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算盘一向打得甚为精明。”
点额眯了眯眼。她虽说一眼就能看明白侯佳氏的路数,可是,她却也有些无奈。
一切的一切,都是源于起初对侯佳氏的安排,便有些话是不希望侯佳氏说出去的,她自己便也有了把柄在侯佳氏手里。这几年过来,侯佳氏反倒敢用来要挟她了。
造成这样局面,她自然不想。只是可惜当初一起进所儿的两个新人,侯佳氏和王佳氏原本可以双璧生辉、互相制衡的,可是那王佳氏的性子却太过冷清,叫她指望不上。
这才造成了侯佳氏的一家独大。
“她是有她的打算。但是我瞧着,她的话说得也不完全不对。”
质郡王绵庆阿哥都已经指婚了,那接下来就到了绵宁了。
绵宁十一岁了,虽说还有两年才到指婚的年岁,可是终究年纪渐大,隐约已是到了情窦初开的时候儿。
那这时候儿,他遇见什么样的小女孩儿,心下便自会留下烙印。那侧福晋将宜安那丫头频频往绵宁跟前儿带……她心下便不能不防了。
宜安那丫头,不仅仅是和琳的女儿,也更是个钮祜禄氏啊!
那和珅一家虽说跟自家阿哥爷、以及她哥哥盛住有仇,却根本是侧福晋的母家同门啊!
点额想到这儿,终究不由得眉头蹙紧,“……这么说来,她兴许是安了想给绵宁娶个钮祜禄家女孩儿的心去?!”
这便不得不防了。
终究现如今,家里就绵宁这么一个嫡长子,侧福晋自己用了雷公藤,将来的子嗣之事怕是已经无望……故此聪明如她,便说不定当真是要想尽法子笼络住绵宁去呢!
那便是要——与她抢儿子了!
点额不由得一拍桌子。
如今,她身子坏了,已经不能再生儿育女,也不能再伺候阿哥爷……她在这世上,就剩下绵宁了啊。
谁来跟她抢绵宁,那就是要她的命啊!
外头四格格进来,也是高高兴兴要收拾着往圆明园去。点额伸手一把拉过四格格来,盯着四格格的眼睛……
初四日,家里这边已经收拾停当,都将家什往车上装呢。
廿廿惦记着五格格,叫四全去兆祥所瞧瞧,那孩子怎么还没过来。
四全急忙忙去了,不多时回来,面上有些尴尬。
廿廿情知有事,忙低声问,“那孩子怎么了?”
四全尴尬地道,“奴才也不知道五格格是怎么了。总归奴才去传话的时候儿,五格格对奴才带搭不理的……主子叫问的话,五格格也不应声儿。”
廿廿握住周氏的手,“妈妈在这儿先看着装车,我带星桂去一趟兆祥所。”
周氏急道,“哎哟,这都要到时辰了,格格这会子过去,若误了时辰……”
廿廿点头,“误了便误了,叫她们先走。”
兆祥所,三位十五阿哥家的格格住在一座偏殿里,四格格单住,三格格和五格格一起住。
廿廿进来的时候儿,倒是三格格先迎出来的。
三格格是姐姐,是刘佳氏所出,更懂事些,上前给廿廿行礼请安,也使眼神儿,暗示给廿廿,是五格格不高兴了。
廿廿点头,“三妞儿,你额涅在南头儿等你呢。你先跟你额涅去,五妞儿这有我呢。”
三格格走了,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廿廿看着屋里炕上趴着的五格格,心下幽幽叹了口气。
终究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便总有些儿隔着,那孩子有些话不肯与她尽说,而她也有些十分的小心翼翼去——若是亲生的母女,便不必这样儿了。
廿廿走过去在炕沿坐下,伸手轻抚五格格的额发,“五妞这是怎么了?额娘来了,五妞有什么话,便与额娘说说。”
五格格却不肯动。
从一开始就知道廿廿来了,可是她却也一直趴着,头都不肯抬起。
廿廿又道,“……五妞啊,咱们是要到圆明园玩儿去呢。过端阳节了,圆明园里射粽子、赛龙船、分香珠锭子药,可热闹了。”
“她们的车都到时辰走了,你要是再不走,咱们误了时辰,就出不去宫门啦——宫门开放总有时辰,时辰误了,宫门就关了。”
五格格还是执拗,就是不肯抬头。
廿廿又想了想,心下一动,“……五妞是大孩子了,五妞儿自然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咱们该干什么去。可是五妞儿不肯动,莫非是五妞儿本就不想去圆明园住?”
五格格这才微微一动。
廿廿忍住一声叹息,“五妞儿如果不想去,那额娘就陪着五妞,额娘也不去了。可是五妞儿得先告诉额娘一声儿,你是为何不想去啊?”
五格格这才冷不丁一抬头,两颊的泪痕,却配着满眼的冷意。
“……端午了,蛇虫遍地,我才不要出去,我怕被蛇咬!”
廿廿心下便是咯噔一声。
沈佳氏的死因,廿廿因从热河回来得晚,不知道五格格已经知道多少了。廿廿只是自己在五格格面前从不提起沈佳氏的死因来。
毕竟如今在外人眼里看来,沈佳氏之死就是因为沈佳氏安排了毒虫,咬了六格格,从而嫁祸给了骨朵儿去。
对于一个还小的孩子来说,若听说额娘是这样的,她会受不了的。
可是此时听五格格这么一说,廿廿便知道,她去年终究还是回来晚了——五格格怕是早已经听说了那一切去。
所以这孩子怕端阳,怕毒虫,怕在这个特殊的节骨眼儿上到圆明园那样人多的地方去。
——她是怕,有人在她面前在提起沈佳氏的罪恶和死亡吧。
“是啊,五妞儿说得对,额娘也怕呢……”廿廿伸手将五妞儿抱进怀里,轻轻抚着她肩膀,“那咱们就留在宫里,哪儿也不去了啊。额娘也留下来陪着你。”
廿廿吩咐星桂,“……去回嫡福晋,就说我不去园子了。”
端阳节的圆明园是可以不去,可是接下来就又到了木兰秋狝的日子。
点额不能去热河,廿廿便是不能不去的。
五月初十日,廿廿随圣驾离开的那天,还是抱着五格格掉了眼泪。
便不是自己亲生的闺女,可是她对五格格的心却半点都不少。
五格格这回没哭,只茫然地盯着远方,任凭廿廿的泪珠儿打湿了她的衣领去。
明天请一天假周一见