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憔悴的考试刚刚结束,这边香水协会也发布了关于这次资格考试的正式公告。本来早就能公布这次考试结果的,但是出现了陷害的事件,协会派专人调查了两个多月,又在内部讨论许久,最终得出了统一结论。
关于陷害事件,协会抽取了三份证据,送专业机构检测,三家机构同时判定:这些音频证据为真,不存在造价的可能性。
考生林晟故技重施,陷害别的考生作弊,判断终生取消调香师的考试资格,并且将他的事迹在全行业做了通报。
四年前的那件冤案,被冤枉作弊的调香师重新恢复考试资格,协会也对她当年受到的伤害作出了郑重道歉。
考生苏子千在考试过程中往考生的盒饭里放辣椒酱和芥末酱,企图影响别人的发挥,同时还有意破坏别的考生的考试成果,最后协会统一决定给予她二十年禁考的惩罚措施。
乍一看,苏子千似乎并没有林晟这么凄惨。可是二十年禁考——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她状态最巅峰,嗅觉最敏锐的时期就这样被蹉跎了。
最后,香水协会公布了通过初级和中级调香师的大名单,两份名单上都有云染的名字——也就是说,她史无前例地一次通过了两项考试,以一个大学都没毕业的学生身份。
网友们都快被她的成就感动哭了:“我的老公果然很优秀,跟外面的妖艳贱货一点都不一样。”
“作为我老公的事业粉,觉得她的人生就是开挂的,不管干什么都是如此出色!”
“不是我非要拉着蒂埃里攀比,这位大师之前也没有一次通过两项考试啊。”
“我觉得我得向洛兰的那位蒋姓调香师道歉,不是他太差劲,而是对手太强,其实洛兰香水实验室的老师们都挺辛苦的。”
俗话说,不怕别人太优秀,在这个世界上总会有比你优秀的人,可如果这个优秀的人就出现在自己身边,还要保持平和心态向香水协会推荐她,这气度也是相当好了。
还有一位很特殊的网友突然冒了个头:“大家好,我就是四年前被陷害到终生禁考的人,我是来感谢云染的,不知道有没有组织可以让我加入?我看到协会发布的消息当场就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现实生活当中,正经调香师很少见的。
现在终于来了一位,看她留言的语气还挺亲切,网友们一拥而上,忍不住围住她问东问西:“请问,能成为调香师的标准是什么?”
“我今年二十岁了,可还有机会从事这个职业?”
“摸摸妹纸,你实在是太可怜了,我光是看到协会发布的公告就知道你当年受了很多苦。四年啊,四年时间都浪费了,还要承担这种莫须有的污名。”
那位网友很和气地回复:“调香师是很注重天赋的,也就是嗅觉很重要,一般人在成年后嗅觉细胞可能就只有两三万个,但是调香师会比一般人灵敏三四倍吧,老实说,对日常生活影响非常大。”
“能不能再从事这个职业,现在我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我当初被禁考的时候,觉得天都塌了,但是我现在从事传媒业,专业做香水测评,觉得也很好。能不能洗脱当年的污名其实已经不重要了。但是,不该是自己承担的错误,总是越少越好不是吗?”
