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棠听出了高建成话中的敷衍之意,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两下虽然不重,可是却让这铜头铁身的僵尸浑身打了个哆嗦。
李木棠笑眯眯的道:“小高啊!你说话为什么就不能实诚一些?”
高建成脸色一变,陪笑道:“真是太可笑了。主人你怎么可能会堕入魔道呢?”
虽然和李木棠相处时间不久,可高建成隐隐把握到如何和李木棠相处了,他顿了顿,望向那道堂方向,义正言辞的道:“这人胡说八道,污蔑主人,居心不良,真的罪该万死,要不要我去撕烂他的嘴?”
李木棠心想,你去撕烂别人的嘴?恐怕会从喉咙一直掏到胃部,那时候就是恐怖故事了。
“等一会,这位所谓的‘大德高真’是道门中人,我倒是要看看他是哪门哪派的。等知晓了何门何派,在动手也不迟。”
一位手持拂尘,身穿黑白相间的道袍,面如冠玉,气质出尘的中年人从道堂里走了出来,高建成看了看这位,又看了看李木棠,心道:“相差太大了,单单看气质就已经超过了太多。”
这中年道人拂尘一挥,立在门廊上,用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道:“贫道天师府弟子,徐庆。不知道你是哪门哪派的,难不成传你符法的师长没有告诉你,切莫用符法害人么?”
“天师府?那就是龙虎山了。此人不姓张,那就说明是外姓弟子,当然还有一个可能,这个世界的龙虎山不姓张。”
龙虎山,阁皂山和茅山并称“三山符箓”,这三个门派在符法上是最有造诣的,不过龙虎山除了符法,炼丹术也独步天下,这炼丹术不仅仅有外丹之法,也有内丹之术,这内丹术是其修道长生的根旨秘诀,非内门弟子不传。
本来李木棠对龙虎山还有一些好感,可是见到这龙虎山的徐庆那一副高高在上态度,对龙虎山的好感减弱的不少。
李木棠坐在凳子上,望着这位徐庆,问道:“你是如何断定我的符有问题的?难不成你见过我的符?”
据紫苑所说,她回去就一直贴着那符,早晨发现伤势恶化,便取了符,丢弃了。这徐庆如果见过他的符,那么是在哪个时间见过的呢?
昨晚?那他为什么不尽早提醒紫苑呢?
紫苑丢符的时候?可之后紫苑去警察局的时候,手上还有着绷带,倘若那之前就遇到这位徐庆,为什么不让他尽早治疗呢?难不成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没有时间治疗,亦或是治疗了,这件事就办不成了?
“贫道没有见过你的符,不过从紫苑之前的伤势来看,你的符的确有问题。”徐庆不紧不慢的道:“你也不用狡辩了,紫苑伤势是真,用了你的符导致伤势恶化也是真,事实胜于雄辩。不过此事也不算什么大事,只要你诚心悔过,从此地跪拜,一路三跪九叩到我龙虎山,贫道便放了你。”
李木棠一听,正要发怒,不过他灵光一闪,想通了原委,此人的目的应该就是为了收那高月为徒,才会对于他这个颇有法力的道人生出敌意。而且李木棠觉得,他那张符之所以没有灵验,十有八九是这个叫做徐庆的道人搞得鬼,倘若他李木棠成了骗子,自然没有办法和“大德高真”相提并论了,这样以来仙缘摆在高月的面前,高月会选择谁一目了然。
所以现在争论事实已经不重要了,对方已经在这件事上占据了上风,要想压倒对方就只能够另辟蹊径。
略微一思索,李木棠的心中有了个主意,嗤笑一声,不接那徐庆的话茬,反而道:“据我所知,龙虎山乃是张氏做主,外姓弟子极少,你这妖道,竟然敢冒充龙虎山弟子?”
“冒充?”徐庆轻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了天师法印以及天师府弟子的身份玉牌,道:“你看这是何物?”
这天师法印其实是普通的法印,是用于盖在符箓之上锁住灵光的法印,一般的龙虎山弟子都会利用檀香木亦或是梨花木雕刻一枚,以香火供奉,以法力孕育。当然这法印除了用于盖在符纸之上,在开坛做法、施展法术的时候都可以作为辅助型的法器,增强法术威能。
李木棠冷笑道:“身份信物皆可仿造,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曾经见过龙虎山的天师法印以及身份玉牌。”高建成上前走到了徐庆的面前,皮笑肉不笑的道:“这位道长,你敢把法印和身份玉牌让我鉴定鉴定么?”
