蒙古弯刀和狼牙棒重兵器相击的声音,响成一片,无比刺耳。伴随着骑士的惨叫呐喊,以及战马的嘶鸣,极其惨烈。
唐蒙骑兵大战正酣,而后方的探马赤军残军,也被吴军突入。吴军趁着探马赤军刚才惨败,又失了马力,和探马赤军打起了白刃战。
元军强在哪里?骑兵。
可一旦骑兵失去马速,被步军突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尤其是还剩一万多人的头陀军,很是凶悍。他们怒吼着将探马赤军拉下马背杀死,或者用长矛将探马赤军挑到空中。
就连探马赤军大将萨格吐尔逊,也被吴军大将张会一矛戳死。
探马赤军被唐军骑兵冲杀之后,本来就只剩下九千人,被一万多头陀军围住,完全落入下风。
要说起打白刃战,作为骑兵的他们还真未必比头陀军强。加上头陀军满腔悲愤,战意如虹,之前耀武扬威的色目兵们,竟然慢慢陷入被屠杀的境地。
那么汉奸军呢?
汉奸军虽然还有四万人,但战意本就不坚,此时见到唐国大军,更是已经丧胆,被一万多吴军堵住,迟迟无法救援伤亡惨重的探马赤军。
而蒙古骑兵被数量远超自己的唐军骑兵咬住,更是已经陷入被一边倒屠杀的境地,越来越不像战斗了。
女真契丹骑兵很多都跳下战马,两个对付一个,砍瓜切菜般斩杀蒙古骑兵。
每时每刻,都有成百的蒙古骑兵战死。
然而,蒙古骑兵的凶悍也体现的淋漓尽致。即便以寡敌众,仍然个个凶猛无比,白刃战技也很高,给唐军骑兵造成了不少伤亡。
两里多外的完哲都,看的目眦欲裂!
金贵的蒙古勇士,竟然陷入绝境,死伤如此惨重!
他万万想不到李洛的战术如此刁钻,对战场的把握如此准确。更让他愤怒的是,李洛本人还没到,仅仅不到两万骑兵过来,就让原本即将大胜的元军,陷入如此境地。
可恶!
果然,不愧是大汗曾经封为墨尔根拔都的人,不愧是曾经的大元名将!
可惜,李洛是个该死的叛臣!
这一仗打成这样,哪怕能翻过来,也最多是个平局了。
此时,完哲都最恨的不是李洛,而是汉军。
汉军太不争气了,打到现在,竟然还在和部分吴军纠缠,无法救援骑兵,真是该死!
他很想传令汉军,抽调两万人来援助蒙古骑兵,可问题是,来不及了。看样子,等到汉军抽调出来,蒙古勇士也死光了。
下令撤兵?
撤不了啊。
此时洪都城南数里方圆的战场,几乎成了混战,我中有你,你中有我。怎么撤?
一撤,更不得了!
如此场面,就是派出最后的三千重骑兵也没用了,重骑兵不是用来白刃混战的。
完哲都是老将了,不是完全没打过败仗,可今天的败仗,让他感觉输得很不真实。
完全不该输的,却偏偏就输了。
眼看蒙古骑兵和探马赤军越来越少,几乎要被叛军和贼军淹没,完哲都痛苦万分的闭上眼睛,口中一片苦涩。
败了啊!
“呜呜呜—”
正在这时,东方传来悠长的牛角号声,紧接着,一杆高高的浴火凤凰旗,就出现在视野。
唐军步兵大队,终于到了。
“是李洛贼子!”完哲都眼睛一眯,杀意快要化成实质了。
李洛的大纛一出现,唐军骑兵和吴军更是士气大震,探马赤军和蒙古骑兵,彻底陷入绝境。
就是汉奸军,也生出逃跑的心思。
是战是撤?完哲都紧张的思索,思索反败为胜的办法。
很快,一个大胆的念头就从完哲都心头浮现。
能不能,趁着李洛军阵没有列好,趁着他以为胜券在握的大意,用最后的三千重骑兵,冲一次?只要干掉李洛就行?
他很清楚,要是放弃这个冒险,那么今天自己只有逃走了。
等待他的,将是大汗和朝廷的怒火。
可要是冒险,失败的可能很大,真的很大。
但要不干,他也就没有任何机会了。洪都大败,丧失这么多大元铁骑的罪责,足以让他这辈子都无法再有机会领兵。
那样的滋味,当真不如死啊。
干吧!
