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把云妙拘谨的手都不知该往何处放了,那模样瞧着,真真是没得主意了。
她身上穿着一件花布袄,红底儿白碎花,配着头上两朵掉了色的绢花,瞧着哪像是大户人家的姑娘?
比个乡野村姑都不如。
“嗯?”把言欢皱眉:“问你呢?”
“这衣裳……是姨娘给我做的,做了过年穿的。”把云妙怯怯的道。
实际上,这身衣裳是安姨娘前年过年前给她做的。
她嫌弃太过土气,一直都不肯穿。
今朝却特意穿了来。
“你姨娘呢?”把言欢看向安姨娘。
听这丫头的意思,留着过年穿的,那是比平日里的衣裳还好了?
她最好的便是这身衣裳?
“姨娘……”把云妙也扭头瞧着安姨娘。
安姨娘只好硬着头皮起身,行至把云妙身畔,行了一礼:“老爷,夫人。”
“你这,穿的又是甚的?”把言欢打量着她,眉头锁得更紧。
安姨娘掩饰着袖口处的补丁。
她原是不想穿这一身的,可今朝女儿也不晓得怎的,非要她穿这一身。
她便依了。
原想着左右也不得人瞧她,安静吃完大饭,再回院子去便是了。
不曾想把言欢将她叫了出来,她此刻被众人瞧着,浑身都不自在,尤其是连燕茹的眼神,叫她惧怕。
连燕茹算是瞧出来了,这安姨娘同这个老五,哪是来吃大饭的?分明是告状来了!
老五是觉着自个儿被盛鹤卿选中了,翅膀硬了?便想要扑腾了?
“奴婢只是随意穿穿,屋里有衣裳,有衣裳的。”安姨娘垂头,愈说声音愈小,到后来几乎声若蚊呐。
把言欢瞧着连燕茹:“公中窘迫成这般了?差她们两人两身过年衣裳的银钱?”
他仔细思索,似乎这些年,这个五丫头就不曾穿过甚的好衣裳,一向都是一身旧衣裳,要么细了,要么短了,总不得件合身的。
家中这许多姑娘,只有这个老五是这般,这倒蹊跷了。
这事,他不怪旁人,要怪便怪连燕茹。
她是当家主母,刻薄庶女这等事是上不得台面的人家做的事,她怎能做出这般事?
“安妹妹,公中年下不曾给你们做衣裳吗?”连燕茹语调柔和。
“做,做了。”安姨娘飞快的瞧了她一眼,又垂下眼去。
“那为何不穿?”连燕茹又问。
安姨娘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把云妙也垂着头不说话。
“这就奇了。”把言欢更觉奇怪:“既做了新衣裳,为何不穿?”
安姨娘同把云妙齐齐瞧了瞧连燕茹,又双双垂下头去。
把言欢心中便有了数,她二人既是碍于连燕茹不敢说,那问题自然是在她生的那三个丫头身上。
他也不再追问,反倒瞧着六丫头。
把云姌是连燕茹最小的姑娘,自幼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平日里有些小任性,但把言欢觉着她人品是不得甚的大问题的。
这事,倒不像是她做的。
他开口道:“连连,你来说,可是你欺负你五姊姊了?将她的新衣裳抢走了?”
“我才不曾呢!”把云姌一听,顿时急了:“我有的是衣裳,要她的衣裳做甚的。”
“那她衣裳哪去了?”把言欢笑问她。
“还不是四姊姊……”她一时情急,便说了出来。
“连连!”连燕茹忽然唤了她一声。
把云姌好似想起甚的来,忙捂住自个儿的唇,瞧了瞧连燕茹道:“父亲,你别问我,我甚的不晓得。”
她其实早已瞧不惯四姊姊如此行径,本来她们身为嫡女,母亲掌管着家中钱财,她们姊妹三个,衣裳多的是,穿都穿不完。
做甚还要去抢把云妙的?那又不是甚的好衣裳。
可四姊姊偏要抢,母亲又护短,她也没得法子。
怎么说四姊姊也是她是亲姊姊,她总不好胳膊肘往外拐,去帮着五姊姊吧?
“又是这个老四!”把言欢闻弦知音,只听把云姌提了一嘴,便晓得这事跟把云姝脱不开干系。
他心中其实也早猜到了。
既不是把云姌,把云妡的品行也不得这般做。
他生的这些个丫头,能做出这般事来的,也只有这个四丫头。
“老爷,唤唤已经挨了打,也晓得错了,这刻儿正在院中反省呢。”连燕茹忙替把云姝说好话。
她心中也气恼,如今她这三个丫头,最让她操心的就是这个老四,实在是太不争气了。
“你还要护着她到几时?”把言欢怒斥她:“这丫头便是被你惯的,才会如此无法无天!”
他心中因着苏袅袅孩子小产之事,本就极为不痛快,如今又遇上这般糟心事,自然更为恼怒。
“老爷莫要着气。”连燕茹被斥责的有些下不来台:“我命人再去给安妹妹和妙儿做几身衣裳便是了。”
“做甚的做,你银子多?”把言欢仍旧不消气:“你去,到四丫头那去挑几身好衣裳给妙儿,我瞧她天天穿的衣裳都不重样,明年一年,不许给她做衣裳了。”
把言欢说到后来,气的几乎要拍桌子。
“是,我这就去。”
连燕茹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朝着把云妙:“妙儿,你等母亲去给你取衣裳。”
把云妙乖巧的点了点头。
连燕茹面上笑嘻嘻的,心中却愤恨不已,把言欢当着这一众儿女的面,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
把云庭日后更要瞧不起她了。
她再如何也是宰相的孙女,她娘家在朝堂是有势利的,把言欢是新任了官,不晓得自个儿几斤几两了?这般不给她脸。
她心中想着,面上却也不好表现出来,总不能当着这许多人的面,朝他吵起来。
待回了房再说吧。
她记住了,今朝这一切,都是这个把云妙惹出的事端。
她不再多言,领着婢女去了宛芳甸。
把云姝得知要将她最新、最好的衣裳拿去给把云妙,自然是一百个不情愿,大哭大闹了一场。
连燕茹厉声训斥了她一顿,才取了衣裳回了前厅。
不是她不疼女儿,实在是这个把云姝是个混不吝,不晓得甚的时候该发脾气,甚的时候该收敛着些。
是该教训着点,好叫她学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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