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侯佳氏这样的步步紧逼,王佳氏却半点未曾慌乱。
她依旧是清冷疏离的她,对着侯佳氏依旧一声冷漠的轻嗤。
“应当?我怎么就应当了呢?你如今是庶福晋了不假,可我是你屋里的星锁,还是星链了?我便再是官女子,我也好歹还不是你的奴才吧!”
“在这宫里,人人都要自保。我为了自保,不想得罪她,我就非得巴巴儿地跑到你那儿奉承去了?自打那侧福晋进门以来,你与她之间的事儿,我何尝没看在眼里去,我倒要掺和进你们两人之间的那摊子浑水了不成?”
侯佳氏的质问原本颇有些危险,不过却叫王佳氏这独有的冷鼻子冷脸还真给打回来了,倒叫侯佳氏都不好发作开来。
侯佳氏只好赔了笑,上前拦住王佳氏的手臂去,“瞧你,这是说什么呢?我当然知道你是谁,我哪儿敢将你当成星锁和星链她们看了?”
王佳氏却不给情面,依旧冷笑,“你若是那么看我,原也是没错的。起初你刚得阿哥爷宠幸,开了脸当格格的时候儿,我不正好还是你屋里的官女子么!”
“就如你曾经是人家大侧福晋屋里的官女子,大侧福晋便总将你看成她的奴才一样;你的心下未免对我也如是想,总觉着我如今了,依旧也还是你的奴才!”
王佳氏的脾气闹开,虽不至于如刀锋般割断喉咙,却也是雪雾冷霜,叫人倒吸一口凉气。
侯佳氏眯眼凝视王佳氏。
这是她们两人之间都不愿意明白掀开的一段公案:当年是侯佳氏先得了抬举,伺候了十五阿哥,成为了十五阿哥的新宠。
王佳氏便自然成了侯佳氏房里的使女,贴身伺候侯佳氏。
两人的身份关系骤变,侯佳氏便免不得有些张狂,故意支使刁难了王佳氏几回。
原本以为一个书香门第走出来的女孩子,虽说有些清高,但是也无计可施,终究会忍了。谁料想,这王佳氏也不知道是使了什么招数出来,当晚一晚没回来,第二天一早,就开脸儿也成了格格了。
侯佳氏多少次想当面问个明白,可是王佳氏绝口不肯提,那侯佳氏就也认定了是王佳氏自己爬上了十五阿哥的卧榻去,以主动邀宠的方式改变了身份去。
“算了,”侯佳氏自己也觉着这时候还提这个,有些儿没意思,“我要与你说的终究是那侧福晋的事儿,你又何苦捣腾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去。”
也算王佳氏自己还算有自知之明,便是主动邀宠了那一回,开脸儿变了身份之后,就消停了,从未再主动去邀宠,也不跟院子里任何人争宠。
故此侯佳氏为了自己的利益,还是主动跟王佳氏重修旧好了去。
好容易修复了的关系,这会子再撕扯开,便没意思了。终究她这会子希冀的是,王佳氏还能为她所用,帮她出主意,一起来对付那一天天眼见着长大了的侧福晋去。
侯佳氏说着走上前,主动示好,“好姐姐,方才算我说错话了,你便原谅则个吧。”
王佳氏便也叹了口气,减少就收罢了。
“这话既都是你提起的,你都说‘算了’,我又何必还要计较个没完?”
侯佳氏便笑了,“我就知道,你才是咱们后院里最宽厚大量的,你一向不屑与我们见识的哦?”
王佳氏坐回去,“这些话便也不必说了。我知道我自己个儿是个什么身份,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你们个个儿都是福晋,是主子和半个主子,我自当好我的奴才便也是了。”
侯佳氏赶忙挨过来,一起并肩坐下,便也顾不上看窗外廿廿那边搬东西了。
“……我啊,方才绝不是冲着你,我是心下总觉着有些不对劲儿。”
王佳氏瞟了她一眼,“有什么不对劲儿?你说说。”
侯佳氏皱眉头,“……这一晃,咱们阿哥爷可是三年没再有过孩子了。我怎么觉着,看她这个架势,兴许是有了呢?”
王佳氏怔忡片刻,随即便也轻嗤,“怎么会呢?谁不知道她上回起了蛇盘疮之后,好得那么快,是用了虎狼药的雷公藤去?那东西大毒,虽伤子嗣,要不她怎么这么年轻却好模样儿地认养了五格格去呢?”
侯佳氏便也皱眉头,“……你说的也对。那雷公藤是大毒,便是有希望能将毒排出去,也得需要些年月,断不是这样儿才一年就能排干净的。”
王佳氏叹口气,“我倒说你是想多了。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侯佳氏被损得没辙,只能干笑,“好好好,算我庸人自扰。”
到了八月,按着往年的惯例,随驾而来的王公大臣们便都等着过完八月十三的皇上万寿之后,便要从避暑山庄起銮赴围场行围去了。
各家都在做预备,廿廿也提前替十五哥和绵宁预备着。
另外她还要想法子,如何能瞒过侯佳氏去。
——她有了身子,还在最不稳当的初期,这便怎么都不能骑马的。故此行围,她不能跟着去。
可是若不跟着去,便得有个理由——身为女子不是理由,因为所有满人的格格从小也跟男孩子一样,是必须要学骑马射箭的。
皇家行围,历来内廷主位、公主、福晋们都是跟着上马的。
正忖着此事,冷不丁四喜从外头奔进来,嚷嚷着,“主子不必归置了,皇上有旨意传下,今年不行围了!”
廿廿便是一怔,“怎么回事?”
皇上到热河来,乃至在热河修建行宫,为的都是秋狝大典。故此若不行围的话,还来热河干嘛来了?
便是蒙古和西域年班觐见也可以挪到京里去,不一定非得都在避暑山庄啊。
四喜笑眯眯回话,“皇上旨意说:蒙古王公等奏,今岁值有闰月,哨内已降霜雪,且过哨鹿之时,请暂停进哨。”
今年因有个闰月,故此此时的节气是往后推了一个月,现在是八月,却已经是往年九月的时候了。
廿廿却耸耸肩,“又不是头一年遇见闰月,往年都照常行围,今年怎么就特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