只有这次机会了。
令完哲都惊喜的是,李洛的几万步兵果然阵势比较凌乱,在他看来,要摆出长枪阵防御骑兵,起码需要半柱香的时间。
而且,李洛的步军从南而来,距离自己更近。
这足够他的三千重骑兵破阵了。
三千重骑兵冲破没有列阵防御的几万步军,够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麾下三千重骑破阵的能力。
“传令!准备攻击叛臣李洛!只要破其中军,砍下他的头,叛军就算不溃,这仗也赢了!”
“喳!”
三千重骑的将领答剌布失,立刻整顿重骑,嘶吼着训话,准备率军出击。
“李洛就在眼前的那根大旗下,他的周围,是几万步兵!勇士们!牛羊再多也是牛羊,猛虎虽少却是猛虎!让我以长生天赐予的力量,用你们饱饮过鲜血的刀枪,像撕碎猎物那样,撕碎他们!砍下李洛的头!”
“如您所愿!我们会撕破汉人战旗,砍下李洛的头!”
“莫尔道嘎!”
“呜呼赫豪宁!”
“奴隶们,扶着你们的主子上马吧!”
三千重骑在随军奴隶的帮助下上了战马,接过奴隶递来的兵器,然后拉下面甲。
他们的奴隶,则是跪在地上,以刀拄地,“我勇敢无畏的主人啊,奴才扶您上了战马,但您忠心的奴才,不会看主人孤独的去打仗。就让奴才拿着刀枪,跟着主人的方向。”
他们,就是蒙古重骑兵的军奴了。一人配备两人,他们只为重骑兵服务,一般情况不会出战。
这些军奴,有汉人,色目人,女真人,甚至还有极少数蒙古人。但最多的,还是汉人。都是被奴役了多年的奴隶。
可他们无论是什么人,他们对主人都很忠心。而且,他们不是没有战力,甚至配备了皮甲。只是不计入元军正式编制。
“好吧,忠勇的奴才,拿起你的刀枪,跟在我的身旁。”重骑兵们纷纷对他们的奴隶说道。
这么一来,虽说是三千重骑兵出击,但其实还要加上六千打顺风仗的军奴,共有九千人。
而完哲都,则准备率领自己的五百亲卫,跟在重骑兵和军奴后面,在破阵之后,直击李洛,取其首级。
这是孤注一掷的战术,但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
在唐军步军阵凌乱的赶到战场之际,答剌布失的三千蒙古重骑,终于发动了冲击。
一举破阵!
长生天气力里!
大元无敌!
人马具装的重骑兵在军奴的推动下,慢慢加速,越来越快,很快军奴就跟不上了。
“轰隆隆—”
三千重骑兵奔驰的威势,更是动人心魄,轰隆马蹄声中,夹杂着人马具装甲叶铿锵声,凝聚出一种沉闷厚重的恐怖力量。
马都是大食马,披着重铠,驮着同样一身重铠,手持长枪,只露出眼睛的骑士,气势摄人。
三千具装重骑,携带着钢铁堡垒般的意志,排列着宽而薄的横队,以摧毁一切的气势,排山倒海般滚滚而来,如同一道铁潮。
“轰轰轰!”
此时,元军重骑距离唐军步军也就一里多,转眼间就能奔到。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原本凌乱的唐军步军,却急遽后退,露出后面的两百余门大小火炮
紧接着,唐军阵前就火光闪烁,黑烟骤起。
“轰轰轰轰…”两百多门大小火炮一起发出怒吼,大如碗口,小如鸡蛋的的弹丸,呼啸着发出尖锐恐怖的声音,流星般划过空气,带着滚烫的温度,大片的轰进元军重骑中。
原本气势汹汹不可一世的具装重骑,顿时人仰马翻,在骑士的惨叫和战马的嘶鸣中,大片大片的具装重骑被打死打伤。
一个碗口大的十斤弹,轰开马头上的盔甲,不但将马头打的粉碎,还将马上的骑士打的五脏俱裂,然后余力未衰的再次轰杀两个骑士。
哪怕是鸡蛋大的炮弹,具装重骑的重铠也挡不住,只要打中,不是马死,就是人亡。
在唐军这轮恐怖的火炮齐射袭击下,起码有四五百具装重骑,被打死打伤。
原本铁潮般的具装重骑,被火炮轰出大片的空白,又如同一条狂飙的巨蟒,被一只巨大的铁拳迎头重击,打的摆尾嘶叫。
更要命的是,前面由于很多战马倒下,骑士落地,阻挡了后面的骑兵,使得整个阵型凌乱不少,再也不复之前一往无前的气势。
不远处的完哲都,大惊之下顿时懵了。
这就是叛军犀利的火炮?怎么这么快就能摆出来发射?似乎早就准备好了?
“李洛!好啊!好得很!”
完哲都要是再不明白自己被李洛阴了,那也太迟钝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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