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学院和化学与材料工程学院,这两个学院一直都是历史悠久的冤家死对头。
尤其是暑假里那场被燕大学校笑称为“云染之争”的年度大戏,当时甚至连物理系的“国宝”级教授陆宁芳都乱入了——虽说,他是真的无辜,完全不知道两个学院之间的传统故事。
今年也不知道是谁安排的军训,居然把两个对头学院分在一个营,还让他们共同表演军体拳,这个笑话简直都能让别的学院学生笑一年了。
由于别的学院运气好,抽到的汇演节目都很简单,早就排练就绪,还有空来围观他们练习军体拳,一边笑一边看,差点把头都给笑掉了。
到了最后一天,排练也只是去礼堂里走个场,熟悉一下环境和出场次序。
那个军体拳表演果然被排在了第一位,作为反面教材和衬托别人的优秀而存在。
别的学院的老师和教官教训起学生来,都会说一句:“就算有人给你们垫底了,你们也不能放松警惕,万一人家超常发挥呢?”
就在这种被所有人都看不起的大环境,大家憋足了劲儿,不反驳也不解释,坚决守住了自己的小秘密,只待汇演当天啪啪打脸。
军训很快就走到了尾声,最后一场就是军训的汇报演出。
原本,大家还以为除了几位教官外加各个学院的院长和老师,就不会有别的观众了。
谁知道到了那天,营地外面的停车场几乎都是停满了车,各路杰出校友纷至沓来,甚至连燕大前几任的老校长都推着轮椅拄着拐杖出现了!
作为开场第一个节目,大家都紧张得要命,生怕表演的过程中出现什么纰漏,甚至有的人都紧张地开始发抖了。
傅钧迟开始是一点都不紧张的,他对他们一起设计节目流程还有3D画面很有信心,觉得不管是创意还是震撼力,都足以碾压别的对手。
可是当他在外面转了一圈,想看看到底来了哪些观众,然后他猛然在人群当中看到了自己的父母亲的身影时,顿时心态就崩了。
说他不成熟也好,说他比较在意父母亲对他的看法也好,反正他就跟着开始紧张了。他甚至还跑到后台,主动跟正在做最后调试的云染搭话:“你……能保证到时候肯定不会出现失误吗?”
云染就像赶苍蝇一样挥手赶他:“走开,再啰嗦一句,我敢保证到时候一定会出错!”
短短五分钟以内,至少有二十个男生跑进来问她会不会出错,二十个啊!
她本来在人际方面就没有太好的耐性,现在那份仅存的耐心已经全盘崩溃了。
傅钧迟觉得自己超级委屈,这个模型也有他的一份功劳,怎么她就是这种态度?
但是他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跟云染翻脸。
万一她直接甩手不干,或者又干脆把这个模型直接给删除了,放任大家在没有任何特效的加持效果下出场——她就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于是他忍气吞声道:“我就是有点担心,这次来了很多校友,还有燕大从前的老校长,大家都很紧张。”
人都是有羞耻心的,如果真的要丢脸,最好是在小范围内丢脸,可是按照现在的来宾数量,他们要是出现失误,这等于直接把脸皮撕下来丢马桶里冲走了。
云染竖起一根手指,制止了他接下去要做的辩解:“我知道,但是你们也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好吗?你觉得自己说这些话是第一遍,正新鲜,可是我都已经听了快二十遍了。”
说话间,一个管后台的老师跑了进来,问道:“云染你这边准备好了没有?还有五分钟就要开始报幕了。”
云染头也不抬地回答:“还有三分钟,我这边就结束了。”
“各位来宾,各位校友,接下来第一个节目是我们物理学院和化学与材料工程学院联袂演出的军体拳——”报幕的主持人笑语嫣然,可是当她转过身,面对后台的时候,突然双手合十,放在胸前拜了拜。
正从后台探出头准备上场的物理学院的学生:“……”
欺人太甚!
老祖宗都说了,莫欺少年穷,待老子发达之后炫富炫花你们的双眼!