“当然还是要感谢云染啦,要是没有她,可能这个黑锅我就得背一辈子了。虽然说,现在又能考试了,但我也不会再去考了。反正也是考不过的,就不要浪费报名费了。”
云染当然也看到了那位调香师的留言。
她的心态非常好,就算现在沉冤昭雪,也没有反口去咬林晟。
她从前,就只看得见跟她相像的那一部分人。他们从生下来就拥有高智商,在各个高精尖端行业从事研究工作,可是他们也有很大缺陷,比如多少会有点交流障碍,不通人情世故,或者觉得除了自己以外全世界都是藻类植物。
可是她现在认识了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小孩子心性的庄园园,倔强不良少女宋西敏,虽然不喜欢学医但还是在这条路上苦苦坚持的罗溪——每一个人都在向她证明,她们能从另一个方向走出一条繁花似锦的康庄大道。
还有这位调香师,在彻底被这个行业驱逐之后,她从事了香水测评的工作,曾经被打败,却又从不会打倒。
她想起小时候,她的母亲曾经把她放在人流最密集的商业区里,让她坐在一张长椅上,仔细观察身边的人,然后问她,她能看出些什么。
云染不太记得清楚,当时的回答是什么了。
最后母亲只是笑着摇摇头,告诉她:“也许你的同类会跟你有很多不同的地方,可殊途同归,只不过是你们各自擅长的领域不同罢了。这就是人间百态啊。”
她的母亲把她的异于常人归纳成各有擅长,而不是教导她用纯理性化的思维去看待这个世界。
她原本不怎么明白——道理她都懂,但是打从心底就不认同。
可是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她很难得回复了那位调香师:“出色的人到了那个行业都能过得很好,天道酬勤,加油。”
江砚殊考完那天,云染都可以查成绩了。
那天学校查成绩的网站都被人查得瘫痪了。
其实大家普遍对自己的分数没什么兴趣,但是对云染的特别感兴趣,毕竟只有云染的课表是如此逆天,大家都想知道这样的高压教学,她还能不能维持旧日荣光。
云染可没心思查分数,这天刚好也是她把外婆从程家接出来,大家一块儿回家过年的好日子。
苏锦素估计真的被考试折磨得不轻,她到程家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看见她。
据说苏锦素还在外面当大龄补习班儿童。班上就属她的年龄最大,基础最差。
为了跟上学习进度,程轩还给她多报了好几个班。
这就直接导致云染真的好久都没有见过渣妈了。别说见面,渣妈就是连给她打个电话的功夫都没有。
反正正和她意。
“砚殊啊,你瘦了很多,是不是睡得不好啊?”外婆一看到江砚殊,连眼角的皱纹都带着笑,“真是的,要是有忙不过来的时候,就叫云染帮你好了。”
云染:“……”
她可都是能听见的。
偏心偏成这样可不好。
当江砚殊想哄一个人开心的时候,就能让每个人都喜欢他:“其实……外婆,原来我爸说想要我继承家业的,不过现在我爷爷坚决反对,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都配不上云染了。”
“胡说,这都什么年代了,哪还有什么配不配的事?”外婆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是松了好大一口气。
她虽然喜欢江砚殊,可江家这样家大业大,她还怕云染过去受委屈。门当户对虽是旧时理念,但还是很有道理的,她都没有一个能帮她撑腰的家长站在背后。
她家庭背景能不给她拖后腿就算不错了。
“网友们都说我跟云染站在一起很般配,还说我是正宫是原配。”江砚殊语音带笑,一点都没有为难之色地跟老人说起网友们的戏谑说法。
外婆被他逗得直乐,又打趣问:“那小老婆是谁?”
“那就太多了,两只手数不过来。”
云染忍不住在他们身后幽幽地控诉了一句:“我都听得见的啊。”
她禁不住再次在心里感叹,江砚殊这个人真的没有偶像包袱,这种玩笑话都信口拈来。她都还以为他会很在意网上这种调侃的说法。
等他们登机了,外婆就靠在宽敞的商务座上闭目养神。云染实在忍不住,压低声音质问:“你别跟外婆说这种事,说不定老人家很忌讳。”
“怎么会忌讳?不管你长到多大了,在外婆眼里,你就是一个小孩子。”江砚殊突然拿出手机,打开燕大查询成绩的界面:“你学号是多少?”
