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礼和傅知礼找到的消息传回京城的第二天,东宫就传出好消息,太子醒了!醒得这么快,这么及时,这下是个人都知道这件事别有内情了。
“啪!”楚王将手中的茶杯,砸在了地上,冲着唐衸怒吼道:“你是怎么办事的?损失了那么多的人手,都没弄死唐庄。”虽然猜到太子有可能是假装昏迷,但没有证实之前,总是心生侥幸。
唐衸垂首,抿唇不语;对这个事情办成了,就吹嘘自己英明;事情办砸了,就把责任推给别人的父王,他连话都不想多说。
楚王把儿子骂了一顿,又把那些谋士骂了一顿,才发泄完心中那股郁气。
最恼怒的其实不是楚王,而是那些原本在太子阵营,后来倒戈的人;怀恩公如今就十分的焦躁不安,“怎么办?现在怎么办?”这话问的是两个儿子。
余智文和余智林保持沉默,他们早就劝过他,不要背信弃义;可父亲当时说:“我这叫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待。”
这下栖什么?待什么?
亏得秦王头脑清醒,没有跟着瞎胡闹,要不然事情更加不可收拾。
看着跟热锅上蚂蚁一样的父亲,余智林暗叹了口气,道:“武举之后,我会去边关,怀恩公府不会败落的。”祖父曾说过父亲守成尚不足,更别提让他进取了,如今看来,祖父所言不虚。
“不许去。”怀恩公夫人一直不知道余智林想去边关的事,今天听到,如遭雷劈。
“母亲,怀恩公的爵位是三代而终,以前想着太子登基或许会延恩一代,可现在只怕是不可能了。再者我是次子,不管是为了家里,还是为了我自己,我都得搏上一搏。”余智林认真地道,去边关是他早就决定的事,只不过先前只是奔着建立功勋,回来好上晏家提亲;现在就多了一个负担,那就是家族荣耀。
“你参加科举入仕一样可以呀。”怀恩公夫人可怜巴巴地看着儿子,武将晋升是比文臣容易,但是武将那是拿命拼来的。慈母心肠,那里舍得让儿子去吃这个苦头,冒这个险。
“母亲,我更喜欢一刀一枪到战场上拼杀。”余智林和傅知行一样是文武全才,只是他更偏向武,而傅知行更偏向文。
“可是小五,你去边关几年不回,那……”怀恩公夫人还想再劝。
“母亲,我主意已定。”余智林打断她的话,他会在潇潇及笄之前回京的。
“好了,儿子这还没走,你就拖后腿,真是慈母多败儿。”怀恩公不悦地道。
“我怎么败儿了?要不是你乱来,小五用得着去边关拼死拼活吗?”怀恩公夫人气呼呼地道。
“你……妇人之见,不可理喻。”怀恩公撂下这句话,拂袖而去。
余家长房这边有点愁云密布,三房那儿却是喜笑颜开,余三爷对女儿道:“晏太傅果然是只老狐狸,他的孙女也是只小狐狸。”在别人都觉得东宫要倒时,晏家却坚定地站在东宫那边,还让孙女儿与太孙妃结交,烧冷灶,还给烧着了。
“爹,不许你这么说潇潇。”余青青不乐意地噘嘴。
“好好好,不说不说。”余三爷笑,“你以后多和她来往。”以后他这房就紧跟晏家的步伐,相信一定会有好收获的。
余青青不快地道:“爹,我和潇潇交好,才没有那些小心思呢。”感觉父亲的话,让她和晏萩间的友情蒙上了功利之色。她和晏萩结交,成了别有目的了。
“爹知道,爹知道,爹也没说什么,就是让你再跟她走近一点。”余三爷笑眯眯地道。
“爹你……我不跟你说了。”余青青气恼地跑走了。
怀恩公府发生的事,不是个案,平成伯府出现了类似的一幕,先前女儿没能被太子妃选中,平成伯气闷了许久,后来太子被刺昏迷、唐礼失踪,他又感到庆幸。可是还没庆幸多久,太子醒了,唐礼亦找到了,看起来似乎什么都没变,可是他却向楚王投诚了。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平成伯叹道。
平成伯世子摸着下巴道:“那到未必。”
“怎么说?”平成伯问道。
平成伯世子满脸阴沉地道:“太子那边僧多粥少,并不看重我们平成伯府,我明明比傅知行他们年长许多,可太子却不派重要的差事给我。我们与其在东宫坐冷板凳,还不如全力支持楚王。”
“可是万一……”平成伯犹豫不决。
平成伯世子打断他的话,“父亲,就算我们再重新倒向太子,太子只怕也不会接受了,除了支持楚王,我们已别无他法。”父亲总是这样摇摆不定,弄得平成伯府在勋贵中已排不号,甚至都比不过武定伯府,如今空有爵位而无实权,若再不拼一把,平成伯府迟早会被夺爵,“成败再此一举。”
见儿子破釜沉舟的决绝模样,平成伯胆颤心惊,“会不会太冒险了?”