打脸,一定要打脸,这是什么表情?是歧视他们都是垃圾吗?
还没开场进入正题,大家都先红了眼。本来两个学院合作的事情就被全校师生引为笑谈,两个学院可是世敌啊,他们怎么可能合作无间?最后没有当场打起来就好了。
可是现在,他们拥有了共同的敌人(其他学院的师生),面对共同的压力(军训不及格),在外界的压力和歧视之下,紧密地结合在了一起,坚决消除过去的嫌隙(准备打脸)。
当激昂的鼓点和军乐响起,大家的精神都为之一振,傅钧迟领队,大步生风地冲向了舞台中心。
当他走在聚光灯之下的时候,一道绚烂的光柱精准地落在了他的身上,他身上的迷彩服就在这一瞬间变成了暗沉的铁甲,他也从英俊的少年成为了意兴飞扬的少年将军。
底下的来宾区不由发出了一阵细微的惊叹。
而其他学院的师生,已经等在后台排队的那些就好多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听到外面的反响有点大,还觉得大概是他们的军体拳乱糟糟一团,惹人发笑。
可是坐在台下观看的那些学生的心态却开始崩塌了。
说好了就上台随便打两下拳就退场的呢?
他们都准备好看笑话了,按照流程现在就可以开始笑了,可脸上才刚浮现起一丝笑容,那笑就直接僵硬在了脸上。
每一个学生上前,都会有灯光及时落在他们的身上,现代的迷彩服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古代的盔甲。
前方尘土飞扬,杀气冲天,敌军来袭!
而他们也毫无畏惧之色,要战便战!
军鼓声愈加激烈,中间夹杂着厮杀、马蹄嘶鸣、金戈相交的金铁之声,仿佛一下子把大家都从现代带去那个使用冷兵器的遥远时代。
云染站在后台,在心里默默地计算时间,然后按照预定好的时间不断投放3D影像——这种后台工作,除了她以外,无人能够胜任。
她的手指飞快地在几台电脑键盘上跳跃,精密的大脑进行着复杂的多线程工作,她跟自己的同学不同,她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紧张情绪,只是默默地做着属于自己的幕后英雄的工作。
她不可能出错,也绝对不会出错,这就是她对自己的精密大脑的自信!
“滴——”放在身边的秒表发出了一声鸣叫。
整个节目结束。
她也按下了最后一个键,笼罩在舞台上的特效一下子消失得一干二净,就像战争结束那般干脆利落、毫无留恋。
她闭了闭眼,缓解熬夜通宵对着电脑所引起的眼球干涩感。
可是外面却是静悄悄的一片,并没有响起她预期的掌声。
云染睁开眼,有点诧异地站起身,慢慢向前台走去,可当她刚刚伸手掀开一小块幕布的时候,迎面突然席卷而来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掌声中间还夹杂着各种口哨声、笑声和议论声。
“云哥,云哥你都没见到,那些别的学院的小崽子是什么表情——”
“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哈哈哈哈瞎了他们那双钛合金狗眼!总算不枉我这几天当傻子,他们嘲笑我,我也忍,就是为了最后这一刻打脸!”
因为他们节目太烂,所以把他们排在第一个。
想要靠他们来衬托后面的精彩节目?
那他们干脆就把后面的节目挤兑得黯然失色,你唱歌跳舞演小品能有他们这样的视觉和听觉双重震撼吗?
突然一个男生振臂一挥:“都是云哥的功劳,我们把她抬起来往上抛吧!”
云染反应极快地往后退开一步:“不——”
不用算她的功劳!
她真的,一、点、也、不、在、乎!
可就算她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拔腿就跑,也来不及了,一群男生蜂拥而上,她能躲得一二三四五六七个,但是躲不过两百个,最后她被七手八脚地抓住脚踝和手臂,给抬了起来。
云染连忙召唤系统:“你赶紧的,还发什么愣?”
救她!
或者在短时间内给她注入一种新型基因,让她摆脱眼下的困境啊!
