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瑾睿觉得跟严如尘交谈真的是一件令人感到非常愉快的事。
唐瑾睿和严如尘说话,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
唐瑾睿有心给严如尘接风洗尘,严如尘却拒绝了,“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今日,我也真的是累了。接风洗尘什么的,还是明天再说吧。”
唐瑾睿的面上浮现出歉意,“都怪我不好,明知道如尘赶了那么久的路,还拉着如尘说话。如尘赶紧回去吧。至于饭菜,我会派人送过去的。”
严如尘跟唐瑾睿告辞。
唐瑾睿这里虽然惊讶严如尘举家来投,但还是很快让顾明卿给严如尘一家,在县衙收拾出了最好的房间,让他们住进去。
严如玉这里有嬷嬷和丫鬟看着,平时只要不受到刺激,她还是很正常的。
严如玉看到严如尘回来,立即高兴地笑了,“哥,回来了。我好想啊。”
丫鬟对严如尘说,饭菜已经送过来了。
严如尘点头,都天黑了,他还真是有些热了。
严如尘于是跟严如玉一起用饭。
严如玉吃饭是一点也不用人担心,她是大家闺秀,礼仪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
严如尘歪头看了眼严如玉,外人如果看到严如玉这模样,怕是根本不会想到她是神智不清楚的。
吃完饭后,严如玉兴冲冲地开口,“哥,三郎什么时候来找我啊?我和三郎的婚期是越来越近了。可惜父亲看不到我出嫁了。”
严如玉说着,眼眶红了,她还记得父亲没了。
严如尘不知该怎么回答严如玉,干脆闭口不言。
严如玉很快就压下了悲伤的情绪,继续开口,“哥,我好想三郎啊。三郎肯定也很想我。三郎答应过爹,也答应过我,会一辈子好好疼我爱我的,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的。”
严如尘动了动嘴巴,他有时候真希望严如玉能清醒过来。可是有时候又盼着严如玉不要清醒过来,因为清醒过来,对严如玉来说,真的是太痛苦了。
严如尘也不知道该怎么想蒋震。要说蒋震那人吧,对严如玉的确是一心一意,当初为了严如玉跟家里反抗。直到现在,蒋震为了严如玉都没有娶妻。
严如尘之所以知道这些,都是京中的故交告诉他的。
这也使严如尘对蒋震的感官愈发复杂。蒋家人的确很可恶,但是蒋震对如玉又真的是一心一意。可惜蒋震的本事不大,根本护不住如玉,否则——
严如尘想着,心里不禁有些复杂。
如玉都快二十了,早就过了嫁人的年纪,甚至有些在如玉这年纪的人,早就有了孩子。可是如玉这情况,严如尘是真的不敢让她嫁人,除非是嫁给脱离蒋家的蒋震。
严如尘不知道如玉以后会不会跟蒋震在一起,可是目前看来,最适合如玉的人就只有蒋震了。因为如玉的心里就只有蒋震,而蒋震的心里也只有如玉。
罢了,就先这样吧。如果蒋震能一直等着如玉,那等到所有事情尘埃落定后,他想必也有了能给如玉撑腰的能力,蒋家人到时候又算什么?嫁给蒋震的如玉,肯定能恢复清醒。对此,严如尘是十分确定的。
可若是蒋震在这几年里守不住,娶了别人。严如尘就决定养妹妹一辈子,照顾妹妹一辈子。
唐瑾睿这里回到房间,连饭都顾不上吃,兴致冲冲地跟顾明卿说起严如尘。
“娘子,我的眼光可真是没有错。如尘的确是个人才。现在我有如尘相助,可真的是如虎添翼了!”
顾明卿很少见到唐瑾睿高兴得跟个孩子似的,她看着心里也高兴,“我相公的眼光就是好。当初眼光好,所以能看上我。现在眼光好,所以能看中严如尘。嗯,相公以后的眼光要继续这么好下去才行。”
唐瑾睿正喝着顾明卿递过来的鸡汤,那鸡汤熬得很香,将油都撇得干干净净,是唐瑾睿最喜欢喝的。
听到顾明卿的话,唐瑾睿差点没呛着,抬头哭笑不得地看着顾明卿,“娘子,这可真是——”
顾明卿似笑非笑地看着唐瑾睿,“相公,想说什么啊?”
唐瑾睿的求生欲很强,连连摆手,“没——没——没想说什么。娘子,说得可真是太有道理了。娘子的眼光一直都是这么好。我能娶到娘子,这可真是太有福气了。”
顾明卿挑挑眉,“相公,真的是这么想的?”