那徐庆本不想给,生怕发生什么意外,可见高月那颇为疑惑的眼神,还是给了,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收高月为徒,假如这高月对他有些怀疑,不愿成为他的弟子,岂不糟糕?
只是徐庆想不到的是,高月那疑惑的眼神望的不是他,而是高建成,她总觉得这个青年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是却又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事实上他们自然是见过的,在她来三清观为父亲祈福之前,当时她和紫苑去逛街买东西,遇到了地痞流氓,那个时候高建成出现,打跑了那些地痞流氓,那天有太阳,高建成顶着大雨伞,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原本高月想道谢来着,可是对方却离开了。
如今高月看到那双绿油油的眼睛,不由的想到那个曾经救过她的怪人来,只是却没曾想被徐庆误会了。
高建成接过天师法印以及那身份玉牌之后,轻笑一声,微微用力,那天师法印和身份玉牌竟然被他硬生生捏的粉碎,捏碎了之后他“惊呼”一声道:“这也太假了吧,我还没使力就碎了!”
李木棠看着高建成那浮夸的表演,内心暗笑,以高建成的力气,别说区区木制的天师法印和玉质的身份玉牌,哪怕是铁块都能给你捏成铁粉了。
那徐庆见此,原本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波澜,露出了心疼和愤怒之色,此时他哪里还不明白上了对方的当了。
那身份玉牌倒也罢了,可那天师法印却是他几十年来日日夜夜利用香火和法力祭炼的宝物,可谁想就这么给毁去了。
李木棠见他脸上露出了愤怒之色,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大喝一声道:“你这妖道好大的胆子,是谁给你的狗胆,让你冒充天师府弟子的?”
“你……”徐庆正想说“你是故意的。”那边李木棠却又打断道:“你什么你?你这妖道不必狡辩了,大家都看见了,你那所谓龙虎山的法印和玉牌根本就是劣质的西贝货,这是事实,你还想解释什么?解释你为什么冒充天师府弟子?”
“我……”
“我什么我?据我所知邪道之中有一门采阴补阳之术,莫不是你这妖道就是练此功法,见这高家小姐主仆美貌如花,便设计让我那符纸之没了效验,你好救治那紫苑,获取她的信任,在收她们为徒,许诺好处,然后带离此地,玷污她们,采取她们的阴元。”李木棠冷笑道。
李木棠说的话,有一半是正确的,让那徐庆脸色更加难看,而那紫苑则是瞪大眼睛看着徐庆,脸色阴晴不定,只有高月目光灼灼的望着李木棠,似乎并没有相信李木棠的话。
李木棠见高月望向自己,轻笑一声道:“只可惜这主仆俩都不甚聪明,也不想想,假如我真是骗子,又岂会自报家门?会等伤好了取钱?”
嘴上这么说,其实李木棠内心也不怎么怪高月,毕竟她之前是合理的怀疑,又被这徐庆牵着鼻子走,自然忽略了很多细节。至于紫苑,和单仁这种人勾勾搭搭,足以证明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让李木棠很是不耻。
听见李木棠说自己不聪明,高月秀眉一挑,娟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然后装作低头沉思。
她神色转变的虽然很快,但还是被李木棠捕捉到了,心中产生了一个有些荒谬的想法来。
压下这个荒谬的想法之后,李木棠见徐庆竟然还不生气,决定激他一激,只要他先出手,那就是心虚的表现,于是对着徐庆道:“看你也会道法的份上,我对你的要求也不高,不要你三跪九拜跑龙虎山,只要你对着我磕三个响头,然后当着大家的面大声跟我说‘对不起,李道长,我是冒充的’我听不到你再讲,再听不到你继续讲,一直讲到我听到为止!”
徐庆心中大怒,他作为龙虎山弟子何曾受过这等侮辱?
