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初几个月后就要出嫁了,家里正在忙着给她置办嫁妆,她也被温夫人逼着躲在家里刺绣做衣裳,突然收到云萝的请帖,简直像是见到了来解救她的曙光,当即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的就回了贴,表示无论如何都要抽出时间来赴宴。
云萝其实觉得她如果真忙的话,不来也没事,然后就又被公主娘给教育了。
“温二从小就不是个文静姑娘,这些日子被她娘拘在家里准备嫁妆,怕是早已经把她给憋坏了,请她来我们家里玩闹一日也好。”然后突然话锋一转,说道,“你自己的嫁妆也要一点点操办起来了,虽然万事都有下人供你差使,但有些事情却也不能真的全交给别人去做,好歹,以后阿玥贴身穿着的小衣,你不能交给丫鬟们去做吧?”
做衣服这种事情,云萝是拒绝的,当即说道:“他这么多年穿过来的衣裳难道都是他自己缝的不成?跟缝制衣裳相比,给他清洗衣裳其不是更亲密?那样我以后是不是还得帮他洗衣服?”
这话说得好有道理,长公主一瞬间无言以对,低头看看宝贝女儿细腻柔滑的纤纤玉手,想到堂堂郡主婚后竟还亲手给夫君洗衣裳,长公主就怎么也接受不了。
她的女儿就应该金尊玉贵的,被人捧着宠着爱着,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过一辈子,谁都没资格让她折下身段去迁就伺候!
“罢了。”她面不改色的一口推翻了她自己的言语,说道,“哪里能指着你给他做一辈子衣裳?针线房里养着的那些绣娘们又不是吃白饭的,回头那些东西娘都会给你准备好。”
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不再坚持坚持吗?
做衣服这种事情,云萝前世一辈子都只拿起过缝合伤口的针线,这辈子倒是学过女红,虽然她自己觉得已经做得很好了,但总是会被人嫌弃,她也就不乐意做了。
深受其苦的还有正在紧张备嫁的温二姑娘,她把两只手,十根手指头摊开在云萝的面前,诉苦道:“就为了给张睿绣两个荷包和衣裳,我的手指头都要戳烂了!这还没嫁出去呢,我娘的眼里就已经没有我这个亲闺女了,张口闭口都是张睿如何如何,完全把我抛在了脑后!”
云萝看着她十根手指头上密密麻麻的针孔,也不禁觉得无语。
她自己虽手艺差了些,但绝不会轻易戳到自己的手指,这得是多糟的手艺才能把自己戳成这样?
伸手捏了几下,疼得温如初“嘶嘶”的连抽冷气,云萝就往她手指上抹了点药膏,期间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还没有一丝丝同情的问道:“你是怎么把两只手都戳成这样的?”
药膏抹在手指上,凉丝丝的十分舒服,温如初当即不客气的把剩下的药膏盖紧盖子,并顺手塞进了自己的袖袋里,苦着脸说道:“就这么绣呗,我也不知道那针尖为啥老是往我手指头上戳,可疼死我了!”
叶蓁蓁在旁边捂嘴偷笑,道:“还被疼哭了呢。”
温如初当即恼羞成怒的一帕子扔到了她脸上,气哼哼的说道:“你还敢说?叫你给我帮忙,你却只会坐在旁边看我笑话!”
叶蓁蓁好脾气的笑道:“我不是帮你绣了许多荷包、手帕吗?不然你要做的还有更多呢,你可别不识好人心。”
云萝略诧异的问道:“都是你们做的?这些东西交给针线房的绣娘不就行了吗?”
叶蓁蓁解释道:“光我们哪里能做得了这么多?不过是做些零碎的东西,她身为新嫁娘,好歹要给姑爷亲手准备一身衣裳。”
“这是规矩?”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大家不都是这么做的吗?有那手巧的姐姐,还亲手给夫家的长辈们也都准备了女红作礼。”
温如初反驳道:“胡说!我听书媛姐姐说,她出嫁时给夫家长辈准备的礼上,就只动了几针,做个样子而已,其实都是交给下头人做的!”
“连刘大哥的东西都是交给他人去做的吗?”
温二姑娘一下子哑了声,举着两只布满红点点的手,委屈巴巴的坐在那儿,不知想到了什么伤心事,沉着脸轻声嘟囔道:“我在这儿巴心巴肺的为他把手指头都戳烂了,他说不定正红袖添香,风流快活呢!”
“表姐。”
温如初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就低下头不说话了。
云萝察觉到她们话中的异样,眉心一蹙,问道:“什么意思?张公子移情别恋看上别家姑娘了?”
不至于吧?