系统幸灾乐祸道:主人就好好享受同学们的热情吧,像这种经历,你拥有一次可能就不会有下一次了——
系统话音刚路,云染就觉得自己腾空而起,被人高高地抛上了天——
片刻失重之后,她又被人抓住了手脚,再次抛起。
云染享受着这种人肉云霄飞车的待遇,完全无法反抗,只能抱怨系统:“你这样会失去我的……”
说得好像系统现在就能拥有你了似的,你不是早就移情别恋,跟江砚殊有一腿了吗?渣男!
云染:“……”
别以为系统没看到,他还趁着通宵熬夜的时候偷亲你,而你明明清醒着,但是根本没有反抗!
云染:“……”
这个时候,傅钧迟终于从自己家里人的赞誉当中脱身,看到了云染那可怕的遭遇,他连忙赶来阻止:“你们别玩了,这么危险,万一没抓稳,把人家摔在地上怎么办?”
男生们嘻嘻哈哈地把云染往傅钧迟那边一扔:“傅哥,你来接啊!”
云染:她现在想杀人!
她再次感觉到身体失重,可是本能地团抱住身体,以就地滚翻的姿势落地——系统见死不救,那她就自救,反正她能应付得来。
可是很快,她就觉得自己撞到了一具温热的身体,那人立刻就收拢手臂,紧紧地把她抱在了怀里。
云染没有挣扎,很配合的卸下了自己的力量。那股雪松和柏树的木质调香气,就是她设计的墨与恋,所以这个怀抱不做第二人之想,除了江砚殊就没有别人。
江砚殊轻轻地揽着她的肩,轻笑道:“没事吧?”
云染点点头。
他抬起头,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一双墨色的眼眸冷得像冰:“教官来了,你们自己跟教官解释一下刚才的所作所为吧。”
所有男生菊花一紧,汗毛直立:大哥,这不就是开开玩笑的吗?犯得着叫教官?你又不是小孩子,这跟向教导主任告状有什么区别?
江砚殊把她拉到了礼堂的后台。
他们学院的节目是压轴,他提前到后台,是想先试试钢琴的音准,如果有问题,还能来得及调音。
虽然竞争对手故意弄乱钢琴音准的可能性不是很大,但他还是习惯谨慎,防止一切可能会出现的差池。
他从迷彩服口袋里抽出一包消毒纸巾,拆开,然后抽出好几张,开始擦拭她的手腕和手指。他做这件事的时候一直低垂着睫毛,侧颜看上去就有一股执拗的认真,甚至说出口的话也认真得不得了:“凭什么他们能碰你的手?我都没碰到几次。”
云染忍不住说明真相:“你不是碰过很多次了吗?”
每次见面,他要不是牵她的手,就是不动声色地搂她的腰,那次没碰过了?
虽然她没揭穿,可又不代表她不知道……
“难道……不是只有我才可以的吗?”江砚殊突然侧过身,一把抱住她的腰,闷闷道,“下次不要这为这些无关紧要的路人做事了,我会不开心的。”
云染:“……”
他这撒娇耍赖的功夫越发炉火纯青了,说好了的高冷和洁癖呢?
“对你,是没有洁癖可言的。”江砚殊又抬起头,自下而上地望着她,黑眸中涌动着脉脉深情。
系统也不由佩服死了他了呢,他比你高大半个头,究竟是怎么做到这种高难度动作,居然还能找到角度来仰视你的?
云染往下一眼,发觉自己就在不知不觉坐到了他的腿上,有了这个基础高度打底,她当然可以俯视对方了。
“我保证不会跟任何女生有接触的,那你能不能做到跟我一样?”
云染:“恐怕不能。”
江砚殊脸色顿时一变,但是很快,他又微微一笑,温柔地问:“为什么?”
就好像,她如果不能给出个绝对合理的理由,他就打算把她周围的雄性生物全部捅死的那种微笑。
“因为我们学院……除了我以外,全部都是男的。”
除非她把自己也变成男的,不然绝对不可能做到跟异性无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