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宴会充分获得了法国客人的肯定。
因此如果好好盘点一下的话,就会知道,宁卫民所获得的好处简直太多了。
首先是经济账。
六十人的宴请,实际上并没用太多的珍贵食材。
而且由于酒水方面,大多是皮尔·卡顿公司,从即将开业的马克西姆餐厅的酒库存货调配的。
宁卫民只是提供了北派黄酒“即墨老酒”作为开胃酒而已。
食材的成本就没超过一千元钱。
再加上餐厅两个琴师的报酬,饭庄的人工,水电、燃气,和暂停接待其他客人的损失。
这些都算在一起,也不会超过两千元。
然而皮尔·卡顿给“坛宫”结算的费用,却是整整一万元外汇券。
大师相当大方,在已经收取了服务费的情况下。
比其应该支付的费用,还要多给了一千块,专门作为工作人员的小费。
此举足以说明这位大老板相当满意。
也致使“坛宫”单日的营业额记录直接放飞,飙升到过去的两倍半啊。
应该说,这一期广告就相当于宁卫民俩月的工资啊。
毕竟还属于小生意,投入也没超过三百,他通过古四儿应该很容易就能把这笔钱收回来。
重要的是,这次广告业务试水,是一次以小见大、尤为有益的尝试。
这对日后他开展其他的商业活动,肯定是很有帮助的一次经验。
他通过这件事,可以亲身体验一下这年头广告与商业营销直接的关系。
也就能知道自己在这个时代能力究竟有多大。
看看是否有自己应付不了的情况,找到自身的不足。
更何况真办成了,收益也是巨大的,就能遂了他的心愿。
要不试这么一次,他又怎么可能甘心呢?
总之,既然广告协议已经签订,那顺理成章,下面就进入真正的实际操作阶段了。
这一方面是宁卫民抓紧时间,按照广告上的技术条目,编写具体的技术内容。
另一方面,就是他联系古四儿,去商量出售技术的代价,打算先捞回成本再说。
写东西很好办,全是宁卫民肚子里现成的玩意。
这又不是写,用不着润色,只要条理清楚,意思准确就行。
而且白天夜里,宁卫民都有大把时间爬稿子。
一天写完,一天修订整理,轻轻松松的事儿。
写完了就是汇编成册,该批量生产了。
这事儿也容易。
宁卫民不用铅字印刷,用油印,就是学校印卷子的那种土办法。
他自己只不过再花一晚的时间用蜡纸刻了版。
晚上借用单位的设备,用公家的纸张油墨,很容易就印出了一百份教材。
而恰好也是这个时候,古四儿那边有信儿了,他带着俩哥们儿如约来接洽,成了最早领走教材的仨顾客。
不过交易过程也出了点儿小岔子。
最终成交的价儿并不是当初说好的三百块,而是二百六。
之所以会如此,是那古四儿带来的另外俩鱼贩子耍鸡贼,临时变卦。
他们大概是吃准了宁卫民急需用钱,一时又难找其他人。
非要先掏一半的钱把方子拿走,试验成功了,才肯付剩下的一半。
这明显就是想打五折,要变相赖账的手段啊。
可这三百一下就变一百五了,宁卫民哪儿能干啊?于是一口回绝。
古四儿似乎也并没想到会有这出戏码。
愕然之间,面对宁卫民责问的眼神,他觉得很有点挂不住脸儿,帮着宁卫民据理力争。
可即使如此,毕竟难抵财帛动人心。
五十块钱,那已经是一个月工资啦!