说起来,这门婚事是张家高攀,就算张睿脑子突然进水遇到了真爱,张伯爷和张夫人也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况且,温如初在家里又不是不受宠,若真有不好的事,温尚书和温夫人都不能答应吧?
温如初鼓了下腮帮子,撇开脸不想说话。
云萝就看着叶蓁蓁。
叶蓁蓁看了眼温如初的脸色,然后对云萝轻声说道:“倒也没到那个份上,只是威远伯府上突然来了个投奔的表小姐,是张伯爷嫡亲的外甥女,母亲早亡,她在继母手下受了许多磋磨和刁难,张伯爷心疼她就把人接到了京城,如今就住在威远伯府上。”
这么一说,不用听之后的话,云萝就大概的明白了。
表哥表妹,自古以来就是最容易发生情爱故事的身份,那么多的话本中,都以表哥表妹作为男女主角,就算是在千百年后的现代社会,也有一些国家并不禁止近亲结婚。
于是她问:“是那位表小姐缠上张公子了,还是张公子也动了心思,对这位身世坎坷的表妹多有怜惜?”
温如初不知何时转回了身来,噘着嘴赌气道:“身边有个柔柔弱弱的小表妹时刻跟着,娇滴滴的喊表哥,他心里不知有多美呢!”
叶蓁蓁却说:“你别瞎说,张公子端方守礼,不过是看在已故亲姑母的份上才对她多几分看顾,但平时他们一个住在前院,一个在后院客房,相隔甚远,想碰一面也不容易。”
温如初白眼翻上了天,“你去花园里走走,我也去花园里走走,可不就立刻遇上了吗?”
这一副尖酸吃醋的嘴脸并没有让人感同身受,还逗笑了叶蓁蓁,气得温二小姐差点不顾手上伤痛,扑过来掐她。
姐妹俩打闹成一团,云萝见温如初提起张家的那个表姑娘时,虽然从神态到言语皆都满腔醋意,但却并无阴霾,想必实际问题应该不大,也就没有再继续过多打探。
温如初和叶蓁蓁两人在长公主府内吃吃喝喝,玩到了傍晚时分才依依不舍的离开,温如初尤其不舍,想到回家后就又要面对能让她窒息的女红刺绣,她就恨不得赖在这儿,让云萝多收留她几天才好。
可惜她话还没有说出口呢,就被叶蓁蓁直接塞进了马车里,那迫不及待的样子,好像稍微慢一点,她就会赖着不走了似的!
马车在姐妹俩的吵嘴声中离开,云萝站在门口目送,直到马车拐过弯看不见影了才转身回府。
被三个姑娘闹得乱糟糟的屋子里已经迅速的收拾整洁,长公主不知何时来到云萝的院子里,此时正在翻看她们今日的乱涂乱画。
“温二娘这一手狂草写得真好,飞扬肆意,真是让人意外。”京城里从来没有温二姑娘写得一手好字的只言片语,温如初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率真、爽利、真性情的姑娘,至于说她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完全说不上来呢。
不知想到什么,长公主突然轻笑一声,说了句,“不亏是温理的女儿。”
转头她又拿起了旁边叶蓁蓁写的一幅字,赞道:“这簪花小楷细腻温柔,一看就是个文静的姑娘。”
云萝坐在旁边作陪,闻言就说道:“蓁蓁更擅棋艺,听如初说,她平时在家没事时就一个人坐着自己跟自己下棋。”
“下棋好,你哥哥也喜欢下棋。”
云萝忽然抬头看向她的公主娘。
长公主轻轻的把字放下,抬头问云萝,“浅儿,你觉得叶姑娘如何?”
“您指的是哪个方面?”
“做你嫂子如何?”
就算心有所感,真的听到了,云萝还是不由得瞠大了眼睛,眼角的弧度被撑开,乌溜溜的像只猫儿一样。
这个模样顿时把长公主给稀罕坏了,捧着她的脸就摸了好几下,然后才说道:“之前收到你哥哥的来信,信中说起他在岭南受到了叶诀的许多照拂。就在前两天,叶诀的信也突然送到了我的手上,信中除了叙述你哥哥在岭南桂州的情况之外,还多次提及他的女儿,字里行间都透着那么点看中了你哥哥的意思。”
“所以娘才让我请她们来家里玩?”
“没错,之前虽在京城,却一直也没有真正仔细的打量过她,不管成不成,总要先仔细看看。你哥哥都那么大年纪了,还一点不着急自己的婚事,我若不给他操心着,说不定为卫家传宗接代的任务就要落到你身上了。”
云萝嘴角一抽,不大想讨论传宗接代这个问题,便问道:“那您看了一天,觉得蓁蓁如何?”
话题被及时拉回,长公主沉吟道:“别的都好,就是这性子有点太文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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