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坐上金老板调过来的轿车,已是两个小时以后。
应尤忘心的要求,这次的轿车品牌比较低调,勉强算是名车奥迪的姊妹款。既然是去暗中调查金灿的前妻,没必要大肆张扬搞得对方不痛快。
雾海市距离雨都只是半日的路程,不过要到达红桥村却要漫长的多。
漫长并不是指时间,而是一路上的颠簸和晕眩。
空活了二十四年,尤忘心第一次发现自己除了穷以外还有其它的缺陷——晕车!
火车肯定是不晕的,自行车……也百分百确定,唯独汽车、轮船、飞机及其它交通工具没有尝试过。
在家乡读书的十二年时间,他去过的最远地方就是学校高中部,一辆自行车不到半小时就能搞定。
读大学,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偶尔聚餐才会走出校门寻找一家小吃店,乘坐公交车也不过五六站地。
真是倒霉!呕——
尤忘心强忍着恶心咽下冲到嘴巴里的酸汁,肚子里如翻江倒海一般,脸色更是苍白如纸。
他已经极力将注意力转移到窗外倒退的白杨树,希望借着视觉的疲惫将自己快速催眠。可事与愿违,额头的虚汗不受抑制地奔涌而出,很快湿透了胸前的T恤。
“尤老板,您是不舒服吗?需要停车休息一会儿吗?”
司机小李从后视镜瞧到了他的异状,慢慢地松开了油门让车速降下来。
“没有……可能是昨天熬夜……睡得太晚吧。”尤忘心倔强地否认。
堂堂忘忧馆的老板,他怎么能出现晕车这么LOW的状况,一定不能让人看出来!
“睡眠不足啊,要不停车到外边吹吹风?”小李瞬间明白他的心思,干脆换了一个说法。
做司机这个行当,晕车是再常见不过的现象,与体质无关,而是来源于根深蒂固的遗传。
他就见过不少的锻炼达人,身体素质肯定没得说,但是一上车就如同病猫一般无助;反倒是一些孱弱甚至常年病恹恹模样的弱者没有任何的不适。
耳边隐约传来小李的关切询问,尤忘心再次忍住呕吐的欲望,勉强开口问出一句。
“李哥,距离目的地……还有多久?”
“咱们刚刚穿过拥堵的市区道路,过了崎岖山路就是目的地,大概还要……一个半小时。”
司机小李瞅了一眼导航地图,不是很确定地给出答复。
一个半小时……
这也太长了,肯定坚持不住得说。
“李哥,有没有方法让我不晕车,嗯,又不耽误车程呢?”事已如此,尤忘心也顾不上丢脸,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是在晕车。
听到对方的请求,司机小李干脆一脚刹车将车停在了路边,打开车门凑到后座。
“有倒是有!不过……”
“没啥‘不过’的,只要不这么难受就行!”
“那好吧——嗨,尤老板你看左边是谁?”小李突然一指左侧车窗,十分惊奇地喊道。
尤忘心本能地偏转脑袋想要瞧一瞧异地他乡的“熟人”,却被一记凶狠的掌刀重重劈在脖颈处,眼前猛然一黑,彻彻底底地晕了过去。
不得不说,好方法!
……
一个半小时以后。
“尤老板,醒醒!咱们到目的地喽!”
迷迷糊糊的尤忘心被司机小李推醒,一处山清水秀的小山村出现在车外。
“这是……哪儿?”
他拼命摇晃着脑袋想要回归现实,肚子里的反胃和呕吐感变得极淡,但是后脑处怪异的晕眩却让他步伐踉跄。
“红桥村!”
小李搀着尤忘心走下车,翘了翘下巴示意他向前观看。
果然——
一座古旧的木制牌坊立在眼前百米外的位置,涂刷的褐色油漆在岁月侵袭下斑驳不堪,横匾上依稀可见“红桥村”三个凹陷的楷书文字。
牌坊后,一条乡间的石子路蜿蜒向前延伸,最终消失在树木和庄稼的深处。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映照在郁郁葱葱的山林,叽叽喳喳的鸟雀不时在高处掠过,偶尔还有模糊的鸡鸣犬吠遥遥传来。
“尤老板,孟先茹家在山村靠内的位置,还得再走十多分钟。”
孟先茹便是金灿金老板的前妻,两人离婚后她独自返回老家居住。
等到尤忘心慢慢适应了脚踏实地的感觉,司机小李松开了搀扶的左手,转身去取后备箱内的行李箱。
“李哥,还别说,你这招儿治晕车的方法还真不错,就是有点太暴力!”
