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意场上,肆意打探商业机密总是大忌。
话一出口,尤忘心就有些懊悔。
自己一个高级“打工仔”,却在询问顶头上司有关交易品的往来,的的确确是犯了忌讳。
好在事情不如自己想象那般复杂。
艾晟丝毫没有避讳的意图,左手指着屋顶嘿嘿窃笑。
“据说总部某位大佬的公子看过一部影视剧,恰巧打听到咱们这里拥恰有这项超能,想要过去耍耍!”
呃——
果然脑残都是相通的,就如前几日的自己。
“好了,交割完毕。尤店主,告辞!”
将最后一只幼龟揣进袍袖,艾晟干脆利落地掸掸衣衫,大步朝店门走去。
尤忘心赶忙跟过去相送,不断说着挽留的客套话。
眼看就要跨出店门,艾晟再次停住双脚指了指身后的浅浮雕屏风笑语。
“尤店主,各人有各人的风格。这屏风是汪老头儿好事摆放的,若是觉得碍眼尽可撤去。”
仿佛交待完“身后事”,艾晟再无留恋,大步流星地消失在街道的人群中。
潇洒惬意,长袖飘逸,活脱脱一副世外高人的做派。
返回店中。
挨过了第一次上差的巡查,尤忘心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
直至此时,他才明白,所谓的上差巡查不过尔尔。只要自己用心做事完成应交付的任务定额,艾晟这位“业务员”还是蛮好相处的。
最初的冷汗淋漓,纯属自己作死,多亏艾老大人有大量。
心情放松之下,他才觉察到脸上紧巴巴的拘束,忙不迭地跑去二楼清洗厚厚的粉底。
也不知刚才的冷汗直流有没有弄花了妆……呸呸,晦气!
……
慵懒度日,又是一日过去。
上差核查的日子刚过,忘忧馆迎来了新一波顾客。
挡在门后的浅浮雕屏风已被撤去,也算是完成了艾晟临走时的“嘱托”。
人贵自知,很明显这位上差是在借机发令,没必要因为一件自己都不喜欢的老物件儿惹人不快。
这样做的好处是——
第一眼就能瞧见进门的顾客,不再如以前那般望眼欲穿。
这次进门的顾客算不得陌生,甚至还有过一面之缘。
苗九命手下的第四位保镖赵虎!
并非孤身而来,而是背负着一名昏睡的老者。
身为保镖,雇主又是苗九命这样的亡命徒,自然见惯了大小场面。
即便在进门后手中的红色名片不翼而飞,店内装饰风格也古今合璧,都不曾展露半分惊讶。
开门见山,直接说明来意。
“尤老板,九爷让我过来交易超能!”
“哦?是他还是你?”
经过一个月的适应,尤忘心已经不如初时的拘谨,靠在躺椅上悠闲发话,颇有几分店主的风范。
姿态放松,应有的礼数不能丢。
听到尤忘心传输过来的意念,站在一侧的若彤适时做出相请入座的手势。
“是他。”
赵虎腰身微微一矮,将背负的老者放在木椅上,转身再面向尤忘心。
也就在他矮身站起的瞬间,身躯明显出现一刹那的僵硬,刚毅面孔上也出现轻微的皮肉抽动。
“这位仁兄可是赵虎?”
尤忘心承认,他还是很好奇第四位保镖的名讳。
“是!九爷在来前嘱咐,这位大哥的超能移除,价格你们说了算。”
对于自己的名字被喊出,赵虎一点儿都不意外,实在是弟兄四人的化名太有特色。
移除?
那就是死当喽!
尤忘心瞬间来了精神,蹭地一声从躺椅上站起,快步来到闭目昏迷的老者身前。
这段时间,通过密室手札的阅读和反复请教若彤,他搞清楚了一则重要的讯息——
总部对死当格外感兴趣!