“那是当然。娘子,不止我这么想,就连娘心里也是这样的想法。娘说了,我能娶到,的确是我的福气,也是唐家的福气。”
顾明卿知道唐瑾睿这是想到唐立仁了,她的心情也有些沉重起来。
每次提起唐立仁,顾明卿和唐瑾睿都会伤心难受,那么好的父亲啊,却因为那么可笑的原因死了。
燕鸿,唐晶晶,徐世恩,三个仇人,至今只死了一个徐世恩!
别说唐瑾睿了,顾明卿每次想起这件事,心里都恨得牙痒痒的。
顾明卿垂着脑袋,狠狠眨了眨眼睛,硬生生将眼底的泪意给压了回去。
再次抬头时,顾明卿看起来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相公,严公子说的种果树,修路,这的确是个好法子。不过要如何操作,这倒是个问题。最要紧的是,县衙里没多少钱。”
顾明卿可是帮唐瑾睿处理过公务的,对县衙的情况不说知道得一清二楚,但是大体上的还是清楚的。县衙最大的问题就是没多少钱。
不说善宁县穷,就说前面的几个县令,也压根儿没存下什么钱。
顾明卿看着唐瑾睿一步步走到今天,心里真的是不能不感慨一声,唐瑾睿是真的不容易。
如今种果树和修路是多好的事,问题是手里没钱,这还真的不好办。
“娘子,说若是我们自己出钱,这是否可行?”
“要我说的话,那就只有一句话,不可行。”
唐瑾睿故意道,“娘子,不会是心疼钱吧。”
顾明卿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唐瑾睿,“我像是心疼钱的人吗?就是出这钱,虽说多,但咱们还不至于到伤筋动骨的地步。可是相公,忘了在善宁县当县令的期限了,半年啊!
相公,咱们要是自己出钱,我说句不好听的,那楚王世子一定会抓着这一点,说是靠自己的钱才将善宁县弄起来的。到时候他咬死这一点,做的一切怕是都要打水漂了。”
顾明卿说的事情不是不可能,而是非常有可能。楚王世子的确是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来。
唐瑾睿也不甘心自己做了那么多,到最后只能算是无用功,任谁都会活生生呕死的!
“相公,说我自私也好,说我什么也好。总之我不赞成咱们出了钱,最后功劳却要都被抹去。而且我觉得这既然是公事,咱们第一想到的不该是自己出钱解决。
相公反过来想想,若是咱们没钱呢?那到时候该怎么解决?事情岂不是要僵在那儿了?”
“娘子,的话,我都明白。就照的意思吧。这钱咱们不能出。不过这钱该从哪儿来呢。”唐瑾睿还是不愿意放弃这么好的法子。
顾明卿心里倒是有一些想法,“相公,这钱咱们不出,其实有人是可以出的。”
唐瑾睿疑惑地看向顾明卿,“谁出?谁愿意出这么一大笔钱?”
“善宁县虽然比较穷,但那只是大多数人,还有少部分是有钱的。”这就是典型的两极分化了,有钱的很有钱,没钱的非常没钱。
唐瑾睿想也不想地摇头,“娘子,不会是让我跟县里的富户要钱吧。说好听了,是叫他们捐款,说难听了,不就是逼着他们给钱。这事情做得太不地道了,不行,我不同意。”
顾明卿没好气地拍了下唐瑾睿的胳膊,“我像是说的那种人吗?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啊!”
唐瑾睿自知失言,于是连忙说道,“是我说错了。娘子,好好说,我听着呢。”
“逼着县里的富户出钱,那自然不行了。可若是互惠互利,双方都有好处呢?相公觉得那些富户会拒绝吗?”
唐瑾睿的眼底划过一丝沉思,“互惠互利?怎么互惠互利法?”
顾明卿将心中的想法缓缓说来,“相公,我是这么想的。若是在山上种植果林,到时候收获了果子,再卖给周围县城的酒楼。这不就是一大收入。还有咱们县里也是有酒楼的,也用得到那些果子啊。
相公,那些山都是无主的吧。”
唐瑾睿点头,“的确都是无主的。那些山如今都在县衙的名下。”
顾明卿一拍手,“这就是了。咱们可以卖山啊。可以让那些富户出钱买山,然后跟他们说明,他们若是要在山上种植果子林,必须优先请善宁县的人。县里人怕是很少会跑去乡下种什么果子树,可是乡下村子里的人会抓住这机会的。
当然了,咱们事先得先说好。那些庄稼人不能舍弃地里的事。这样对那些富户来说,可以用最少的钱,请到最好的劳动力,他们怎么可能不高兴呢?