“您不是答应了嘛!”小李坏坏地一笑。
“咳咳,当时不是……算了,下次还是帮我备一些晕车药吧。”尤忘心也懒得再去追究已发生的事情,下意识地抬手搓了搓自己的后脖颈。
手劲儿可真大!
两人提着行李箱沿石子路快步行走,想要在天黑前赶到目的地。荒僻的山村可没有旅店落脚,金灿事先联系了山村外缘的一户村民,为他们收拾了一间空房。
尤忘心此来的目的是要验证金老板的猜测,冒冒失失地直接上去询问或者查探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说不定还会把事情搞得更糟。
孟先茹再怎么说也是金灿的前妻,是他女儿的生母,金老板也不想将事情做得太绝太过。
反正一年的时间都忍了过去,也不急于一日。
落脚的地方到了!
一处还算雅致的农家小院出现在右手方向,红砖砌筑的高高院门悬挂了一对喜气的红灯笼。
大门外的石墩上正坐着一个抽旱烟的老头儿,一边悠闲地听着收音机,一边朝着石子路眺望。
看到有两人在村路上出现,老头儿先是摸出手机调出照片比对一遍,确定来人正是自己等待的贵客,连忙在石墩磕了磕旱烟锅,笑呵呵地迎了上来。
“是小李和尤老板吧?怎么现在才到。快点进屋,饭菜都等着上桌呢。”
爽朗的笑声透着自来熟,全然没有初见的生疏感。
“童大爷,这次给您添麻烦了。尤老板过几天还会回村,到时再找您唠唠嗑。”小李快走两步来到老头儿面前,热情地握手寒暄。
年纪轻轻,深谙交际往来的门道儿,看来金老板安排小李来这里不是没有道理。
“叫啥‘童大爷’,俺童铜才四十九嘞,比金灿灿只大了两岁,喊我童老哥就好。”老头儿装作不高兴地纠正了一句,脸上的笑意却未有半点消褪。
“那哪成?我要喊您老哥,金老板还不得炒我鱿鱼啊。”
“童老哥,咱们是不是进屋聊,我的肚子可是饿的咕咕叫。”尤忘心在一旁笑着插口。
肚饿只是一个托词,其实他是想早点聊一聊孟先茹的情况,毕竟早些了解情况也好做出预案。
“还是尤老板为人敞亮!”
童铜立时眉开眼笑,转身抢过尤忘心的行李箱在前边引路。
院子尽头是一排新盖的砖瓦房,六间宽敞的正屋前摆放着精心拾掇的盆栽和花卉。
最右端的厨房正向外冒着腾腾热气,厨房内还能看见两个女人正在忙碌。
敞开的客厅内,一张大圆桌上摆放着满满的瓜果和点心,一只宠物狗正趴在桌下朝进来的三人热情地摇摆着尾巴。
“快进来坐,俺老伴儿和儿媳妇正在做菜呢,咱们先聊着。”
童铜将两人的行李箱立在门口的沙发旁,热情地拉过凳子让尤忘心二人坐下。
“其实呐,就算你们不来,我也要打电话告诉金灿灿的。他家那个婆姨最近一年有些怪,想让他拉到城里瞧瞧。”
童铜已经是连续第二次喊金老板为“金灿灿”,显然这是类似绰号的昵称,可见两人的关系莫逆。
不过,尤忘心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这里,而是他刚刚提到的那一句话。
“童老哥,您说的‘婆姨’就是孟先茹吧?有哪里怪,说出来听听!”
尤忘心接过童铜递来的茶杯,忙不迭地追问道。
“那婆姨总是在村后的竹林里念叨着‘以梦为马,不负韶华’的怪话,而且是大半夜一个人!俺也不懂,不过儿媳妇上网查过,说是一首诗。”
以梦为马,不负韶华!
好有意境的诗句!
尤忘心暗暗赞叹,不由得对这个孟先茹高看了三分。
虽然他也不懂其中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