这样,交易而来的超能就完完全全归创世总部支配,不需再费力调度。
由此,针对死当给出的积分或者奖励会有某种程度的倾斜,负责核查和收货的业务员(上差)也会在具体操作上给予“照顾”。
这些所谓的“照顾”可是实实在在。
一个无意的举动就能换来一枚猫眼扳指,可见奖赏和惩罚全在业务员一念之间。
尤忘心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激动,右手食中指很自然地放在那位老者的手腕处。
鉴定银线在对方的体内游窜,迅速来到肩胛所在。
对于鉴定超能,他现在可是颇有心得。
肩胛处在心脏和头颅之间相对居中的位置,只要不是太过微弱的能量,在这里都能大致确定品类和等阶。
但是,眼前的这位有些怪异。
他的超能能量异乎寻常的不稳定,强大时可蔓延至四肢末梢,衰弱时又萎缩回后脑。
又是精神类超能!
不能确定超能的等阶,尤忘心只好耐着性子继续控制银线向前试探。
再近一些,再近……
堪堪将银线移至对方脖颈处,终于在能量强大的一瞬瞧清楚了它的原来面目。
在后脑云海处,一朵近乎完全衰败的枯黄小草蜷缩在一角,貌似随时都会随风飘散。
草叶狭窄如针,单株四叶呈十字交叉状,无嫩芽居中,无根须附地。
嫁衣草?
竟然是嫁衣草!
尤忘心如此惊异,并不是它极其罕见,而是因为拥有它的超能者往往象征着——
牺牲!
牺牲自己,成全他人!
拥有此类超能的人多是一副慈善心肠,谈不上舍肉饲鹰,但也相差无几。
依靠精神力量将对方的疾病、痛楚、哀伤等负面能量过渡在自己身上,与掠夺超能有异曲同工之妙。
它有一个极其贴切的名字,也并不生僻。
悲悯!
怜爱弱者,悲天悯人!
恐怕这人如此苍老衰弱的模样也是拜它所赐!
心中有了判断,尤忘心收回鉴定银线站直了身躯,在店内踱步一阵儿才沉声询问。
“赵先生,不介意唤醒他吧?签订契约需要征求当事人的意愿。”
赵虎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从上衣口袋摸出一只备好的针剂,注射在老者的裸露的手臂上。
“这是肾上腺素,大概能维持……五分钟的清醒。”
注射完毕,赵虎一边收起针剂,一边出声解释。
以这种方式保持清醒,看来已经濒临死亡、无药可医。
或许只有到了这个时候,苗九命才会冒险求到忘忧馆吧。
红岗区的劫囚事件,遭受损失的不止自管会一边,九爷一伙也损失惨重。
时间节点又与尤忘心的“谈判合作”重合,想不让人发生联想都难。
在这种节骨眼上,苗九命为了安全,不与忘忧馆发生纠葛是最明智之举。可是现在……
按理说,如果是胁迫威逼,苗九命没必要带人过来,毕竟他真真切切见识过这伙亡命徒冷酷的一面。
“赵虎,此前他以自己的超能‘医治’了多少人?最近一两次又是什么症状?”
“多少人不清楚,最后一次……是帮一位垂死老人移除晚期的癌症。”赵虎根本不曾在意尤忘心称呼的变化,木讷的脸庞涌现少见的悲伤。
晚期癌症?
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误会了?
将纷杂的念头甩在一边,瘫在木椅上的“老者”终于有了动静。
艰难地呼出一口气,无力的眼皮缓慢挑起,茫然无措地打量着周围陌生的环境。
“我在……哪儿?”
“田兄弟,九爷让我带你就医。”
面无表情的赵虎难得有了一点儿笑意,单膝半跪保持自己的视线齐平,话语明显带着几分敬意。
“就医?呵……公平交易,不必了。”
多少恢复了一些气力,话语连贯顺畅了许多。
虽然搞不懂他们之间到底有何纠葛,但是时间所剩不多,尤忘心还是适时插话进来。
“有什么话稍后再谈,田先生,你可愿意典当你的超能?”
“典当超能?”
“移除超能后,你还可以保持现有的状态生存下去,损伤和寿命无法挽回,至少多了些许时日可活。”
双方交易,诚信为本。
尤忘心自然要将利弊全数讲明,供顾客做出取舍。
“移除超能?你也是牺牲者?”
田姓“老者”瞬间激动起来,双眸闪亮如星,强撑着身体凑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