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氏见状,知道明达心气回转,遂在心里暗暗吐了口气,再接再厉道:“说是起来,缃姐儿这次完全是受了永昌伯府的牵累,好好的一个孩子被发配到西南蛮荒之地也就算了,竟然还被夫婿当街掐死……”
季氏说着话,悄悄地拿眼角瞥向明达,见明达眉头皱起,便知自己成功挑起了明达对永昌伯府的怨恨,遂接着说道:“想当初缃姐儿嫁去永昌伯府,虽说算是高攀,可是陪嫁却十分丰厚,一点都不辱没了他们。可他们倒好,不说善待缃姐儿,反而害了她性命!
“不是我恶意揣测人,谁不知道永昌伯府被抄了家,穷得叮当响,说不得他们就是缺钱,贪图缃姐儿的陪嫁,才故意害人性命的呢?毕竟,朝廷没收的只是公中的财物,各房媳妇的陪嫁可都没动。
“缃姐儿这一去,倒是白白便宜了害她性命的永昌伯府那些人……”
季氏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果然见明达眼底的黯然逐渐散去,变得愤怒且精光闪闪。
季氏见状,便收住了下面的话。
反正以明达的性子,不用她说,他自己肯定也要想方设法地从永昌伯府弄回明缃的嫁妆的。
只要那丰厚的陪嫁弄到了明达的手里,还愁没有她几个孩子的吗?
所以说,明缃死得可真好,也正是时候!
要不是这样,只怕她这一辈子都没办法从明缃手里拿回那些让她眼馋不已的嫁妆了。
季氏心里的算盘拨得啪啦响。
于是,在秀才公子刘冕当街杀妻又自杀的新闻之后,很快京城便又被另一桩与之相关的新闻覆盖。
刘冕的岳父因痛失爱女,气得大病一场,为了替枉死的女儿讨回公道,明父强撑着病体,到衙门状告永昌伯府谋财害命。
彼时永昌伯府诸人已经被押送出了京城,却因为这一纸诉状,永昌伯和世子夫妇又被羁押了回来。
永昌伯和世子夫妇自然不会认下这等污蔑,当即反驳说刘冕乃过失杀人,而非刻意而为,否则为何事后刘冕立刻便给明缃抵了命?为了杀妻,赔上自己的性命,也太不值当了。
至于所谓的谋财,就更谈不上了。永昌伯府被抄了家,本就没有了家财,更兼刘冕和明缃又是庶子庶媳,就算是有家财也根本轮不到他们夫妻接手,他们又何必对明缃动手?
明达的状告,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明达听了,也不着急,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若是伯爷和世子夫妇自认清白,那便将小女的陪嫁都
如数归还吧?”
永昌伯和世子夫妇顿时脸色一白。
明缃的陪嫁有多么丰厚,晒嫁妆时他们可是都亲眼看过的,当时就心动不已,觉得就冲这些嫁妆,冯永亭将一个六品小官的女儿硬塞给永昌伯府最有出息的子弟,他们也不算吃亏。
可是嫁妆毕竟在明缃的手里攥着,而且明缃又一贯精明,将钱财看管得极紧,即便是刘冕,也轻易沾染不得。他们作为长辈,就算是再心动,都不好多动,更不好主动去动。
当然了,当时的永昌伯府虽然没落了,但是还能维持住面上的风光,因此他们也没有不顾颜面地直接冲明缃的嫁妆下手。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永昌伯府被削爵贬为庶民,全家又都被发配到西南蛮荒之地,明缃手里的钱财便变得愈发诱人了。更何况如今明缃死了,还搭上了他们家最有出息的刘冕,用这些嫁妆来赔付永昌伯府的损失,简直是再合适也没有的了。
永昌伯和世子夫妇甚至是已经想好了,到时候应该请托哪个好有帮忙变卖明缃的陪嫁,好资助他们在西南的艰苦生活。
谁知,这钱财还没有收到自己口袋里呢,明达突然冲出来要咬一口。
不,不是咬一口,而是要全部都吞下去。
就指着明缃的陪嫁好衣食无忧的永昌伯和世子夫妇自然是不同意了。
于是两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闹的是不可开交。
明达坚持认为,永昌伯府贪图明缃丰厚的陪嫁,因此才装作失手,故意害了明缃的性命的。永昌伯府要想自证清白,那就把明缃的陪嫁都还回来。
再说了,女儿被夫家害死了,不论是何情由,娘家都有权力收回亡女的嫁妆!即便是告到天子御前,他也是有理的!
而永昌伯和世子夫人则坚决予以否认,理由便是刘冕是永昌伯府最有出息的孩子,他们不可能为了明缃的那点陪嫁,就搭上自家未来的希望。至于送还陪嫁以证清白?永昌伯和世子夫妇坚决认为,这不正说明永昌伯府理亏吗?
况且,明达身为父亲,却从未对明缃尽过教养之责,将人扔在英国公府十余年不闻不问,直到能出嫁索要聘礼了,这才把人给接回来。而明缃当初出嫁的陪嫁,也多是明母所留,剩余的也是英国公府所赠,明达这个父亲,根本半点都没有出。
这样不称职的父亲,有什么资格贪图明母和英国公府留给明缃的陪嫁?
两家各执一词,都不肯相让。
一时之间,整个京城都闹得
沸沸扬扬的。
黄宜安听说了,禁不住叹息道:“人命在他们眼里,竟然还没有钱财重要,这样的人为官封爵,如何能起到表率作用,引领庶民?”
阿梅叹道:“对啊。咱们家可从来都没有闹出过这样的事情来!”
阿梅说的“咱们家”,指的自然是黄家。
黄宜安听了连连点头附和:“正是如此!从小到大,爹娘都只有爱护我和栋哥儿,何曾贪图过我们什么东西?生在这样自私凉薄的家庭,又嫁入永昌伯府那样精于算计的婆家,明缃这命运也真是够坎坷的。”
难不成是上天在报复明缃前世对英国公府的亏待?
正所谓“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这么一想,黄宜安禁不住走了神。
难道,祁钰今生对她的好,也是冥冥之中再补偿前世之过吗?
前世呵,她近来似乎越来越少想起了。
三五第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