“父亲,富贵险中求。”平成伯世子隐隐有些不耐烦。
“听你,都听你的。”平成伯本就不是个有主见的人,父亲在时,他听父亲的,父亲不在了,他就听儿子的吧,“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在平成伯和儿子商谈事情的同时,右屯卫将军府三兄弟也坐在一起商谈;范将军看着两个弟弟,叹气道:“这一步我们走急了。”
“大哥,走急了,我们也已经走了,现在我们是回头,还是继续往前走?你得拿个主意。”范二爷问道。
范将军又叹了口气,端起茶杯,慢慢地将茶水喝完,“经过太子遇刺的这事,可以看出楚王不是太子的对手,现在回想起来,圣上贬的那几个人,多多少少都跟楚王有关联。”可恨当时不知道被什么蒙了眼,硬是没觉察到。
“看来圣上也怀疑太子遇刺一事与楚王有关。”范二爷沉声道。
范三爷冷笑,“这事除了楚王还能有谁,总不会是秦王和赵王。”
范将军摆手道:“这事不用讨论,是与不是全在圣上一念之间。”
“圣上没有废太子之意,太子又有手段,楚王怕是上不了位。我们先前是以为太子会死,才倒向楚王,现在……”范三爷放下茶杯,“大哥,我选太子,即便太子现在不会重用我们,但只要我们安分,天长地久,太子也就忘记这事了。更何况我们手上有兵,太子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
“我就怕太子登基后,会秋后算帐。”范将军愁眉道,倒向楚王是他的主意,走错了,现在他不想独断专行了,怕再出错,让范府万劫不复,他兄弟仨在边关拼杀的功劳付之东流。
范三爷想了想,“太子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太孙有太孙妃了,另外几个可没有。”
“联姻是个好法子。”范二爷笑道。
听这下范将军也明白二弟的意思,笑道:“那好,那我们就继续支持太子。”只是要重回太子阵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们还得好好谋划一番。
就在这时,秦王抱了一叠折子进了东宫,见到靠坐在榻上,脸色惨白的太子,就把折子往他面前一放,“大皇兄,你到好,躺在床上,万事不管,把你弟弟我快累死了,现在你醒,这些折子你慢慢看,我要休假,至少……至少休半年。”
“四皇弟(三皇子早夭),你皇兄我才刚醒过来,身体还很虚弱,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撂担子?”太子装昏迷,试探人心,秦王通过了他的考验。
“大皇兄,你这话说得太没良心了,什么叫我撂担子?这担子明明是你的,管我什么事?你别想再赖着我,这半年,你都不要找我,我带我家王妃出门玩了,不在京里。”言罢,秦王拔脚就跑,生怕被太子给留住。
跑出东宫上了马车,秦王长吁了口气,在今天之前,他是真以为皇兄昏迷了;皇兄装昏迷,他完全不知情,这说明什么?不言而喻。他既对皇兄的试探感到难过,又暗暗庆幸自己没有行差踏错。甚至为了不让人利用女儿,还请母后把合宜留在宫里,不让她出来。
各府的反应各不相同,有懊恼的、有后悔的、有庆幸的,而安国公府只有欢喜,韩氏拉着晏萩的手,一直重复说着:“无咎找到,潇潇,无咎找到。”
“是呀,找到了,过十来天,应该就能回来了。”晏萩笑盈盈地道。
“这都是佛祖保佑、菩萨保佑。”韩氏念叨着。
这时婢女进来禀报道:“夫人,温和县主来了。”
韩氏愣了一下,安国公府和汝顺郡主来往不多,这温和县主怎么突然过来了?韩氏想不出温和县主前来有什么事,淡淡地道:“去请她进来。”
过了一会,温和县主就被婢女领了进来,看到坐在韩氏身边的晏萩,温和县主没感到意外,这些天晏萩隔一日就来安国公府一趟的事,就算身处内宅的温和县主也有所耳闻。好在晏萩的年纪摆在那儿,外人到也没多想。
“温和给夫人请安,夫人万福。”温和县主屈膝行礼道。
“县主不必多礼,县主请坐。”韩氏笑道。
温和县主在椅子上坐下,婢女送茶水上来,退了下去。
韩氏笑问道:“不知县主过来有什么事?”