正要发怒徐庆却见高月低头沉思,暗道不好,强压怒气思量起来,如果这高月真的信了李木棠的话,那么他要收徒的计划就泡汤了,此时想要解决眼前之事只有两个办法,第一是打杀了这两人,如果打杀了这两人,一切自然迎刃而解。第二是施法强行摄走两人,北上燕京。
至于为什么不带这两人去龙虎山,那是因为龙虎山规矩甚严,如果知道这两女是他摄走,强行带到龙虎山,那恐怕少不得会受到门规的惩处。他是外姓弟子,如今龙虎山张氏和外姓弟子已经势同水火,张氏正在找外姓弟子的一些麻烦,如果被抓住把柄,那可就有好果子吃了。为什么要去燕京?他这次收徒其实是有为大人物暗中授意的,那位大人物在燕京,此时带走她去燕京也算是复命了。
心念转动之下,徐庆有了个主意,冷笑一声道:“好个妖人,不仅牙尖嘴利,还善于颠倒黑白,也罢,今日就不与你呈口舌之争,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徐庆刚刚说完,拂尘一抖,三道符纸飞出,其中一张爆开,是一张五行符之中的“火蛇符”,热浪滚滚,火焰升腾,整个院落之中,凭空生出了一头两丈长的火蛇来,对着李木棠和高建成扑了过去,就要缠住两人。
那高月见到火蛇,吃了一惊,连连后退。
这火蛇还未靠近,李木棠就感觉到了炎热,不由的暗自惊讶,心中称赞“龙虎山不愧是‘三山符箓’之一,这符的威能果然厉害。”
身体之中的罡气运转,接近两尺的罡气,驱散了火气,李木棠脚踩八卦游龙步,躲开了火蛇的扑击。
那边的高建成虽然不惧这火蛇,可是他的衣服只是普通的衣服,如果在平时他自然不会在意会不会光着身子,可如今他的重重重重孙女在,自然不能衣不蔽体,以免失去了祖宗的气度。所以那火蛇扑来,他第一反应就是躲避。
躲开了火蛇,高建成看向了李木棠,只见李木棠此时正在默念玄冰法咒,觉得施法太慢,就要拿出法器令旗,可转念一想,
那令旗邪气阵阵,催动之下让人一看就是邪道中人,高月看了之后会不会以为他是邪魔?而且那煞气一个不好也许会伤到高月,这么一想,高建成便收了手。
四周寒气汇聚,那徐庆也感觉到了,明白是水系法术,知道单凭自己的实力恐怕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打杀两人,心中有些不甘心。
可眼见那玄冰法咒施展开来,火蛇的威能渐渐减弱了,徐庆咬了咬牙,暗道:“那法器被毁之仇来日必报!”
徐庆这时拿出了一枚淡金色的玉符,用力一捏,一团银光爆开,四散飞射,刺的人眼睛都睁不开,哪怕是李木棠,哪怕是高建成,猝不及防之下,被这银光晃了眼,顿时眼冒金星。
两人的视力足足有一分钟才恢复,而此时这院落里那徐庆、高月和紫苑已经消失不见了。
高建成见高月被掳走心中大怒,道:“那人不战而退,掳走了她们,这也算道门中人?”
“道门中人又不是傻子,明知道打不过,还不跑?”李木棠嗤笑道。
见李木棠没有丝毫担忧的神色,高建成放松了下来,笑道:“我都忘了,主人你拥有望气之法,可以随时找到高月。”
李木棠却是摇了摇头:“这你就错了,刚才那龙虎山道士已经施展法术,封住了高月的灵光,现在就算用望气之法,也看不到她的灵光了。”
高建成一听顿时有些焦急起来,道:“那该怎么办?现在她被掳走,不知道那人会不会折磨她!”
说到此处,高建成感觉到了一道视线,抬头一看,是李木棠那似笑非笑的目光,脸色一白,解释道:“高月灵光盖顶,是修行是好材料,能够继承主人法脉,是主人内定的弟子,我这个做仆人的只是在替主人担忧,恐主人失去了这个好弟子。”
李木棠有句话叫做“看透不说透”,所以他没有揭穿高建成的谎言,只是笑道:“也真难为你这么替我着想了,既然如此,那么去寻找高月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还有事不能离开南城。”
“交给我?”高建成眉头蹙起,道:“这天大地大,我如何去找得了?就算找到了,也要和那人斗法,我的法力皆是玄阴煞气,那高月看见了,还不认为我为邪魔?”
