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赵景云一开始只是为了讨好林清浅,才和她讨论起书坊。在他听了林清浅的话以后,态度立刻发生变化。
书在当今的价格不用说了。往少的说,一本最便宜的书少说也得一两多银子,笔墨纸砚更贵。所以说,即使在万行皆下作,惟有读书高的社会调调上,读得起书的人还是很少。
对他来说,是个契机。
“说得详细些。”赵景云习惯性地用手指点了一下桌子。
愿意谈就好,林清浅嘴角微微弯起,“我只要利钱,不参与书坊的任何事。当然,如果书坊之中出了任何事情.......”
她顿了一下,淡淡地继续说,“也和我、林家无关。这一条必须写进协议之中。”
这丫头!生意还没有开始,就想好了退路。就这么看不得他好吗?如果换成任何另外一个人在他面前这样放肆,后果绝对会让此人痛不欲生。但林清浅除外!
“本王答应了。”赵景云喜怒不显。
林清浅其实知道自己有些过分,但林家如今小门小户,根本禁不住任何打击。文字狱,无论在哪个朝代,其实都有。只不过大清雍正年间更疯狂,最让人记忆犹新罢了。
一本书之中,如果稍有勘误,出现朝廷禁词,书坊的东家绝对会倒霉。运气太差的话,甚至会被天家灭九族。
这也是为什么林清浅不愿意选择霍久岑合作的原因。真的出了意外,王爷,好歹还有实力抗争一把。霍家就不行了。
赵景云答应条件以后,林清浅不再吞吞吐吐,干脆利索地现场写了四份协议,然后递过去。
赵景云并不在意协议的内容,人在他的地盘上,还能飞了不成。他随意地扫了一眼后,却惊讶不已。
作为一个王爷,不知处理过多少公文。但他还从没有看过如此严谨,让人一目了然的协议。
他深深地看了林清浅一眼,小丫头每一次带给他的都是惊喜和意外。林清浅就如一座宝藏一般,让他有不断探索下去的兴趣。
双方签上名盖上印章以后,林清浅将活字印刷术详细地写在了纸上。
林清浅作为中医,还是半个考古人员,一手毛笔字写得还算像模像样。她继承了原主的技巧,再加上自己的风格,字体别具一格。
赵景云拿着纸张看字,竟然越看越喜欢。
“王爷,夜深了。请回。”一切谈妥以后,林清浅开始下逐客令。
这是他第二次被林清浅赶,不过他觉得这一次和上一次不同。这一次林清浅不但没有拒绝和他合作,而且还主动提及另一种合作。只要有合作,以后见面的次数就多了。
美滋滋!靖越王出门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略显得意。
林清浅看到他脸上的得意,感觉莫名其妙,这个人到底在得意什么?
“恭喜王爷心想事成。”马车上,水白又跳出来找存在感。
赵景云不搭理他,不过也没否决。
水白暗喜,木青几个却目瞪口呆偷偷瞪水白。万万没想到,这家伙出的主意管用了。
“既然爷心想事成,能不能撤了对属下的处罚?”水白趁热打铁,为自己谋取福利。
“暂且饶了你,下不为例。”好久,马车之中才传来赵景云平静的声音。
“多谢王爷。”水白差点儿喜极而泣。
回到王府后,水白开始嘚瑟,“瞧见没有,兄弟我可不是吹来,我没骗你们吧。”
德行!木青几个冷眼看他得意,呵呵,要是傅念真找上门来,他还能如此得意,他们就敬水白是条汉子。果然是傻子,没看到范心机都不愿意掺和此事吗?听说傻子会传染,得了,以后还是离水白远些才好。
赵景云爬墙去林家,林景行和林渊夫妇并不知情。清晨,当弟兄二人知道林清浅要做乌梅丸的时候,都觉得为难。
“妹妹,乌梅不易购买,没有乌梅做药引,药丸不能做。”林景行搓着双手一脸不好意思。
“昨晚靖越王让人送了乌梅过来。”林清浅微笑解释。
昨晚?兄弟二人大吃一惊,他们怎么不知道靖越王上门?靖越王为何深夜来访?
最让兄弟二人无法问出口的是,清浅是小姑娘,靖越王是年轻男子。明明他们才是林家的男丁,靖越王为何独独找清浅?
“夜太深,王爷派人上门,是奴婢不想打扰大家,去小院门口接了乌梅。”不等林清浅解释,文心站出来为主子顶缸。
林清浅又好笑又好气,文心固然为她好,不过并不是所有的事就能隐瞒过去。再说,她并不想对两位兄长隐瞒。
“靖越王昨夜造访,的确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林清浅冲着文心摆手。
文心脸色焦急,姑娘怎么不顾声誉?
