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刹那间交织在一起。
林清浅想装作没看见靖越王肯定不行了,皇权在上,她只是个平头百姓,不能给家人惹麻烦。
林清浅很自觉远远给靖越王行了礼。
霍卿月等人也看到了靖越王,哪怕是贵女,在靖越王面前什么也不是。
女眷们不敢怠慢,连忙过去行礼招呼。
“本王也是林家客人,你们不用拘礼。”靖越王淡笑阻止,顿了一下,他又问,“听说,林家是老夫人的远房亲戚。”
“是。”秦氏恭敬地回答,“两家多年不见,今年才无意遇上。”
秦氏有些惊讶,靖越王居然会关心林家和霍家的关系。虽然霍家承认林家是远房亲戚,但那时为了糊弄人,是霍卿月想还人情用的借口。
可是从今日开始,既然在靖越王面前承认这层关系,那么今后,就算林家不是霍家的亲戚,也得承认这门亲,否则的话,就等于霍家欺骗靖越王。
秦氏想到这儿,脸上笑容更灿烂,心里却暗叹。
靖越王似乎只是好奇,他听了秦氏的话后,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客气几句,就和林渊和林景行去了正厅。
余归晚赶紧招呼女眷去后宅的房中坐。
霍卿月若有所思,她微微皱着眉头看了林清浅一眼,不过什么也没说。
到了后院屋子里落座,秦氏、雷夫人笑着四处打量一番,然后笑着坐下来说话。
“林姑娘,你给的药膏真好,宝儿身上的黑刺已经变软,软成绒毛,孩子夜里睡得也很踏实,每日食量很大,变得又白又胖。”雷夫人笑着分享好消息。
林清浅微笑回答,“孩子哭,身上肌肤发紧不舒服,这是其一。另一方面,新生儿最容易肚子绞痛,因为孩子的肠胃最为娇嫩,腹痛又不能说话,只能通过哭声来表达自己的不舒服。”
“怪不得要揉孩子的肚子。”雷夫人恍然大悟,心中对林清浅更加感激。
“上一次你说得那个外洗的药,做好了没有?”霍卿月笑着问。
“已经好了。”林清浅含笑回答,“连乌梅丸,全都给你们准备了。不过,数量可能有些少。益母草药剂和黄柏洗液中需要几味药,前几日我用乌梅丸换了药材。如果你们觉得乌梅丸不够的话,可以再找一些乌梅来,我给你们做。”
她十分坦荡,胡氏和秦氏听了,心中也不好责备她。再说,乌梅丸,林家买不到,不代表,霍家府中没有。乌梅不过是小孩子的零嘴而已,如果林清浅想要的话,送她又何妨。
“我瞧着你,你早就打定注意惦记府里的乌梅了。”霍卿月笑嘻嘻地开玩笑。
她有心帮林清浅,那是因为对于她来说,安泽霖就是她的全部。霍家愿意给林清浅当靠山,那是因为她,霍卿月不想胡氏和秦氏因为几颗乌梅丸而林清浅生分了。
到了春季,她无论如何是要回江南去,到时候,林清浅遇上麻烦,还得靠霍家。好在林清浅十分坦荡,没有任何隐瞒,两位嫂子不至于真的和林清浅计较。
林清浅笑起来,一脸不好意思。
一旁的余归晚听了,立刻笑着应答,“可不就像安夫人所言,我心中早就向去府上问问,能不能匀出一点儿乌梅出来。可一直没好意思问,这下好了,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余归晚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胡氏等人心里都明白,不过谁也没有点破。
众人说笑着,雷夫人听了,听大家提到洗液,立刻好奇地询问起来。
林清浅吩咐文心去药房将药拿过来。
药房就在这个院子的偏房中,窗户上去,门还没有来得及装上,林清浅吩咐人在门上装了帘子,初心就在药房中守着,防止今日人多手杂,有人去药房捣乱。
文心进了药房,拿过去两瓶洗液,
几个女眷全都好奇地凑过去看。秦氏打开其中一个瓶子,瓶子里的药并不像她所想的那样刺鼻,只是有淡淡的薄荷和蛇床子的味道。汤色也不像平时喝得中药一样,黑得让人难受。洗液偏琥珀色,透亮,看着舒服。
林清浅还真厉害!她这手独特的制药手法,平阳城内无人能及。反过来说,即使有人知道林清浅所用的配方,不知她制药的手法,也无法模仿。
“这么小的一瓶,一次用多少?”胡氏疑惑地问。
“预防不必用全药冲洗,每次只要倒一点儿在温水中即可。”林清浅回答,“如果像崔夫人那样,就不能加水了。一个疗程七天。”林清浅回答。
“如果多的话,我也带一些回去。”雷夫人开口。