“听闻傅表哥已找到,特意过来向夫人道喜。”温和县主就快及笄,她相中的夫婿就是傅知行,可两家还没把话挑明,傅知行失踪了。她到也伤心的哭过两回,然后就将傅知行抛之脑后,准备另行择夫,没想傅知行被找到了,她是特意来刷好感的。
“县主有心了。”韩氏笑笑道。
在剥西瓜子吃的晏萩抬眸看了温和县主一眼,低头继续剥瓜子。
婢女又进来了,“夫人,工部尚书家的小姐求见。”
今天来安国公府道喜的小姐还真不少,工部尚书家的小姐之后又来了礼部尚书家的小姐,接着还有都察院右都御史家的小姐、太仆寺卿家的小姐、燕都府尹家的小姐。
虽然这些小姐说话斯文客气,可目光如刀,嗖嗖来嗖嗖去。韩氏和晏萩只当没看见,一个客客气气的应付,一个认真剥瓜子,誓把西瓜子吃出山珍海味之感来。
这些小姐屁股稳,坐到午时初了,还不肯起身告辞,韩氏几次三番端茶送客,她们就跟没看到似的。晏萩眸光一转,起身道:“傅伯母,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改天再来看您。”
想留的人要走,不想留的人死赖着不走,韩氏心里对那六人不喜到极点,可惜晏傅两家的亲事还没摆到明面上来,有些话不能说,只能道:“路上小心,后天你可一定记得要来。”韩氏亲自把晏萩送到垂花门外,看她上了软轿,才回德兴院。
看着坐在厅里的六位小姐,韩氏不想应酬了,“我一会要过公主府去伺候公主用餐,就不留诸位小姐了。”
六人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跟去公主府,只得告辞。韩氏打发她们离开后,就去了公主府,去公主府吃午餐没撒谎,但不用伺候澄阳大长公主用餐。
“怎么你一个人?潇潇今天没来吗?我还让厨子做了她爱吃的松鼠鳜鱼呢。”澄阳大长公主问道。
韩氏给澄阳大长公主请了安,“来了,又回去了。”
澄阳大长公主蹙眉,“出什么事了?”
韩氏把事情一说,“这些人真是太讨厌了。”
澄阳大长公主冷哼,“攀红踏黑,无品无德。”
“无咎失踪,没一个上门,无咎找到了,假惺惺地来道喜。”韩氏啐了一口,“打得什么主意,当我不知道吗?别说现在有潇潇,就算没有潇潇,我也不会让无咎娶这样的人进门的。”
“这样的人娶进门来,那是祸,傅家的门风都会给败坏掉,以后她们来,你就别让她们进门。”澄阳大长公主嫌恶地道,也就是韩氏性子好,若敢闹到她面前来,她一个两个全丢出门去。
“她们应该不会再来了,总不能天天来道喜吧。”韩氏笑,以前这些小姐都没上过门,今天应该是特例。
“但愿吧。”澄阳大长公主让婢女上饭菜,潇潇不在,这饭菜吃着都不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