燕京大学的网站要查成绩就只要输入学号就能看到。
云染报了学号,可江砚殊接连登录两三次,都是该页无法显示。
他退而求其次,改登录上学校的论坛,果然在论坛里看到一个正在飘红的帖子:手贱查了一下云染的成绩单,现在恨不得剁了自己的爪子,求安慰。
发帖人自称是个糙汉子,原本觉得自己心态很好,是颗金刚钻心,这才好奇地搜了下云染的学号——反正他跟云染是一个班的,只要把学号后两位修改一下,就能直接看到云染的成绩单了。
他现在心态爆炸,羞愤欲死:“卧槽,我现在只想自戳双目,我为什么偏偏手贱去看她的分数呢?明明就该知道还有这种结果的!”
底下立刻就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燕大学生跟帖问:“这到底是多少分啊,总得甩个图上来吧,要是你忘记截图了,就用文字加数字表述一下,让我等学渣好好膜拜一番。”
能考上燕大的当然不会是学渣,基本都是原来高中里的佼佼者了。
可是这学霸跟学霸之间也有相当大的差距。
不然当初物理学院的陆宁芳教授不抢别的学生,怎么就偏偏看中云染了呢?
那个发帖的楼主看到底下的询问,这才恍然大悟:“对哦,我得把截图贴上来,免得你们对于力量一无所知。”
说完,他就飞快地上传了一张图片作为附件。
——就是云染的成绩单。
他放完成绩单,觉得心里那口憋屈之气就这样慢慢消散。这种重磅炸弹一样的成绩单,本来就应该给大家分享,让大家都收到双倍的快乐才对。
他发完成绩单,觉得自己的心态又重归平静。可是那些正在逛论坛回帖的同学都要原地爆炸了:“为什么还有满分的?!难道就只看期末考试的成绩,都不看平时成绩了吗?”
九十多分的高分常有,可满分不常有,云染居然有……这么多门课直接就是满分。
现在的任课老师,打分实在是太松了吧!
“我有点酸了,为什么老师会给出满分的总成绩?”
“为什么她这学期能上了这么多课,有些课明明要大二大三才会学到的。”
“那就要问我们学院的教务处了,当初说好了不会优待状元的,都是一视同仁,我实在是太天真了,居然就这样相信了。现在看来,当初的我实在是太善良了。”
“物理学院:打脸了吧?当初说得比唱得还好听,绝对不会有优待,可是现在呢?doge脸。真不愧是嘴上不承认但身体又很诚实的小妖精。”
“万万没想到,作为化学与材料工程学院唯一一个女生,居然在男生最擅长的理工科杀出了一条血路,真的给女同胞长脸。”
“这已经不仅仅是长脸的程度了吧?大概就是种族优势,先天差异了吧?”
云染凑到江砚殊手边看完了自己的成绩单,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呵欠:“考得一般吧,也说不上很好。”
江砚殊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要是换一个说这句话,说不定还会让人觉得嘚瑟,可是云染说这话,就没有人会这样认为,因为她的语调当中那股索然无味的意味简直昭然若揭。
他有洁癖,不想用空乘发的毛毯,就自己带了一条,把毛毯抖开,就这样毛茸茸地把他们两人包裹在一块儿。
江砚殊勾住她的手指,顺手把手机关机:“等下了飞机,就该买年货了吧?我会包饺子,过年要吃饺子吗?”
“好啊,除了韭菜馅的,我都能吃。”
“嗯,没有韭菜馅的。”等到飞机起飞,穿过气流层变得平稳起来,他也被一阵睡意抓紧了,开始昏昏欲睡,耳边是云染清缓的呼吸声,还有她温暖的气息,就觉得整颗心都变得宁静起来。
他甚至做了个梦,梦里的自己穿着量身定制的黑色西装,牵着一个人的手慢慢走过铺满玫瑰花瓣和白色薄纱的红毯。
他当着所有来宾的面,深情款款地起誓:“无论顺境或是逆境,贫穷或是富贵,健康或是疾病,欢乐或是忧愁,我将永远你,尊重你,照顾你,对你忠诚,直到永远。”
云染搂住他的颈,问道:“如果我说,我想留在这里,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呢?”
他停顿住了,隔了好一会儿才欣然应答:“那就留在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