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威球场看起来很破旧，这倒与郭永坤所想不太一样。
封家伟解释了一下，说这个球场于1912年落成，那就不足为奇了。
整整77年还在使用，历经无数风雨，红袜队依旧兴盛。这让郭永坤颇为感触。
文化需要积累，这是我国目前非常不足的地方，希望他的健力宝体育节，也能一直兴办下去，若能办上一百年，也算一件功德。
包括这里的球场办公室，都很老旧，不过知道它的历史后，再去看它，更多的是一种底蕴。
这是任何的金碧辉煌都换不来的。
球队老板的助理，科尔宾先生负责接待了他们。主要他们的老板年事已高，已经很少亲自处理事务。
既然是这样一位老爷子，也就谈不上怠慢了。
一间简洁的会议室，没有其他花里胡哨的东西，只有一张椭圆形会议桌，以及几把铁架折叠椅。
“能先看看你们的饮料吗？”科尔宾说。在他左右还有三个人，都是红袜队的高管。
“当然。”
封家伟点点头，旁边的王子强立马从随身携带的小皮箱里，取出四罐健力宝，递到对方面前。
至于郭永坤，有封家伟在，他自然无需亲力亲为，主要是来压阵的。
这批健力宝与国内版唯一的区别就是，采用了中英双语标识，产地则是羊城李景旭那边刚刚落成的新工厂。
“哦，我知道这个饮料。”科尔宾将易拉罐拿在手上仔细看了看后，突然说。
身旁三位同僚纷纷望向他。
“你们不记得了，84年洛杉矶奥运会，他们中国队取得了很优异的成绩，当时运动员饮用的一款饮料被媒体大肆报道，称呼为‘东方魔水’。”
他这么一解释，另三人纷纷露出恍然表情。
“原来是这款饮料。”
“据说很不错，当时有媒体还搞到几罐。”
“如果它真有那么神奇，能给运动员很好的能量补充，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对面几人相互讨论，看样子很感兴趣。
郭永坤与封家伟相视一望，事情貌似比他们想象的要顺利很多呀。
当然，这样最好。
“没错，它叫健力宝，就是1984年洛杉矶奥运会上的那款饮料，而且我们也一直在赞助中国奥运代表团，始终没断过。”封家伟适时搭话。
“我们先尝尝看。”
封家伟作了个请的手势。
科尔宾四人几乎同时拉开拉环，将饮料倒入口中，然后品了品，都下意识扭头。
口感不错嘛！
比他们去年的饮料赞助品牌，强出十里地不止，要不是合同规定，每场比赛必须饮用，白送给他们都不喝，甜到发齁。
喝多了容易得糖尿病。
而这款饮料，甜度适宜，还带有浓郁的橘子香味，哪怕拿来佐餐，都是不错的选择。
可以谈。
四人用眼神已经达成一致意见。
至于赞美，则需要收敛，即便心里是这样想的。因为这是一场商务谈判。
“口味嘛，还算可以，相信我们的球员应该能接受。”科尔宾淡笑着说，“现在就是不知道你们愿意支付多少赞助费用？”
“不如你们开价，看我们能不能接受。”封家伟含笑道。
“那我也不骗你们，现在看中我们今年饮料赞助权的公司不少，出价有高有低，而且好多公司还在商议着加价，目前最高价格已经出到400万美金。
“我们无法确定最终金额，还要看你们的诚意。”
一个坑推来推去，双方都不想率先往下跳。这就是价格谈判的难点所在。
‘400万美金？’郭永坤在心里想，这个价格不低呀。
健力宝常年赞助各大运动赛事，对这方面的行情还是比较了解的。比如赞助奥运会，多少要打听一下竞品赞助其他运动团体的价格。
可口可乐去年赞助美国队参加汉城奥运会，费用也没超过一千万。
可那毕竟是奥运会，其影响力自然不是一个美国棒球联盟可以比拟的。
打对折都有多。
而且类似团体的饮料赞助行情，封家伟这边也是做过调查的，不一定精准，但应该也差不多。
郭永坤原本与封家伟探讨的是，对方的广告价值应该在350万左右，上下浮动少许，算正常范畴。
反之，多了就不正常。
“科尔宾先生，我能冒昧地打听一下，400万美金的价格，是哪家饮料企业出的吗？”
很显然，封家伟也产生怀疑。
“封先生，你应该明白，这是商机机密，不好对外透露。”
那么郭永坤和封家伟也就懂了，王八蛋果然在虚高价格。
而且重点是，哪怕他们现在真的出到400万美金，对方也不见得直接就答应，他们很可能拿着这个价码再去找别的公司谈，直到无人出得起为止。
这就是所谓的利益最大化。
商人都是狡诈的。
也就不难想象，为什么有些商务谈判，一谈几个月，甚至是几年。
“科尔宾先生，你应该看得出来，我们是非常有诚意的，不如大家都别绕弯子，开诚布公地好好谈谈……”
