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不会为那句“有娘生没娘养”生气,像苏锦素那样虚伪自私的亲妈,没有反倒比有要好得多。但没有当场勃然大怒是她的涵养,可不代表她不会反击。
“那么,就让我们看看,这段被人为删掉的监控视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云染飞快地敲击着键盘,一边懒洋洋的语调解释,“你跟监控室的保安有私交,其实我并不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要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想必外面的流言蜚语也不少。顺便一提,你们两人都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反应还真像。”
都是这么外厉内荏,一看就心虚得紧。
“容我提醒,你身上这件棉服是医院发给保安值班时穿的,衣服的左下角还绣着编号,是保安队员的编号。要是没有什么私交,请问你为什么要穿着别的男人的衣服?”
苏怜怜紧紧地闭上了嘴。
人永远是害怕被人戳中痛脚的。
她丈夫当年在工地没有做任何保护措施就爬上了脚手架,结果不幸跌落,瘫痪在床,生活起居都需要她来照顾。
她没读过什么书,没有正经学历,又没有一门拿得出手的手艺,只能在医院做着这份薪资微薄的工作。
他们夫妻俩早就没有什么感情了,有的只是彼此之间的日积月累怨恨和埋怨。
她曾在心里想过,如果无用的丈夫当初直接摔死了又该有多好,这样……现在就不会拖累她。
她在医院里跟保安有暧昧,就算再小心,大家还是会发现。她最害怕听见的,就是那些风言风语。
她一边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一边又感到心虚,生怕别人在背后议论她。
可是云染这一句话,就戳破了那层伪装,把不堪的现实直接摆到了台面上。
苏怜怜之前那股嚣张的气焰也熄灭了,忍气吞声地解释:“我觉得冷了,这才去问他们要一件外套披着,这难道还犯法了吗?”
云染根本不理她。
她在键盘上飞快跳动的手指终于停了下来,最后把整个显示器都转了一圈,朝向所有人:“这段被删除的监控视频我已经恢复了,大家可以一起来看。”
苏怜怜伸手抓着衣服下摆,指尖用力地拉扯着布料,尖声道:“你说恢复就恢复,谁知道你恢复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云染把播放速度调成了四倍快进:“大家看。我离开的时候,反锁了仓库门,隐约能看到里面并没有被破坏,那么在我之后进入仓库的那个人就是罪魁祸首了。”
监控视频的进度条飞快地往前蹿,很快仓库门口就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但凡见过苏怜怜的,都能从视频里认出她那消瘦单薄的背影。
她摸出钥匙,插进锁孔里转了一圈,直接打开了仓库的门。
郑淑珍嘭得一声拍了一下桌面,质问:“苏怜怜,你为什么会有仓库钥匙?!”
钥匙就只有她这个仓库管理员有,她时刻都带着钥匙,这把钥匙可以说根本没离过她的身。
她之前怀疑云染,也是因为她最后一个离开,嫌疑最大。
监控视频里的苏怜怜打开仓库门之后,又警惕地往外探头探脑看了一会儿,最后把门关上。
门外的监控拍不到门里面的情况,可是大家都能想象出她到底干了什么——划开所有的装着药材的箱子,把柜子的抽屉全部砸在地上,所有药材都像垃圾一样被倾倒在地上,凌乱不堪。
云染往前拉了拉进度条:三十多分钟后,苏怜怜从仓库的门缝里探出头来,她先是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发觉没有人路过。于是她打开门,露出了门后狼藉的一角,悄悄溜走了。
这之后,她就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直到郑淑珍发现了仓库的异常。
“如果你还觉得这证据还不够,我还有别的证据。”云染突然回过头,一双冷漠的杏目盯住了她,就好像野兽盯住了自己的猎物。
她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轻声道:“你身上有很重的药材味。是从……衣服的口袋里发出的。”
之前苏怜怜怼她的时候,站得近,手指几乎都要点到她的脸上,她很容易就从她身上闻到一股人参的清苦气息。
如果说,她只是破坏了仓库,把药材都混在了一起,那么就不会有这么突兀的人参味儿。
“如果搜一下你的私人物品,”云染无情地开口,“就会发现你的东西里有不该属于你的老山参。这是属于医院的公物。”
“你把仓库搅得一团糟,这并不算什么。但是你还偷东西,是想要把医院的物资偷出去卖?”她摇摇头,“一旦有病人需要这个药材,仓库却没有,你就是一个杀人凶手!”
郑淑珍还是报了警,让警察过来收集证据,把人给带走。
现在出现了仓库员工偷偷卖药的事情,她作为仓库的主管,虽然没有直接责任,却是有不可推卸的间接责任。
苏怜怜罪有应得,跟监控室的保安一起被警察带回去调查了。
可是她这边的人手又少了一个,现在整个仓库都乱套了,要是供不上药房那边的需求可怎么办?
云染倒是没再对自己被冤枉差点背黑锅的事情追着不放,在她的人生信条里,但凡能够用任何手段去解决的事,都不算什么难题。
现在事情解决了,她也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就可以直接清除掉这部分无用的记忆。
“我来帮你吧,”江砚殊突然弯下腰,放低了重心看着她,“多一个帮手,效率总会高一些?
云染把倒空的箱子整整齐齐地码在空地上,还用马克笔在上面标注出药材名字。
做好这些准备工作,她只需要把所有的药材分拣出来便是。
“你能分得清麻黄与桂枝,白术与苍术,生地与玄参,苏木和降香吗?”云染头也不抬地回答,“如果不能,你除了添乱,就不会有任何帮助。”
江砚殊微微一笑:“但是可以学啊,你告诉我两者的区别,我看一遍就会了。”
他身体前倾,凑近她耳边轻笑道:“我不再是当年那个没用的小孩了,你应该相信我的。”
那种随波逐流只能听候命运差遣的无力感,他再也不想去尝试了。他的人生,该由他来掌控,他在意的人,他会以自己的方式对她很好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