“他怎能......”林景行怒。
“他可能是一片好意。”林清浅苦笑。
“他是不是强逼你?”林景行愤怒。
林渊脸色也不好看。如果靖越王真的对林清浅有什么不轨想法,他得从长计议。
林家来平阳城想得到靖越王庇护不假,但绝对不会因为怕死就出卖清浅。大不了,丢下这里一切,再离开别去。
“水白将我们缺银子的事情告诉给王爷了。王爷想放贷给我们,我拒绝了他的好意。”
“拒绝的好,无功不受禄。”林景行还在气愤。
“后来,他提出和我合作。”林清浅微笑解释,“我答应了。”
“妹妹不必因为生计而答应。”林渊正色劝说,“开年后,我和景行去镇上找个私塾教书,家里还有地和豆干的生意,生活也能过得去。”
“在京城中,我和紫苏她们就接了绣活。开年后,我们可以继续做绣品。”余归晚急忙跟着表态。
“你们不用忧心。”林清浅笑着安慰他们,“我的确不愿意和靖越王走得太近,甚至包括霍家。我们林家不惹事,却也不怕事。既然躲不开,倒不如竭尽全力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大哥、二哥,我不希望因为暗处有仇家就去过穷困潦倒的生活。人的一生很短暂,又何苦为难自己。”
“可是你先前......”林景行不解地看着她。
“我说过我并不想和霍家或者靖越王走得太近。但如今霍家和靖越王和我们牵扯上关系,不是我们想躲避就能躲开的。与其缩手缩脚担心受怕,不如敞开门放开手脚。以前是我想岔了,我的性子一向如此,总是瞻前顾后,做事畏手畏脚,以后大哥和二哥要督促我才行。”林清浅苦笑。
是的,她觉得自己走入误区了。
在现代,她的家族强大,作为家中女孩,她从不需要打理人情世故,做事向来随心所欲,因为哪怕做错了事,还有父辈和哥哥们依靠。到了古代以后,睁开眼第一件事,居然是宅斗,接着离开京城后,又发现暗处有敌人对三房虎视眈眈,她嘴里说不怕,其实心里已经开始畏惧了。
因此,来到平阳城后,她直接抛开霍家,想要躲在小村子里过平静生活。不过,随着霍家和靖越王上门,她如今想法已经改变。
她林清浅,在不伤害亲人的前提下,不想做平庸之辈。
“乌梅已经送来,尽快制药吧。”林渊叹口气。作为兄长,不能承担起支撑门户的重任,他无颜面前清浅。
赵景云很快就让人送来了银子,五百两的银票,外加一车的药材。
这样一算,林家是彻底占了便宜。
林清浅没有矫情,吩咐安正等人将草药搬进药房后,她就开始挑选药材开始制药。
大干一场,势在必行。
林景行和林渊担心靖越王再选择深更半夜来访,兄弟二人每晚轮流到药房查看。
好在靖越王并没有做出过分举动,林清浅在制药的几日里,他并没有上门来。
十日过后,乌梅丸完工,林清浅将其装进小坛子里,准备让林景行亲自带人将药送去靖越王府。
没想到,没等林景行动身,水白就领着人过来取药了。
“王爷一直惦记姑娘......”水白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林清浅的反应。
林清浅没有说话,装作没听到,一旁的林渊和林景行的脸顿时全黑。
“王爷惦记姑娘的药,不瞒姑娘说,这批药要得急,四下村子里有不少孩童得了蛔虫症,却无力看病。王爷心善,特意从姑娘这儿定了药,准备发放给贫穷孩童。”水白的嘴皮子十分利索,他察觉到林家兄妹脸色不对,立刻改口,顺便还为主子在林清浅面前耍了一把好感。
原来是做公益!林清浅眼中的讥讽一闪而过。靖越王要乌梅丸干什么,她不在意。反正,她没钱做善事,也不想不掺和。
几日后,就有村子开始传颂靖越王的善举,林家只管装聋作哑,有上门买药的,她照收银子不误。
出乎林清浅意料之外的是,她居然还从赵景云“公益”善举中获利了。
“原本早该上门来道谢。只是府里出了一点儿事耽搁了,所以今日才上门,林姑娘千万别怨我。”云氏笑眯眯地看着林清浅。
“夫人客气了。”林清浅脸上挂着标准的礼貌笑容,“想必夫人身体已经好转。”
“自从用了姑娘开的药,身体已经好转许多。”云氏捂着嘴轻笑,“姑娘去了我的难言之隐,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还望姑娘不要推辞。”
她一边说,一边将几张银票顺着桌子推给了林清浅。
上面一张银票就是一百两,云氏推过去的不止一张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