她浑身没毛病,开口买药,无非是为了人情。
林清浅接受她的好意,笑着点头答应。
雷夫人其实也很好奇,靖越王怎么会为了一次小小的温锅,而特意从平阳城来到林家。不过,她是官夫人,早就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问。
不过,她对林清浅和余归晚的姿态又摆得低了些。
不大一会儿,平妈妈过来说了开席,于是女眷就移到了前厅的偏房之中。
林家搬迁,排场有些大,光是杨家村和老鹰嘴村的村民,就来了一大片。村民上礼,无非是几文钱,甚至是几个鸡蛋。
林家有心和众人交好,并没有在意贺礼。
而上门的贵客送来的贺礼就多了去,别的不说,光是雷家送来那些,就足以让村民看花了眼。
雷夫人送来的也不少,倒是靖越王送来的贺礼中规中矩。
林家来的都是贵客,上门而来的村民们谁也不敢放肆,流水宴一开始,村民们吃完就换下一批人。即使外面天气寒冷,但因为林家舍得,加上厨子红杏等人手艺好,村民们愣是吃了一身汗。
女眷这边吃得也很热闹,但男客两桌人,有人却吃得心惊胆战。
心惊胆战的人是两个村里正和杨家村的几个村老。他们身份在两个小村里的确管用,可让他们和靖越王比,不,就是和醉风楼霍掌柜或者水白,范选吉比,他们也不够看。
要他们和王爷坐在一个屋吃饭,他们怕呀!
屋子里开两桌,另一桌坐的是霍久岑、靖越王、雷易沉和林家兄弟。
霍久岑十分随意,靖越王温和清雅,就是雷易沉也面色自若。
“你们家中厨娘的厨艺真好。”霍久岑感叹,“能否将这几道菜菜谱卖给醉风楼?”
他指着桌子上的东坡肉、醉鸡和四喜丸子。
“九公子看上,等会儿让平妈妈给你写张菜单。”林渊痛快地答应。
“多谢。”霍久岑哈哈大笑起来。
他没有直接提到报酬。朋友之间贵在交心,林家的好意他心领了,以后他会找其他的方式回报林家。
“王爷来寒舍,林家真是蓬荜生辉。我请王爷一杯。”林渊代表林家,双手端起杯子敬酒。
靖越王坐着没动。
桌子上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难不成王爷对林家不满?为何不愿意举杯?是林家怠慢了他?
“这杯酒本该本王敬林姑娘。”就在众人摸不着头脑的时候,靖越王忽然伸出手端起杯子,“林姑娘兰心蕙质,以后必然会名震天下。”
话是好话,听的人却浮想联翩。名震天下,这四个字可谓意义深远。
林渊脸色顿时变了,他毫不领情,抱拳回应,“家妹只是略懂歧黄之术,王爷谬赞。”
靖越王看了他一眼,笑着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虎父无犬子,林如是的孩子果然有乃父的风范。”
“大公子、二公子见识过人,林姑娘兰心蕙质,的确没有辱没了令尊的名声。”霍久岑笑着附和。
“九公子也知道父亲?”林景行十分惊讶,以霍久岑的年纪应该并不知道林如是这个名字才对。
霍久岑显然没有解释的意思,笑着举杯敬了靖越王一杯。
好在接下来,靖越王并没有“语出惊人”,一场宴席总算圆满结束。
林家有贵客,无论是老鹰嘴村村民,还是杨家村村民,都不敢在林家坐得太久。流水宴散去去比林家人想得要早。
靖越王吃完酒席后,指明要林清浅再为他膝盖复诊一次。
林清浅心中虽然不想和他过于接近,但没有办法,她还得出面。
“你怕我?”林清浅给靖越王治疗的时候,屋子并没有外人。不过,他们也不算避开人:药房的大门敞开,林渊、林景行正站在院子里陪着霍久岑和雷易沉说话。
扎针需要露出小腿,堂堂一个王爷让人围观,总归不雅,霍久岑等人十分自觉,主动退到了院子中等候。
林清浅扎针的动作停都没有停,“王爷威严,小女子对王爷只有敬畏之心。”
这话,鬼信。
靖越王见她当面撒谎,嘴角忍不住轻轻勾起。
“本王送你的礼物为何要分?”
原来是找茬来了。
林清浅临危不惧,“在林家,好东西得分享,任何人绝不会独占。以往得到的谢礼,小女也是如此分配。”
看不出小丫头伶牙俐齿,是在讥讽他多管闲事吗?
“本王送你的东西,你乐意给谁,无人敢乱嚼舌根。”
“多谢王爷。”
两人一问一答,林清浅半点儿也没耽搁手下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