李木棠笑道:“你不用担心,那高月聪明着呢,只管施展你的法术,我保证只要你能够胜得了那徐庆,那高月一定会乖乖的跟你回来。”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李木棠从不骗人。”
对于这句话高建成持怀疑态度,只是现在他又犯了难,道:“主人,就算如此,可找不到他们也没有办法啊!”
李木棠见他这副模样,道:“小高啊,你是不是太瞧不起我这道门正宗了?实话告诉你,我道门之中法术众多,博大精深,许多法术,你恐怕连想都想不到,更别说见过了,区区找人的法术不在话下。你且去把你之前捏碎的天师法印和那身份玉牌给我拿过来!”
高建成看向了远处,幸亏之前那火蛇只是冲向他们,不然的话那失了灵气的天师法印和身份玉牌肯定会被烧化了。
拾起那些碎片,他回到了李木棠的身边,却见李木棠正在用没有剪裁的符纸折叠纸鹤,虽然好奇,却没有问询。
李木棠折叠好了纸鹤,先是对着纸鹤吹了一口法力,再把那天师法印的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碎片放在纸鹤里面,在其上贴了一个道门“金光符”,这“金光符”脱胎于金光神咒,拥有守正辟邪之神效,可以守护纸鹤使其不被邪气煞气法力干扰。
做完这些之后,李木棠的头顶上浮现出一枚霞光艳艳的葫芦来,因为他刚刚筑基,法力不多,所以需要借用葫芦之中的法力。
双手掐动法诀,李木棠默念道:“乾坤无极,阴阳有序,摄灵敛息,仙鹤指路。”
双手并指,一道法力融入到那纸鹤之上,那纸鹤陡然张开了翅膀,飞了起来,似乎有了生命一般,欢快的围绕着李木棠飞行,显得十分的亲昵。
李木棠收起“蕴星葫”伸出手掌,那纸鹤飞落在他的掌心之中,他轻轻抚摸了纸鹤的脑袋,看着一脸迷惑的高建成道:“这是我道门的飞鹤之术,这飞鹤之术有几多功用,能够追踪找人,能够传信,能够巡视,实力强大者可以透过纸鹤施法,种种功用不一而足。我手中的这纸鹤,其中拥有了那徐庆的气息,一会你携带此纸鹤,它会指引你的方向,越是靠近目标,它的尾巴会越低。你去吧,争取早去早回。”
高建成大开眼界,小心翼翼的从李木棠手里结果了这纸鹤,随后放飞,那纸鹤在半空之中围绕着院落飞了一圈,朝着北方飞去。
高建成恭敬对着李木棠行了一礼,追随着那纸鹤往北方行去。
李木棠暗道:“龙虎山在南城的方一百六十多里处,这徐庆是龙虎山弟子,带走高月去的方向竟然不是龙虎山?”
摇了摇头,他自嘲道:“没想到如今我鬼神没有除去一个,却又得罪了龙虎山。不过此事是一个糊涂账,就算捅到了天师府里,未必没有说法。而且我看那徐庆也未必敢把这事告
诉天师府,暂时还是先把精力放在那些南城附近的鬼神身上。”
离开了三清观,李木棠回到了南城,路过警局的时候,李木棠看见那单仁竟然被一些医生抬上了担架,嘴巴流着涎水,双眼泛着白眼,似乎失去了知觉,其双腿和一只胳膊都扭曲了,正往医馆行去,其父母身穿华服,他的母亲看着他的那副惨样哭的死去活来,他的父亲也抹着泪水。
李木棠原本就觉得这单仁恐怕会对他和高建成不怀好意,所以才会利用“幻形符”,现在看那单仁的惨状,他没有丝毫的怜惜之情,因为他这是自作自受。
回到聚云楼之中,李木棠本来要闭关练法,却突然感觉到周身一轻,一大团的香火朝着他汇聚而来,不仅如此,随之而来的还有不少的祈祷声。
仔细分辨之后,李木棠竟然听见那殷红的声音“小女子供奉老祖,不求回报,只求能够日日夜夜陪伴老祖左右,侍候老祖……”
李木棠把香火收入了“蕴星葫”之中,眉头一皱,想到了一个未曾解决的问题,那就是他的神职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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