跟着古四儿来的那俩小子,眼界就这么大,其他的都不顾了。
做出不成就拉倒打算破罐破摔的姿态。
说他们肯掏五十,还是因为古四儿担保呢。
毕竟没亲眼所见,谁能完全相信。
还说这钱不是不给,是日后再给。
话里话外埋怨古四儿胳膊肘往外拐,帮理不帮亲。
一席话下来,反倒弄得古四儿张口结舌,有点下不来台。
宁卫民却是越听越烦。
他琢磨了一下,觉得只要能收回广告上的成本就算立于不败之地了。
多几十块钱少几十块钱也没什么必要。
也就懒得置这个闲气,跟他们斗这个智了。
于是直接划出了最后的底价,那就是同意打个八折。
说他们兹要能马上掏二百四,方子就给他们,这是一口价,其余免谈。
而且借着这事儿把藏着的坑,也挑明了。
说自己保证这孵化神仙鱼的办法是真的。
只要按着方子来,孵化不了他负责。
可既然是贱卖,就别怪他后面再把孵化办法卖其他的人,弥补损失。
还说古四儿他们同样也可以往外卖方子,谁卖得出去,就算谁的本事。
连古四儿在内,这仨人对宁卫民打算继续把孵化办法再卖别人这一点,都没太当回事。
看来他们谁都明白,这样的事儿是必然会发生的。
大概也挺自负,自己的关系网不是宁卫民能轻易触碰得到的。
但八折的价钱却真让那俩小子动心了。
他们还是知道神仙鱼孵化办法的真正价值的,要不然也不会跟着古四儿来了。
就这样,经过了漫天要价,就地还钱。
那俩小子见好就收,最终和宁卫民以在心里互道一声傻波依的方式,达成了交易。
值得一提的,倒是宁卫民没想到,古四儿还真不是假局气。
他和另外俩小子不一样,做人还算讲究,该给多少钱给多少钱,照样掏了一百。
等拿到教材之后,甚至没搭理那俩鱼贩子就率先走了。
从这明明可以省钱,却偏偏不要,又有点像划清界限的负气之举上看。
宁卫民愿意相信,古四儿对这变故确实不知情,这人看来还是可以再打交道的。
就这样,又过了三四天。
当9月8日,宁卫民在最新的一本《现代青年》上,看到自己那则广告刊登出来时。
他其实已经把两期广告的本钱完全回收了。
剩下的就是等着看看,这试水之举能带回来多少效益了。
坦白说,尽管《现代青年》编辑部还挺不错的。
主动给他的广告增加了一个《大西洋底的人》男主角麦克哈里斯的遨游海底的线描配图。
和他那个“大西洋底的鱼”为噱头的广告标题,搭配起来相得益彰,看着效果十分夺人眼球。
可连着五六天,竟然都没等到一封信。
在这个过程里,宁卫民还真有点忐忑,心里没底了。
他心里情不自禁的开始琢磨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
什么杂志实际销量是不是太低了,是不是五元的价钱或许订高了,是不是自己把这年头的人想得太单纯了,是不是自己的地址不该留自己家啊,看着不像办公地……
总之,越盼来信越没有,一切的疑点都成为他忧虑的来源。
关键的转折来自于第七天。
9月14日,院儿里来了件大喜事儿,这天是周末。
早上八点,当罗家的大儿子陪着自己媳妇,抱着新生儿,走进扇儿胡同2号院的时候,全院的人几乎都迎出来了。
结婚七年,七年才抱上孩子,不容易。
这说起来,和一场抗战的胜利也差不离儿了。
当了爷爷的罗师傅乐得屁颠屁颠的,比涨一级工资都兴奋。
他一边拦住大儿子和媳妇儿站在当院儿里看婴儿,一边向全院居民大声宣告。
“到家喽,到家喽,我们家的大孙子到家喽。”
升格儿为奶奶的罗大婶儿跟着就从大儿媳妇手里把孙子抢了过来。
她抱着孩子,也高兴得不知怎么显摆了。
掀开一道小缝儿边大妈看,看他们的大孙子小鼻梁多高。
跟着又给米婶儿看,看他们的大孙子小脸蛋多周正。
米晓卉这丫头嘴里是真没把门的,嘀咕了一句。
“眼小了点儿。”
刚说完,后脑勺就挨了她妈一巴掌。
罗大婶倒也不介意,笑呵呵的反倒解释上了。
“不小,月科的孩子,还没睁开哪,小猫儿小狗儿没离窝也不睁眼不是?”
跟着就彻底沉浸在孩子脸上,满有兴致地说,“瞧这小脖子,几道圈儿,小胳膊腿儿,那叫有劲儿,骨立着哪!我们孙子结实,大夫说了,还得科学喂养哪,各种营养都得跟上……”
宁卫民也会凑趣儿,净捡好听的说,反正不要钱不是。
“长相这么端正,绝对是福相。您得起个好名字,好好培养吧,这可是咱们未来的国家栋梁哪,真要成了名留青史的人才,咱们整个院儿都跟着面上有光呢。”
这话说的全院儿都乐了,在罗大婶儿连声称是中,罗家一家子都笑成了向阳花儿。
结果就是这么巧,这时候,邮差也来了。
这位见院儿门口这么多人,也不进去,直接叫一嗓子。
“2号院,有信啊。宁卫民,宁卫民……”
“哎哎,人在,人在哪!”
或许真是口下有德之故,宁卫民居然一次性的拿到了两封信。
一封是津门来的,一封是廊坊。
他再顾不上看罗家的热闹了,赶紧回了自己屋儿。
极为兴奋地偷摸一撕开信,果不其然,生意总算开张了。
信封里面除了要求回寄技术资料的两封信,还夹着十元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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