封家伟想的是美，可对方明显是个老油条，哪里会简单的称了他的心意。
郭永坤靠在椅背上，双手环胸，默默听着耳边夏樱的翻译，按照这个进度下去，这场会谈不持续个十天半个月才怪。
而且最后还不一定得手。
虽说也是正常流程吧，可是他实在懒得等。
红袜队的赞助权他是志在必得的，不为别的，就为了那个圣婴诅咒。
他可是赌王，逢赌必赢，这次虽然不是正经牌局，但他还是想赌一把，万一赌赢了，收获不可谓不大。
想明白这一点后，始终没开口的他，身体前倾，将手肘撑在桌面上，十指交叉。
封家伟见他这个姿势，就知道有话要讲，所以适时收声。
“科尔宾先生，我也冒昧地问个问题，请问你的年薪是多少？”
科尔宾楞了楞，心说你问这个干嘛，也太没礼貌了吧，我会告诉你？
若非知道他才是老板，可能直接就甩了脸色。
“我只是打工的，收入并不高。”
那郭永坤大概就有了判断，撑死二十到三十万美金。
“这样吧，就按你们说的，给你们400万美金。不过，这个赞助权我只出360万，至于剩下的40万，你们四位每人10万。”
忽闻这话，别说科尔宾四人一脸懵逼，就连封家伟都直接愣住。
“郭老板，你这是在贿赂我们吗？”科尔宾看不出喜怒地说。
“对。”
科尔宾四人相视一望，他们做了一辈子生意，但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人。
你就算真要贿赂，能不能私底下偷偷的？
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讲出来……侮辱谁呢！
“不够？”郭永坤好像没看见他们异样的表情一样，自顾自地说，“那就最后一口价，行就行，不行拉倒，每人15万美金。”
他说完后，向侧边一伸手。
夏樱顿时领悟，取出支票本，交到他手上。
然后在科尔宾四人错愕的目光中，四张瑞银支票，摆在了他们面前。
望着那上面的一个“15”加四个零，四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老实讲，刚才对方说10万美金的时候，他们每个人其实都已经心动。
他们干什么能眨眼间赚到10万美金啊？
之所以没有表露出来，主要因为旁边还坐着另外三个人呢。
老板为什么如此安排？
需要他们合作是真，互相监督也是真。
此刻，四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有先说话。
郭永坤知道，还欠缺一把火，忽地站起身来，踱步来到对面。取过桌面上的一张支票，塞进第一个人的上衣口袋中，然后第二个、第三个……
最后一个是科尔宾。
“对啦，科尔宾先生，我们现在是不是该谈谈合同？”
做完这些事后，他好像个没事人样地拍拍手，笑呵呵问。
半点不提支票的事情。
仿佛那只是一场梦。根本没有发生的事情。
“哦……对对，不管怎样，合同条款还是要先了解一下的。”科尔宾表情复杂，但见其他三位同僚也没啥动作，尬笑着点头。
他一年工资才二十万，兜里一下揣进大半年工资，他难道不想要吗？
郭永坤看到他取出一份资料，与封家伟交谈起来，就知道事情圆满解决。
都是打工仔，谁还能瞧不起钱？
360万赞助费不低吧？
饮料口感不差吧？
也没给你们带来太多困扰，再一人塞你们15万……不要是不是傻？
这就是对方老板不在的好处。
凡事有利有弊，先前一进门时，郭永坤就分析出利弊：老板不在，今天肯定谈不下来，因为对方必然要去汇报。但也有好处，这笔赞助费到底有多少，跟他们并没有十分直接的利益关系。
他们老板收获360万赞助费，难道会分给他们每人15万？
想得美。
而作为他而言，付出420万，可能会超支一些，但不会很多，却节省了时间，在他看来也算不上多亏。
毕竟时间就是金钱。
另外，命中率是百分之百。
钱嘛，没了再赚。机会错过可就没有。
他还在想着那个圣婴诅咒，万一赌成了呢？
“还能这样谈啊？”
两个小时后，当封家伟文公包里塞着一份合同草案离开球场办公室时，颇为感慨地说。
这种商务谈判的方式，书本上可没有。教授也没教过。
真是长了见识。
钱可能多花了一点，但效率真是奇高。是亏是赚还真难讲。
“不是什么好手段，能不学尽量别学。”郭永坤耸耸肩道。
他这是纯粹的江湖套路，利用人的贪婪本性。
不过也要看对象，不是每个人都能奏效。否则很可能适得其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