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面面相觑。
相比起李子桢的震惊与深思,张溪对此乐见其成。
皇帝越是看重黄宜安,黄宜安在后宫过得就越是安稳自在。
“先别管陛下到底爱谁了,你倒是说说看,这件事情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要不要弃武从文?”张溪推着李子桢,催促问道。
李子桢失笑:“这么大的事情,你总得容我仔细想想不是?总不能因为是皇后娘娘的提议,你就得让我当即应下吧。
“要真是这样的话,我也要像陛下一般吃醋生气了!”
李子桢说着,佯作不悦地皱了皱眉头。
得到的是张溪在胳膊上不轻不重地一掐。
“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张溪翻了个白眼,嗔道,“直接到陛下身边任职,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呢!”
“啊,疼疼疼……”李子桢夸张地呼痛。
却被张溪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巴。
“你小声点!”张溪瞪着眼睛低声警诫道:“要是被人听见了,好像我虐待了你似的!”
她又没有真的用力,李子桢怎么说也是从过军的,皮糙肉厚的,怎么会轻轻拧一下就疼到呲牙咧嘴了?
这可是在马车里,即便是夫妻情qu也得看地点吧!
她才没有他那么厚脸皮呢!哼!
李子桢见张溪咬唇羞窘,识趣地没有再逗她,连忙揽着她的腰笑道:“好好好,我一点都不疼,娘子快别生气!”
不出意外,又得了张溪一记白眼。
李子桢这厢认真考虑黄宜安的提议,坤宁宫那里,黄宜安则将李子桢的分析告知祁钰。
“这些都是李子桢说的?”祁钰眼中光芒闪动。
黄宜安点点头,笑道:“张姐姐是这么说的。”
听黄宜安提起张溪,祁钰哼哼两声,道:“她来倒是勤快!”
黄宜安笑着劝解道:“臣妾在家时的旧友,也就张姐姐进宫方便些了……”
语气十分惆怅。
祁钰听了,神色稍缓,顿了顿,道:“你要是觉得无聊,或是想念她们了,可以命人去宣召她们入宫陪你说说话。”
黄宜安笑着点点头,道:“多谢陛下关心。”
然而心里却忍不住叹息,她是皇后不假,可上头还压着真正掌权的两宫太后呢,哪里能随意宣召亲朋故旧入宫说话呢?
“况且,张姐姐要不入宫,李子桢的这些话谁来告诉陛下?”黄宜安笑着转移了话题。
祁钰很给面子地“嗯”了一声,又道:“张维也是这么说的。”
黄宜安如闻惊雷,愕然看向祁钰。
虽然她早就猜测张维已经暗中投靠了祁钰,但是这和祁钰亲口告诉她完全是两回事!
祁钰看到黄宜安惊诧的眼神时,这才惊觉自己竟然把这么隐秘的要事就这样告诉了黄宜安!
但是惊觉之后,随即涌上心头的不是懊恼和猜忌,而是从未有过的心安,心中的秘密终于有了可信的人分享,肩上的担子骤然减轻,祁钰甚至还忍不住要将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告诉黄宜安。
但那是长舌妇才做的事情,他是皇帝,当然不能如此絮絮叨叨了。
祁钰忍住心底倾诉的欲望,以一句张维“忠君爱国”,便将此事揭过看。
黄宜安却忍不住道:“张维可是元辅亲自提拔到内阁的学生,而且在离京之时,直接越过内阁的其他大人,任命张末辅权代首辅一职……元辅滞留通州,迟而不发,张末辅却为陛下出谋献策,果然是‘忠君爱国’……”
重活一世的她当然知道这背后的真正原因,但是祁钰并不知道她知晓内情,所以她唯有惊讶才能得体应对。
况且,祁钰并不知张维投靠他的内情,她总得引导着他多想一想,不要因为张维的投效就对他全然信任,否则等压下了张圭,只怕张维就会成为第二个张圭了。
祁钰笑了一句,没有接话。
然而一直盯着他看的黄宜安,却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青屑。
黄宜安绷紧的心弦略略松了松,看来祁钰对于张维的观感并不怎么好。
也是,今生祁钰虽然与前世行事多有不同,但是一个人本性又怎么会轻易改变呢?多疑的帝王,面对背弃恩师投效他的张维,自然不会立刻就信重依赖。
用而不信,不信却能用,亦是帝王权术。
譬如前世祁钰二十几年不临朝,并不是对满朝文武全然信任,而是自有手段和机制约束众臣,让他们为着王朝的发展各自安安分分地当差。
黄宜安见祁钰似乎不愿多谈此事,便也没有再深问。
祁钰见黄宜安不再追问,心中颇为遗憾。
怎么就没有再多问一句呢?
只要黄宜安再多问一句,他肯定会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她的!——不管张维为何投效于他,能够策反张圭集团的中坚力量,这都是一件值得骄傲并且十分受益的成功之举!
第二天早朝时,祁钰便谕告群臣,预备率领众人,前往京郊长亭迎接张圭回京。
憎恶张圭的人自然是立即出列反对,言称臣子扶丧归葬回京,却要帝王率领百官迎于郊野,实在是有违君臣之道,万万不可!
即便是在外人看来隶属于张圭一派中的于可远等人,亦颇不赞同。
张维想了想,亦出列反驳。
张圭一派原本想拥附祁钰提议的人,见张维都出面反对了,虽然心中不悦,却也没有立刻与他唱反调——不管内部闹得如何厉害,对外大家总是一家人,不好内讧,让对家钻了空子。
祁钰看着底下吵嚷反对的群臣,一言不发,只是长长地叹息一声,目露怔忡伤怀。
张维见状,率先停住了论辩。
其他人见了,自然也不敢继续吵嚷,惹得圣心不悦。
天下谁人不知,皇帝对于张圭这个元辅帝师,一向十分信重与倚赖,亲自派仪仗送张圭回乡归葬亡父不说,就连戚总兵贿赂张圭的那一队火铳手,皇帝都当作不知道,丝毫不追究张圭和戚总兵的逾矩甚至是居心不良之罪。
祁钰见众臣都渐渐地静了下来,才开始说话。
这是张圭教他的,急声争辩,非但不会令人信服,反而显得自己急躁气虚,正所谓“千金一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