咱们得到的钱就可以修路了。咱们也可以号召那些富户再捐钱。当然了,也不是让他们白捐。咱们可以跟那些富户说,若是他们愿意捐钱修路,到时候会立个碑,将他们的名字记在上面。商人有钱了,缺的就是名声。”
唐瑾睿越听眼睛就越亮,觉得顾明卿的想法很是可行。
唐瑾睿又道,“娘子,的想法是很可行。不过我得跟如尘和王师爷他们商量一下,看看这事情该如何具体去做。”
顾明卿点头,“嗯,我也就是起了一个头,具体的一些事情,还是得商量拟定好。免得到时候出什么问题。”
第二日,唐瑾睿就喊了王师爷和严如尘商量。
王师爷和严如尘听着唐瑾睿的主意,都觉得好。
严如尘却道,“这主意似乎不像是大人能想出来的。”
不是说唐瑾睿没这个脑子,而是唐瑾睿一般不会朝这方面想,这明显不是唐瑾睿的风格。
唐瑾睿也不瞒着严如尘,“这法子,的确不是我想的。而是我夫人想的。”
王师爷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夫人真的是女中诸葛,令人佩服啊。”
严如尘的脑海里也浮现顾明卿那张脸,的确是值得人敬佩。虽是闺中女子,却有不输给任何男子的心肠。
严如尘看了眼唐瑾睿,觉得这人真是幸运,能娶到这样好的娘子。
“两位,觉得这主意是否可行?”
王师爷和严如尘对视一眼,然后双方很快移开视线,接着重重点头,“这法子很是不错。”
唐瑾睿高兴了,“那咱们商量一下细节。”
严如尘率先说道,“我的意见是先将修路的事情提出来。先让那些富户知道在山上种植果子树的巨大利益。然后接着再说修路的事立碑的事。大人可以透一点风声,跟那些富户说,这修路是造福善宁县的好事,若是谁钱出得多,尽的力多,到时候这山的事,也同样会优先考虑他们的。”
顺序换一下,这效果立马就不一样了。
唐瑾睿目露赞赏,“如尘的想法很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如尘就有这样缜密的想法,可真真是难得啊。”
王师爷也道,“大人,在下想的是,咱们可以跟那些富户交谈。夫人那儿也可以跟见见富户的家眷,这样双管齐下,效率会更高。”
唐瑾睿连连点头。
接着,唐瑾睿,王师爷还有严如尘三人不停讨论,一直讨论到中午。
“昨日如尘远道而来,我没来得及为如尘接风洗尘。今儿个可不能再错过了。昨晚我就跟夫人说了,让她中午吩咐人好生准备一桌酒席,咱们一起吃。”
严如尘这次没有拒绝。
只过了两天,唐瑾睿等人就将事情商定好了。
顾明卿这里也开始接见善宁县的富户夫人。
善宁县数得上号,拿得出钱的富户总共就只有十家。其中以邢家和水家最为富裕,在善宁县的商户里算是头头。
邢家和水家也因此经常别苗头,两家谁也不服谁。不过两家倒是没闹出过什么事情。
邢家和水家来的都是当家夫人,县令夫人接见,她们哪里敢不好生准备着来。
顾明卿最为注意的也是邢家和水家的夫人。
邢夫人今年三十有五,穿着大红绣牡丹纹褙子,瓜子脸,凤眼,整个人都透着精明,看着是个会算计的厉害女人。听说这邢夫人可是邢老爷的贤内助,就是生意上的事情也能帮忙。
至于水夫人,她的年纪就比邢夫人要小了,今年才刚刚三十。她倒是个如水的温柔女子,仿佛是江南水乡的女儿。
女人之间聊的就只有衣裳首饰,还有胭脂水粉了。
邢夫人倒是很会讨好人,对着顾明卿好一顿夸,说顾明卿多么多么的漂亮,多么多么的雍容华贵,气质高雅。
顾明卿听着邢夫人那不重复的夸奖,嘴角暗暗抽了抽,要不是清楚自个儿是什么人,怕是真要被邢夫人的夸奖给吹得上天了。
顾明卿准备的就只有糕点和茶水。
话说得正酣时,顾明卿忽然道,“光喝茶水,似乎是淡了一点。咱们不如喝点酒水如何。”
邢夫人是会喝酒的,而且她想跟顾明卿打好关系,自然是连连说好。
水夫人的面上却透出难色,“妾身不想拂了夫人的好意。只是妾身酒量浅,若是喝多了,到时候怕是会出丑。”
邢夫人斜晲了眼水夫人,“水妹妹这是不给县令夫人面子了?”
水夫人的脸色愈发难看,颇有些进退维谷。
顾明卿却笑着开口,“不是什么烈酒,只是最普通的果子酒,甜甜的,就是再不胜酒力的人,也能喝上一点。若是实在不能喝,那就抿一抿,意思意思就行了。”
水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果子酒她还是能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