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府。
英国公夫人歪在榻上,形容憔悴地看着张池,问“你怎么会突然回来的?”
这几天家里净忙着她痛极昏厥和处理“落水”事件的首尾了,也没顾得上深究这局中最关键的一环。
张池愧疚自责,应道“是有个小兵来传话,说是母亲有命,特地差遣府中的婆子前来传话,让我立刻回家。我听那小兵说传话的婆子姓储,便不疑有他,即刻赶了回来。
“到家后被一个婆子在门口迎住,说是寿阳公主鸾驾亲临,母亲亲自陪侍,如今正抽空在莲池的水榭等我,我便跟着一路去了。
“谁知未到莲池,便被大嫂派人截住了,告知真相,让我来正院见母亲,免得冲撞了公主鸾驾……”
储妈妈正好捧药汤过来,听得这话,惊得打翻了药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以头抢地,急声辩解道“请夫人明察,奴婢未曾做下这背主之事!”
英国公夫人叹道“你这是做什么,我又未曾怪你。一个姓氏而已,谁个冒充不得?”
说罢,见储妈妈依旧跪伏在地,叩首以证清白,英国公夫人便吩咐张池“池哥儿,还不快把储妈妈扶起来。”
张池连忙去搀扶储妈妈起身,又在英国公夫人的示意下,搬了板凳请她坐下。
“奴婢如何敢坐?”储妈妈推辞道,眼泪刷刷地往下流,举手立誓道,“奴婢对夫人一片忠心,可昭日月。若此事真是奴婢所为,那便让奴婢不得好死,九泉之下亦不安宁,不得超生!”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真心爱护的人,竟然会为了前程,把她利用个彻底……
“你这是做什么!”英国公夫人急忙道,“我何曾说过不相信你了?用得着发这么重的誓!”
虽说因为明缃上次大闹五丈风之事,她确实对储妈妈有所不满,但还不至于怀疑储妈妈和明缃联手做下这局。
当日寿阳公主和一众贵眷均在府中赏桂游玩,若是任由张池冲进莲池救人,不仅是明缃的闺誉不保,英国公府丢了个大脸,就连寿阳公主与一众贵眷也难免颜面有失,还不知道会惹出多大的乱子来呢!
储妈妈虽然偏疼明缃,但还不至于这么糊涂。
“池哥儿,还不快扶储妈妈坐下。”英国公夫人按按额头,吩咐道。
储妈妈再三推让,方肯坐了。
“先不说这传话之人究竟是谁,就池哥儿你这鲁莽的性子若是不该,迟早得出大事!”英国公夫人皱眉训诫道,“你自己想一想,我哪回派人去营里给你传话,不是亲见了你的面的?若真是有急事,传话的人会不见着你的人,只托戍营的兵卒递话儿吗?
“再说了,你到府之后,既知寿阳公主和一众贵眷都在后花园赏桂游玩,那便该主动避开,先使个人给我传话,免得冲撞了娇客们。可你倒好,竟然直接跟人去了莲池!
“你今年都十七了,这些话,原不用我多嘱咐。可你自己瞧瞧,若不是黄二小姐恰好经过莲池附近,又恰巧会洑水,还有徐小姐帮忙制住郑玉烟,你可不就掉进人家的圈套里去了?
“届时引来了寿阳公主和一众贵眷,缃姐儿自然是心愿得偿了,可英国公府丢掉的脸面该怎么办?冲撞了公主鸾驾该如何请罪?得罪了众家女眷又该如何赔不是?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难道就不曾想一想吗?”
张池羞愧难当,跪地请罪道“母亲责备得是,都是孩儿愚笨,险些铸下大错,还请母亲重重责罚!”
“事情已经发生了,如今责罚你又有什么用处?”英国公夫人叹息道,“我是要你记住今日的教训,下次行事前务要三思,免得再像这回一样,被人算计了去!”
“孩儿记住了!”张池叩首应命。
英国公夫人由着他跪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让他起来。
疼了,才能记得清楚。
“虽然此事已了,但既然府中出了这般背主的奴才,务要彻查清楚、严加惩戒才行。储妈妈,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了。池哥儿从旁协助。”英国公夫人吩咐道。
“是,夫人,奴婢领命。”储妈妈热泪盈眶。
夫人既然肯把这件事情交给她去查办,可见还是愿意相信她的!
她绝不会辜负夫人的信任,定要把背后那起子小人都揪出来才行!
“孩儿遵命。”张池亦躬身应道。
若不是他一时不察,中了明缃的圈套,母亲也不会被气得背过气去,至今缠绵病榻。
英国公夫人点点头,道“去吧,这件事情越早查清楚越好。嗯,就从在府门口迎住池哥儿的婆子查起吧!”
“是。”
储妈妈和张池应诺,退了出去。
英国公夫人看着晃动的珠帘,不由地红了眼圈。
捧在手心里娇养了十余年的孩子,原来竟如此凉薄,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算计她的儿子,算计整个英国公府也就罢了,竟然面对她这个爱她至深的姨母的痛苦与无助,冷眼旁观,严酷无情。
若不是池哥儿恰好在屋里,听到不对劲及时冲了出来,忙不迭地施救请医,只怕她早就到阎王爷那里报到去了……
这孩子,怎么她母亲的仁厚友善半点都没有学到,反倒是将明家人的刻薄寡恩学了个十成十呢?
眼泪滚滚而落,很快打湿了迎枕。
英国公府上下彻查时,乾清宫内,寿阳公主好不容易逮到皇帝有暇,“皇兄长”“皇兄短”地说个不停。
祁钰听着耳边叽叽喳喳的琐碎声,只觉得头疼。
好不容易拿点心堵住了寿阳公主的嘴,祁钰无奈道“寿阳,今日虽然不设经筵,但朕还有许多书要看,你若是无聊,不如去寻母后说话?”
“我才不呢!”寿阳公主抬起下巴,嘟嘴不满道,“皇兄也知道母后一向严厉,难得她今日去了慈庆宫,我能放心自在地来乾清宫探望皇兄,才不要自找不痛快呢!”
祁钰对此深有同感。
可难得李太后去了慈庆宫,今日又不设经筵,他也想自在片刻啊。
“要不,朕让宫人陪你去御花园逛逛?”祁钰循循善诱,“正好桂花园的早桂这会儿都开花了,你去折几枝插瓶也不错。”
“皇兄莫不是糊涂了?我前几日才刚去英国公府赏的早桂呢!”寿阳公主不满道。
几树桂花罢了,能看出什么新鲜花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